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文大陆英雄纪》幻幻青莲

15、沙漠之旅

　　３月１４日，晴，无云。风较小
　　今天已经是旅程的第三天。我此刻正在一支顺着阿尔特兰古道，从伊文城去罗兰领地主城罗兰城的商队里。旅途很平静，偶尔有几只游荡的元素生物经过，没靠近车队就已经被大家消灭了。那天清早果然平安地出发了，沙漠佣兵团的人没有像公会负责人担心的那样来找我们报仇，因为那个佣兵团被伊文城里抓住机会的其它小佣兵团给歼灭了，自然也就没有人能来找我们算帐。听到这个消息后，我们都很吃惊，但是冰和弥赛亚却一点都不惊讶——撒兰汀可能惊讶了，但是我也看不出来。难道他们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如果这样的话，找机会感应一下冰的心灵，可能会有很有意思的发现呢……
　　我坐在驼车上，说是驼车，可能有点像马车，木板做的车棚非常结实，一边有窗户，其他三边都有座位。除了我，撒兰汀、弥赛亚、绿蕴和苍齐也坐在车上。冰说他自己是贤者，好歹也做过战士的训练，体力没差到需要坐车的份上。所以这几天他都在外面走路或者坐骆驼。雷克则是一直坚持靠步行追着车队走，实在是太值得敬佩了。至于煌华——

　　“心晓，水给我！”一个脑袋忽然从上面悠下来，挂在窗口上。正在写日记的心晓面不改色地放下笔，从身边拿出水瓶递给他。倒是绿蕴吓了一大跳。倒挂着的煌华朝她笑着挥挥手，一用力，又翻回了车顶上。
　　是的，这三天，煌华一直都坐在车顶上，美其名为“看风景”。还总是试图叫心晓一起上去看。老天有眼，心晓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三天窗外的风景基本没什么变化，难道坐得稍微高一点就能看出变化了？而且外面太阳那么热，风又大沙子又多，坐在车顶上吹风挡沙子，自己也吃过沙漠的苦头，心晓实在不觉得这有什么有趣。
　　车厢里，大家都在各自干各自的事。乖孩子心晓在按惯例写日记，跟冰借来的羽毛笔飞快地动着。撒兰汀在冥想，弥赛亚在祈祷。撒兰汀是一有机会就冥想，弥赛亚是每天一定会抽一大段时间祈祷。撒兰汀冥想的时候面容依旧冰冷，弥赛亚祈祷的时候永远带着不变的明亮笑容。心晓实在很奇怪他们两个，坐得这么近同时运转不同系统的法力居然不会互相干扰？
　　苍齐抱着三弦琴，半闭着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连成不成调的曲子。口中轻声哼唱着新编的歌曲，微带沙哑的悦耳声音在空气中流转，无形无态却又无处不至。绿蕴安静地坐在他身边，轻轻摇动着手腕上的铃铛为他打拍子，右手拿着笔抄记他吟唱的歌谱。车厢中五个人，处在三个世界中，各自独立却又和谐共处。
　　写完了日记，心晓朝窗外望去。放眼四顾，依然是无边无际的荒漠。无尽的荒漠在视线的最远端与苍蓝的天空连成了一条模糊的砂线。沙丘起起伏伏的温柔曲线，从视线这一段一直连到彼端。干燥的沙风从那一侧吹来，吹在皮肤上，微微有种灼烧感。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诱惑从心底浮起，让他感到疑惑。
　　“心晓。”一个没注意，黑发少年倒吊着的脸再度悠了下来，夜色眼睛望向心晓，差一点撞到心晓的额头。心晓这次可是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一撤身，“煌华！你打声招呼啊！”
　　“没关系，吓到你绝对是成就。”煌华有点调皮地笑笑，“要不要陪我上去看看，心晓？”
　　“我早己说了——我不去啊！”他可不是活蹦乱跳的煌华。否决得虽干净，但是那种莫名的诱惑感却再度在他脑海中盘旋，久久不能离去。煌华看出来有机会，连忙乘热打铁：“好嘛好嘛，上来陪我嘛～不会让你跌下去的。反正你也去过沙漠，应该很熟悉这种感觉吧？”
　　“去过沙漠？”听到这句话，先有反应的不是心晓是苍齐，他停了歌声,睁大了眼望着心晓，“你以前还来过沙漠，可不可以说说第一次进沙漠的感想？”
　　心晓慌了。他是进过沙漠，可是那时候……他根本不是凭自己的意志进取的，连怎么进去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感想？出来时候又在沙漠里昏了快一天，又饿又渴，能保持着意识出去已经很辛苦，哪里有余力去看什么风景？
　　……可是，这些也说出来，那也太丢脸了……
　　心晓实在说不出口，苍齐的眼神又相当迫切，不由得左看右看想转移话题。一转头，看到了倒吊在窗口看好戏的煌华。灵机一动，一咬牙——
　　“煌华，我上去陪你，你要我怎么上去？”

　　骑着骆驼走在驼队前面的冰回头，看见队伍中一辆驼车车顶上又多了个小小的灰色身影，不由得哑然失笑：“哎呀呀，心晓终究是被煌华拉上去了。”
　　“哦。”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不过终究是回了句话。雷克走在地面上，也回头看了一眼。“那车厢经得住两个人吗？”
　　“既然煌华敢让心晓上去应该就没问题。”冰低下身子去跟雷克说话。自从那一晚跟他交过手以后，雷克对他的态度就好了些，至少说话会有回音……虽然也就是这样而已。果然是标准的战士，行动态度都以力量为转移：“你就一定要走吗？反正也有多的骆驼。”
　　“训练。”言简意赅，冰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两天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天交手时候，自己在十分钟势均力敌以后马上兵败如山倒。两个人的训练度根本不同——自己就算是天分再好，毕竟是同时做三个职业的训练，能分派的时间有限，在训练的刻苦度上明显不能跟专修战士的雷克相比。他……只怕挥剑都是几千次几千次练的！时时刻刻都在训练……冰摇了摇头，他可下不了这种决心专门练剑：“那你到了罗兰城以后，要不要去转暗武士？”
　　转职以后，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直接获得一些前人积累下的力量使用窍门。不过雷克似乎对这个没兴趣，摇了摇头。冰锲而不舍地追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想干的事没有？”
　　“……煌华。”答案非常简单，简单得让冰当场成了雕像，差一点从骆驼上掉下来。他匪夷所思地看着完全不像开玩笑的雷克，又确认地问了一句：“煌华？……你想和他打？”
　　雷克点头，非常认真地点头，同时奇怪地看着似乎非常惊讶的冰。
　　“……老实说，他接受你挑战的几率，实在是低之又低……找一个刺客正面决斗，名声传出去绝对是个大笑话。”
　　“那无所谓，关键是我很想找到机会跟他交手。”雷克没有丝毫触动，或者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变成笑话这种事。星蓝色的眼眸中，闪动的是跃跃欲试的光辉。但是冰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你这么说，是已经试图跟他交手过了吗？”
　　“……”雷克默认，冰开始偷笑：“那，也告诉我心晓从中间撞出来把煌华拉走这个事件发生了多少次吧？”看见雷克脸色开始变黑，冰笑着直起了身，“我就知道——你想跟煌华交手，第一个敌人就是心晓啊~”
　　因为那孩子永远会在眼看就要演变成动手的前一秒钟笑眯眯地冲出来把煌华拖走……冰想起一天前的那一幕，心情愉快了很多，低下头笑着看向雷克：“我说雷克，如果你要跟煌华打，千万别用那把大剑——不然，你的结果恐怕不会比维埃尔好多少哦~~”
　　雷克用很奇怪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大步向前走去，丢下一句话：“我又不是傻瓜。”
　　“……”

　　中午休息的时候，商队的人群又按例围在一起，人群中心是两个艺者。苍齐拉响了三弦琴唱着新谱的歌曲，绿蕴在琴声中随着歌声翩翩起舞。歌声与舞姿放松了人们的心情，引来阵阵喝彩。冰靠坐在矮棚下，看着他们的表演，忽然觉得除了偶尔驱逐几只游荡的元素生物外，他们多半还没这两个人对商队有用吧……苍齐会编曲填词，因此这几天，除了每晚必弹的《安歇曲》，冰几乎都没听他唱过其他重复的歌。饱含感情的歌声记录了他们一路上的风景与心情，更增加了歌曲的魅力。
　　煌华坐得离人群中间更近些，看着场中表演的两人。绿蕴的舞姿固然美好，但是吸引了他的大半心神的却是边弹边唱的歌者。苍齐的声音并不好听，低沉以外还微微有些嘶哑，但是其中蕴含的深切感情却足以抵消这一弱点，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是从身体最深处发出的一般。听着他的歌声，煌华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学院里那位同样很爱唱歌，但是声音却比他好听得多的学长，似乎在这两个歌者之间，有着某种共同点——
　　“荆棘鸟。”
　　柔和而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煌华扭过头，正好看到刚刚走过来的青年神官。褐色的眼眸温和而沉静，白衣如雪，在大漠中也仿佛沾不上半点尘埃。弥赛亚脸上带着的微笑依然有如圣子降临，纯净而不带半分杂质。他屈膝跪坐下来，姿态优雅动作缓慢，仿佛不是身处荒漠商队，而是正在最辉煌最神圣的神殿中。望着人群中弹唱着的艺者，他缓缓地继续说下去，声音清澈安然，就像是在念着圣典一样。
　　“荆棘鸟--那是一种奇特的动物，一生只唱一次歌。
　　荆棘鸟的一生都在寻找荆棘树。当它寻找到它想寻找的荆棘的时候，就会把自己的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那一枝上，和着血泪放声歌唱。
　　它只唱一次歌，可是那一次歌，就足以使人间所有的声音黯然失色。不会后悔，不会放弃，即使这一次的辉煌将带走它全部的鲜血与生命……”
　　悠扬的乐声中，青年清澈的声音字字句句敲打着音符，泛起和谐的音响。弥赛亚的眼眸依旧沉静，可是一片温柔的褐色中，却隐隐地闪动着异样的感情。煌华一时间竟无法分辨，弥赛亚他说的到底是荆棘鸟？是苍齐？抑或……是他自己？

　　一时恍惚，让煌华回过神的是心晓的叫声。他回头，果然看见灰衣的诅咒士站在另一边朝他招手。煌华手一支地，轻松地跳起身，歉意地看向弥赛亚：“我要先过去了……”
　　此刻，弥赛亚的眼神已经完全恢复了往常的温柔随和，点点头，目送煌华离开，然后又把视线转回了场中的歌者。过了许久，他的笑容更加圣洁，圣洁得似乎有些虚幻。弥赛亚下意识地将一只手抬到唇边，白皙细致的手指缓缓拂过因干燥而干裂的唇。从双唇间，吐出似感慨似叹息的声音。“……以灵魂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还真是……羡慕啊……”

　　乖孩子青莲的摘抄簿--《兽血沸腾》片段：
　　“一只浑身散发着梦幻般蓝色光芒的巨大荆棘鸟，拖着消散着点点荧光的长长尾羽，在香帕（月亮）下振翅飞过，更散落，星如雨。
　　荆棘鸟振喉歌出了令人心碎的凄婉鸣叫，最后湮散于月光下，化作了一缕缕酝飞的蓝色星屑，如同亥伯银河堕入爱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