46、风雨前 ...
-
“到底怎么回事，煌华？昨晚你怎么一回来就冲进房间了？”次日上午，冰正准备出门送信，昨天黄昏时候拖着两个同伴回来的煌华推开了他的门。冰看向他，却发现少年似乎无精打采的模样：“你怎么了，晚上没睡好吗？”
“不是没睡好，是根本就没睡……”煌华用力摇摇头，脸上一脸无奈，“我先说声，冰，……如果不想弄成不可控状态，千万不要让绿蕴和心晓喝酒。”
“啊？”昨天煌华根本没来得及跟他说发生的事，因此听到煌华的感叹，冰非常疑惑。煌华靠在门框上摊了摊手：“今天你要去城主府吧？最好小心点——绿蕴昨天喝了点酒，性格大变，和心晓一起把城主的公子给打了。”
“……”这个消息太过惊暴，即使是冷静如冰也只能暂时无语。好半天才发得出声音：“她……打人？”
“对，而且还是很利落地上鞭子，非常风光地把一群人打得哭爹叫娘。”煌华有趣地看着冰脸上的表情，“所以，她和心晓的脸都被很多人记住了。”
“……”叹了一口气，冰望着煌华，“还有什么消息，一起告诉我吧。”
“心晓比她好点，他喝了酒不会马上出问题。但是当晚……”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头疼的事，煌华用力摇着头，放弃了这个话题，“总之不要让他喝酒，特殊情况一定马上通知我。”
“……煌华？”看出了他的尴尬，冰饶富兴味地笑了出来。煌华无奈地耸了耸肩：“你自己小心，别让人认出来了……我先回去补觉了。中午见~”
“你顺便去看一眼，撒兰汀那家伙还在不在房间里！”冰在门关上之前不忘喊了一句，换了一身便装，顺手把长发在脑后系住，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旅行者。然后拿起信件，向楼下走去。
“早安。”一下楼，他意外地看见了在桌边吃早饭的雷克。依旧是一身简朴的游侠剑士装扮，唯一的不同就是背后的那把大剑没了踪影。“你终于肯放下你的剑了？”
听到这句直接得不能再直接的问候，雷克只能苦笑：“不然我怎么办？要我像撒兰汀那样一步不出房间还不如杀了我。”他抬起手，冰看见在他手上的护铠内侧，有一个淡白色的图纹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撒兰汀帮我用了契印墨法，这几天内只要我距离我的剑在方圆两千米以内，就可以随时呼唤它飞过去……”
“那你最好轻易别用。”如果民众看到一把剑忽然从一家旅店窗口破空飞出，绝对会大为震惊，那我们还是得换家旅店比较安全……冰现在真的有点后悔入城时候为图方便，用那个徽章了。看看明显心情很好的雷克，冰似乎已经可以看见在往后的几天，“从西方来的强大剑士”的宣传词又将在比武场的门口挂起……
从旅店走到城主府，短短三刻钟的路程，冰已经深刻地明白了昨天他们入城引起的风波。走在街上的人，十个中有四个在说着“持有神圣骑士团徽章的骑士”，两个在说“用鞭子教训城主少爷的女孩”。即使有他走的这条路和昨天两个少年少女逛街的路线相同的原因，这比率也太高了……
凭借着利欧达村的信件，冰被带进了城主府，在办事厅里等候。和他以前见到过的一样，他被安置在候见处等候，门外，可以听到几名文书在大厅里忙碌地穿行，出入于各个办公室中。不久，一个年轻的文书走了进来：“你有什么事吗？”
“在下是来呈送利欧达村关于密尔瑞丘陵的山贼的信件的。”演就要演得像一点，既然装做了普通的旅者来送信，冰完全收敛起身上的贵族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普通的感觉。那个文书也没看出来什么，随口重复了一句：“密尔瑞丘陵的山贼，那你是利欧达村的人？你先等一下，城主下令，一切与那些山贼有关的事务，全部由纳切尔主事处理。”
等啊等……一等就是一个小时。所幸冰是好耐心，所幸那个文书还算善良，出去提醒了一声仆人候见处里还有个大活人在，才不至于使他太过无聊。以一个金币为代价，他打听到了很多好玩的消息（现在他们不缺钱……尤其是几乎负责了这一群人所有的财务事项的冰更不缺钱）。比如昨天莫名其妙被暴打一顿的城主公子脸上被抽的伤痕不知道为什么，神殿的人也无法治疗。比如城主府里的好几个护卫脸上都多了三线谱。比如城主夫人红杏出墙，甚至还有特瓦切内城主大人和纳切尔主事有私情的传言，可见这个世界流言的可怕程度……等到那个文书跑来告诉他纳切尔主事要在办公室见他的时候，冰茶水已经喝完一壶了。
“非常荣幸见到您，纳切尔先生。我是利欧达村的信使。”继续发挥自己的演技，冰把信件放上了办公桌，同时假装不经意地扫了对方一眼。
桌后的男人肩宽体壮，短发是极淡的冰冷颜色，微微泛着点蓝。方形的镜片掩盖着那双同色的眼眸，使那冰冷的视线稍稍淡化了少许。相貌只能算得上中上，脸部轮廓清晰，线条分明。薄而缺乏血色的嘴唇微抿着，根据习惯判断，有这种面部特征的人往往具有相当的决断力与行动力，善于克制自己的感情。冰收敛了目光，小心地隐藏起内心的心机变幻。在纳切尔拆信、读信这个过程中，他已经对这个人有了一个初步的预估。这在以后会起很大的作用。
“原来如此。——你似乎不是那里的村民吧，那么信中提到这些，帮助村民们剿灭了山贼的冒险者们呢？”读完信，纳切尔脸上明显露出了松一口气的表情，抬起眼看向冰。虽然信上魔法印章盖得清楚，审慎的本性让他在有足够的证据之前，还是不能确定这个消息。冰微微低着头，恭敬地回答：“冒险者在帮助村民剿灭山贼后就离开了。在下只是在两天以后到达那个村长的旅者，因此被委托送信。”
纳切尔谨慎，冰同样谨慎。虽然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为防万一，他隐瞒了他们就是那些冒险者的事实。要问为什么，也许是他怕麻烦，也许是他本能地觉得，像纳切尔这种人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中等城市的城主府中吧。
“我代表梅洛兰城非常感谢你做的一切。”纳切尔坐直身体，冷漠的脸上浮现出淡淡地笑。“年轻的旅者，有什么我个人可以为你做的吗？”
“在下只是帮在下的一个旧识一点小忙而已。”真话，绝对的真话——他从开始不就是为修蒂玛的一句话赶过去的么？在一番客套话后，剩下的就没什么意外了。纳切尔问清冰不会折回密尔瑞丘陵去送回信，就表示他会在禀报城主后，派一小队城卫去村中处理后事。自觉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就在冰告辞准备离开的时候，纳切尔忽然随口提了一句：“听说昨天有神圣骑士团的使者从西门入城了，你们看见了吗？”
“咦？难道那不是谣言，真的有神圣骑士来了吗？”冰非常震惊地转过身来，一脸狂喜向往，“请问纳切尔先生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吗？”
看着信使一脸惊讶喜悦，完全是从小听着神圣骑士的故事长大的普通人模样，纳切尔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如果你遇到的话，请告知城主府。城主大人非常想亲眼看看国家的英雄们……”
在冰走向城主府的时候，还发生了另一件事，这件事发生在梅洛兰城的圣神殿。
早晨，在晨祷还没开始前，一个人披着一身蒙头的青色斗篷匆匆走入神殿，出示了神官的徽章，直接要求见梅洛兰神殿的主事祭司。当然，对于这种连真面目也不露的人，神殿的人也没有愚蠢到让他真的去跟主事祭司单独会面。两位神官陪同主事祭司兰雷瑟恩一起出现在了他面前。
“愿至高神的光芒永佑你我——请问这位教友，有什么事吗？”
对方回了一礼，斗篷下，目光扫过了三个神职者和殿堂中的几个神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兰雷瑟恩阁下，我需要和您单独说点事。”
兰雷瑟恩面露难色，正要拒绝，忽然注意到对方斗篷中拿出的一枚银色十字架，表情微微一变：“非常荣幸，请。”
“……”在兰雷瑟恩引领那个神秘人走向神殿后的祈祷室时，那两个神官疑惑地互看了一眼。仅仅是一枚普通的，甚至还有点旧的十字架而已，为什么会引起兰雷瑟恩这么大的反应呢？
两人进了祈祷室，兰雷瑟恩谨慎地关好门，轻声地祈祷着，将一个名为“恒定”的神术加持在门上，在神术解除或者他的力量耗尽之前，这扇门会一直保持关闭的状态。然后他转向神秘人，双手交叉按在胸口，恭敬地俯身一礼：“初次见面，神子殿下。”
“不用多礼了，兰雷瑟恩主事祭司大人。”
那人把斗篷往开一掀，露出了阳光般的金发与褐色的眼眸，正是弥赛亚本人。但是此刻，他脸上清圣纯粹的笑容无影无踪，棕褐色的眼眸带着无比的坚定看着兰雷瑟恩：“以至高神的名义，兰雷瑟恩主事祭司，我可以相信您吗？”
弥赛亚就站在祈祷室的中央，背后就是近十米高的至高神奥汀的神像。天井的晨光中，至高神温柔俯视的悲悯眼神和白衣青年坚定锐利的目光同时在兰雷瑟恩的眼底交织，一瞬间竟有种分不清虚幻现实的错觉。
他毫不犹豫地向前走了一步，单手按住心口，向崇高的神灵，也向站在神坛前的青年致上一礼。
“——永志不渝。”
这是对神，对神的代言人的回应。
……是的，是对“神的代言人”的回应，而非……
弥赛亚的表情却没有轻松起来，手中像变魔术似的，变出一个小盒子。“希望你能把这个盒子，通过神殿特有的渠道送到维雅圣神殿。……我怀疑凭借公开邮寄或者官方的传达，消息根本传不到维雅城！”
同日，四个穿着一样的斗篷的人进了梅洛兰城的南门，为首的人抬起头，向着街道的另一头望去。
“梅洛兰城城主府……”
一切角色都已上场，宁静的梅洛兰，即将不再宁静……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风雨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