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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岁月静好 ...

  •   才吃过早饭,两人特意绕了一圈,慢慢散步到听雨轩。
      一路上玄参静默地走在前面,白霜乖巧地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他们的大后方还跟着一群‘图谋不轨’的臭小子。
      “唉!黻纹你猜他们两个骚包谁先抢到发言权?”彝对同样躲在大树后头的黻纹说。
      “我猜……我猜不到。但你说谁是骚包?这样不太好。”黻纹把眉头皱成哈巴狗脸皮的造型,加上他本就胖,彝瞅他的样子恨不得笑疯了。
      “你们俩别闹了,唉……这俩人,我看着都闹心!”
      其实师弟们对师姐和师傅的关系看似满不在乎,但也有各自的忧愁。
      “你闹什么心!看师姐跟师傅好了,轮不到你,心急了?”彝的嘴像刀子,又快又恨。
      “谁像你这么龌龊!师姐在我眼里从来不是像你们眼中那样可以亵渎的。”那人急了。
      “呦!瞧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你是大家肚子里的蛔虫,我们怎么想的你也知道!小王八羔子,大家伙怀着怎样的心思来,你真当白霜师姐傻!”彝就快到了动手的地步,幸有大家伙拦着。
      “你的意思是:师姐是渔夫,艳名远播只是钩子,而我们都是傻呵呵上钩的鱼!”对方不依不饶,但话确实说得不错。
      白霜的确存着这样的心思,也有点出卖色相获取所需的意思。
      “你们别吵了!”黻纹劝架劝烦了,终于在大吼一声中爆发了,惊飞了一大群在枝头停歇游戏的鸟儿,“谁都心知肚明,师姐不傻,大家也不痴,师姐的鱼钩是直的,大家都是愿者上钩。从前也不见你们这样按捺不住,怎么师傅一出现,一个个都跟斗败了的公鸡,丧气!”
      众人不言语,麻雀在枝头一阵乱叫,此时听来格外刺耳。
      白霜那边全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倒是玄参察觉了并不作反应。
      他把所有的话听在耳朵里,记在心里。
      白霜啊白霜,玄参在心中叹息一声,她可真是个傻丫头,在感情这档子事中笨得厉害!
      并不是无所顾忌的付出都能得到回报,甚至拿自己的色相出卖,她可曾想过他会不会介怀?
      白霜一如既往地走着,见玄参突然停下,不明所以。更奇怪的是他竟拿一种近似怜悯的眼神望着自己,白霜的心一阵乱跳。
      “怎么了?”她提着长裙下摆,跨过地面上的一个小坑。
      玄参自觉地伸出手,将她扶稳。
      白霜将手送到他手里的那一刻起,玄参便不想松开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凡人的愿望何时回变成九霄尊上的愿望?
      白霜究竟是救他于永恒的寂静冷漠,还是害他于无边情海?
      两人靠得很近,白霜几乎把整个人倚在挺拔的身躯上,然后继续执手走着。
      “我怕自己走得太快,一不小心把你丢了。”
      玄参的话有深意,而白霜陷在短暂的安宁和幸福中,一些感官迟钝了。
      她傻傻地笑说:“就算走丢了,你在玄霄宫走一圈也能把我找出来。”
      也罢,她听不懂才好。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感觉你又轻了。”玄参换了个话题。
      “这也能感觉?”
      “嗯,你靠在我身上几乎没什么重量。”两个人说话的时候,玄参习惯把声音压得很低,就像一种呢喃,白霜总觉得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时很催眠。
      “你别担心……”
      白霜到底是敏感的,迟钝一时却不会迟钝一世,可她越懂事,玄参就越无话可说。
      连小小一个白霜都保护不周全,尊上的名号真是徒负虚名。
      “我这身长裙好看吗?”白霜希望找个轻快点的话题。
      玄参这才低头打量,丝绢外还有一层白纱,轻薄的白纱下摆上绘着一卷水墨画,淡淡的笔触似烟云,腰间束紧,上身是纯白的,能够凸显白霜优美的肩部和颈部弧线。
      “嗯,以后不要学我穿玄裳了,白色更适合你。”
      “那淡粉呢?”白霜调皮地快步走到他对面,一边与他说话,一边倒着走。
      “嗯……也好。”
      “鹅黄色呢?”
      “不错。”
      两人说了几个来回,玄参仔细回答着,这些颜色都很适合白霜,她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但她突然觉得这样很没意思,想逗逗玄参。
      “那……大红呢?”
      “……”没想到玄参慢慢停住脚步,眼神也飘到身旁的湖面上去了。
      白霜以为他生气了,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过了半晌,玄参似乎回过神来,牵过她的手,“你穿大红也很好看。”
      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
      “你指哪一回?”见他不温不火的语气,白霜莫名地来气,所以明知故问。
      “你来九霄只穿过一次。”
      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这本是日常琐碎,就算不记得也不奇怪。
      但玄参偏偏记得!
      明明记得她穿大红衣裳的时候是他感觉最无力、愤怒、羞辱的时候,他却故意装得不在乎。
      白霜的手还在他手中,心却背离了。
      她以为的牺牲,在他身上竟演绎成了一道伤;而他的伤也令她有切肤之痛。
      侧眼瞥见望月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反射出细碎的阳光,耀眼而婉约。
      如果生活是一汪湖水,一旦掺进一滴苦水,再多的清澈也会染上淡淡的哀愁吧。我们无力将一滴已经融入整个湖水的苦水提取出来,唯有不断增添清澈的湖水来冲淡忧伤。
      “我躺了一年多,很多事情还要处理,你……”玄参在九霄根本不缺事干。
      而白霜的生活就单调很多了,从前为了学习炽焰之术忙碌了一整年,后来……玄参入魔,她为了保住玄霄宫又忙了一年,剩余的时间本应该用来修炼,可白霜在这方面没任何兴趣,所以平时真的无事可做。
      “天气这样好,我去收拾收拾浮生阁,免得积灰了。”白霜主动请缨,玄参不好反驳。
      但九霄这样大,如果需要人亲自去打扫可真够麻烦的,所以一般都是尊上和上仙们一个法术就搞定的。
      “白霜……”她临走时,不知道为什么,玄参望着她的背影,产生一种极端不安的情绪。
      “啊?”白霜傻傻回头,两侧微短的发束在空中甩出一个优美的弧线。
      她立在波光粼粼的湖边,眼眸比水波温柔,软软拨动头发的手指跟凤尾竹一样笔直修长。
      “没什么。”玄参想了想,终于没有说出那些话。
      他无法要求一个等了他太久的女人继续等待;他无法给一个已经被自己间接伤害的女子承诺。
      也许他的情跟眼前的斑驳树影一般,飘忽不定,却如影随形。
      白霜见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一动,上前一步,把自己的侧脸轻贴于他厚实宽阔的胸膛。
      她忍不住闭上眼去享受这一刻。
      “玄参,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吗……我啊,害怕孤独、害怕痛苦、害怕许许多多,但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成为你的绊脚石来得令我胆战心惊。”
      白霜举起一只自然下垂在身体一侧的手,用手背擦了擦眼眶渗出的泪水。
      她继续说:“玄参,你明白自己对我用的是什么情吗?你不用回答,让我猜。我们永远也不能像普通恋爱中的男女那样相处,你对我的情更像一个兄长、一个师长的疼爱与保护,对吗?但是比这更多一点,你我都很贪心,需要更亲密的情和爱。可再多也多不到男女之情,所以我们的感情在别人眼里终究是变态、畸形的。”
      玄参任她靠着,絮絮叨叨说着一些头脑清醒时才能冷静分析的话语。他或许也知道,尽管他们可以在夜晚相拥躺在一张床上,但夜色似乎有独特的功能,让两人再也无法理智思考,更不敢去分析两人轰轰烈烈的感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无言是最深重的情爱。
      白霜正喜欢这样的他。
      “分不清对错,我能做的只是抵死不放手,但愿……你不会被我的心意吓到。”白霜终于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最真实却也可能是最不堪入目,就算冒着被彻底厌恶的危险,她还是这样做了。
      因为爱一个人到一定份上,总希望对方能认清最真实的自己,爱到这个份上,便再也无力戴起虚伪的面具。
      “我知道……白霜,我都知道。”玄参何等聪明的人物,怎么会不明白一个跟了自己许多年的女人的心思。
      而对于白霜,这一句‘我知道’已经是最完美的答案了,她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后退一步,离开最温暖的港湾,因为她已然拥有玄参给予的最厚实的盔甲,有勇气去面对往后的风浪。
      玄参尽量保持冷静的模样,内心却恋恋不舍,帮她抚顺两人磨蹭间乱糟的发丝。
      白霜微微闪躲,意识过来他想干什么,又羞涩地笑着,忍着不自在的感觉,试着放心任他摆弄。
      一段平时很快就能走完的路,两人硬生生在路上磨蹭了大半天,两人难舍难分到了这个地步,真是羡煞旁人。
      “我原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肚量为何会这样大?现在我才明白,真正渴望一个人的心思会在看到她幸福的表情时填满,她的满足也成了我的满足,这与肚量无关,只与心仪一个人的程度有关。”黻纹在一边侃侃而谈,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放屁!你要是真喜欢师姐到师傅那个程度,看你愿不愿意放她去别的男人身边!”
      黻纹本来还觉得自己挺有情海浮沉过后的沧桑感,却瞬间被彝的一番言语噎得一言不发。彝的话很刺耳,也很有道理,黻纹不是那种听不得忠言的人,纵然面子上摆不住,心里还是细细消化了彝的这番话,之前什么乱七八糟的情感瞬间明了了。
      “你们俩还有什么好争的。总之一句话,师姐和师傅在一起快乐,这就够了。”
      这帮兔崽子是白霜亲自挑选的,他们的反应确实没有辜负她的期待,早前说过的那个比喻不错:师姐是姜太公,他们是愿者上钩。或许有利益的牵连,但一句‘心甘情愿’可以软化一切小心翼翼的堤防。
      他们没有选择九霄潜在的霸主——赤霄宫,也没有投于气焰更甚的碧霄宫门下,更没有一心奔着修仙的好去处——紫霄宫去,或许是阴差阳错,也可能是命里注定的,他们选择了玄霄宫,宫里还有一老一小总是分分合合、牵扯不清,外人看来是做了人生中最错误的决定,唯独他们明白,这是九霄中唯一有真情的地方。没有纠缠不清的利益关系,没有步步惊心的尔虞我诈,有的只是一片绿竹在风雨中不折,有的只是听雨轩和湖心亭中的隔湖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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