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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遗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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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天柱的脸倒悬在摇摆视野中。
摇摆花了一秒钟回忆发生了什么,然后他想起,小诸葛在给他做身体检查。从他此刻思维断片的感觉来判断,小诸葛刚刚准是让他强制下线了,不过他没什么不适,便不追究这一点,问道:“怎么样,我的脑袋有什么问题吗?”
“我需要和你谈谈,摇摆。小诸葛,麻烦你把他的头部合拢。”擎天柱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这让摇摆略微有些忐忑。等到小诸葛完成工作,摇摆从展览台上坐起来,发现汽车人同僚们在周围站成一圈,他心里的不安更加汹涌了。
“你们又在这儿干什么呢?观摩手术吗?”他揉了揉脑袋,故作诙谐地问。
“大哥叫我们过来的,我想我们需要培养一批新的医官了。”探长也用轻松的语气回答道。
“得了,咱们别敷衍他了。”十字线一把揽过探长,咬牙切齿地直言:“检查的结果是你的脑袋有问题,摇摆。老大就是要告诉我们这个。具体情况你们慢慢说吧,我要回去驾驶了。”
十字线另一手抓上大黄蜂的手臂,拽着他们走掉了,漂移轻轻把手覆上摇摆的后背,留下一句“接受事实是向前迈进的第一步”,跟在了他们后面,还顺手带上了门。
似乎本想跟出去的米卡沙被关在了里面,她在门前犹豫一会儿,转身回来接从台子上跳下去的小诸葛。擎天柱看上去没有要强迫他们离开的意思,他们就这么留在了展览台下。
“那么……”摇摆把腿荡下台子,让自己站立在地上,与领袖面对面,仰头看向他。“你要告诉我什么,擎天柱?”
“我要告诉你救护车留给你的邮件里都说了什么,这也是我把大家都召集过来的原因,救护车为我们留下了很重要的讯息。”
“终于!……这封邮件困扰我快两年了!”
摇摆心中腾起一股欢快的情绪,但擎天柱严肃的表情让他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事实上,摇摆,你没有与救护车失散,你知道他在哪里,也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你忘记了。”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忘记自己的导师——”
擎天柱摇了摇头,扶住摇摆的肩膀,把他按回展览台上坐下来。
“先听我说。救护车的邮件是他给我们的留言。他告诉我们,你头脑中被震荡波植入了会熔毁脑模块并随着情绪信号传播的病毒。他的反病毒程式还没有正式编写完,但他成功对你脑内的病毒进行了改写。由于激活病毒的情绪信号是愤怒,所以他设置让病毒反过来熔毁那些致使你愤怒的数据。正因如此,你的记忆库丢失了一部分数据——所有会引发你发怒的记忆,而与你与救护车分开的经历一定就在其中。”
“我和救护车吵了架吗?……”
最先冒出来的是这么个猜想。摇摆立刻自己把它否决了。
——就算我和救护车有的时候会出现分歧,但我怎么会对他发火?他可是我最信赖的导师啊。
——如果我不是在对他发火,那我是在生什么的气?……我自己?
摇摆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在擎天柱将邮件的内容告知他之前,他从未注意过这方面的问题。但现在仔细回想,摇摆意识到自己确实对生气的感觉无比陌生。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性格,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发过火了。一旦按照时间一点点捋下去,记忆的断层就逐渐明显了起来。
——在救护车把我从森林里带出来后,我是什么时候游荡到了米卡沙住的镇子上呢?救护车不是某一天突然不告而别的,而是当我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他不在时,他已经消失了不知多久了。
——还有震荡波。我知道他几近杀死我,但这就像是“太阳是恒星”这种常识一样刻在我认知中。我不记得他是怎么闯进巢穴基地,也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反抗的了。我记得我呼叫擎天柱求援,记得震荡波向我抬起他的炮口,但在那之前……全部都是一片模糊。
——今天也是,当我询问小诸葛和转轮米卡沙去了哪儿时,他们那些莫名其妙的反应和奇奇怪怪的话也能解释了。一定是他们告诉我米卡沙对我不满,我就对他们生气了……
——这样看来,今天我擅自突入KSI实验室时,一定也是被熔毁了记忆,才会突然断片吧。擎天柱应该就是因为担心这个才没安排我参加突入的,我却违抗了他的命令……
自责与懊恼涌上摇摆心头,但在此之余,他又生出一股疑惑。
——我已经在救护车的督促下努力改善自己的脾气了,我究竟在实验室里看到了什么才会那么愤怒?
这个问题一出现在摇摆脑海里,他就隐约冒出了新的猜测,两次与十字线发生冲突的回忆闪现在摇摆眼前。
“你连保护我们医官的义务都没尽到!”在米卡沙家乡的镇子周边相遇时,十字线曾对他咆哮。
“你还没完了?”在摇摆提起希望救护车在这里帮他安装信号干扰设备时,十字线曾没好气地瞪着他。
十字线所表现出的决绝与愤恨,就好像他知道医官已经永远无法回到他们身边了一样。
摇摆那点谨慎的本能在提醒他不要再想下去了,但他急迫的思绪如同无法阻挡的洪流,横冲直撞着构筑出可能的真相。
——救护车死了。我本该和他一起的。我没能救到他。
救护车的声音在摇摆恍惚间从他记忆中浮出:“我们救不了所有人,但战场上只要有医疗兵在,就能给人安心感。”
——可我目送我的导师——汽车人最重要的医疗兵去死,却什么都没能做到。
自我厌恶和愤怒的信号自然而然地生了出来,摇摆立刻明白大事不好,但已经来不及了,细微得不凝神追踪就感觉不到的碎裂与灼烧感从他的中枢一路燃至记忆库,在失去这段思考之前的最后一瞬,摇摆意识到,这样的过程,以前可能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
……
“难道我和救护车吵架了吗?怎么可能?”
这句话冲口而出,摇摆瞪视着擎天柱,擎天柱面上却划过一丝错愕。领袖突然问了一个与此刻的境况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迭戈加西亚基地的经纬坐标你还记得吗?”
“呃……南纬7°20′、东经72°25′,我还不至于把这个也忘了。不过为什么问我这个?”
“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刚才那句话你问了两遍,这意味着你的记忆已经回了一次档。无论你刚刚在想什么,都不要再想下去了,这可能会变成一个死循环。”
听了擎天柱郑重其事的命令,摇摆艰难地转变了自己的思路。他低头看向米卡沙和迷你们,自嘲着勾起嘴角:“转移注意力法、情绪导向法……我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
“那时候你只记得你不停地问,却不记得我们一遍遍地答,我真怕你不耐烦到一拳头把我们砸扁。”转轮大大咧咧地跟着他笑道。
见米卡沙的面色也跟着转轮的玩笑而有所缓和,摇摆试探着蹲下来,向她伸过一只手:“那么……米卡沙?那时候你对我发火也是认真的吗?还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
“至少有一半是认真的吧,因为我的确从没那么害怕过。”米卡沙微微扭开头避开了摇摆的注视,也没有像以往一样搭上他的手指,而是仍然紧抓着毯子。转轮催促般戳了戳她的颈窝,她才抬起脸,嗫嚅着说:“不过,当时我说了些过分的话,没有考虑到你的经历和心情,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摇摆的神经随着米卡沙的道歉放松了,思绪也从救护车身上移开了。擎天柱把手扶到他肩上,将他叫了起来:“还有一个问题需要你来做出决定,摇摆。接下来,我们要夺回种子,可能还要与惊破天交战。在战斗中,我们的情绪难免会有激烈的起伏,而熔毁所造成的思路停滞会让你在战局中陷入不利。你认为你能参加战斗而避免发怒吗?”
摇摆迟疑了一下。“新兵”这个字眼再次跳到他眼前,提醒着他“你是莽撞的、你是青涩的”。
——但我不能因此就止步不前啊。
“我已经不是新兵了。”一股没来由的冲动促使他坚持道。“战斗不可避免,而我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
擎天柱没有要求他再考虑一下,领袖一如既往地信任着自己的追随者,鼓励般点了点头:“那就去做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