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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红颜之祸(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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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吉此时被侍卫们团团抱住,丝毫动弹不得,听二公子这样一说,立马一脚踢开一个抱腿的侍卫,发出猛兽般的狂吼:“商允!你这个卑鄙小人!即便今日父王拦在面前,我也要杀了你!”火把明灭间,额上的青筋暴现。
这样滔天的怒意铺盖下来,二公子却丝毫不为所动,似乎铁了心地要刺激商吉一般。舔了舔嘴巴,又道:“你的那个沁柔,味道一般嘛。”
这一句果然是火上浇油,商吉顷刻间便犹如发狂的猛兽。大吼一声,搏命般甩开身上两个架手臂侍卫,紧接着一个过肩摔,将身后抱腰的侍卫摔在跟前。那侍卫躺地呻吟了两声,正欲爬起,商吉手中的阔剑却毫不留情,对着胸口便一剑刺下去。上一刻还好端端的一个人,下一瞬立时被刺了个对穿,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来啊!”阔剑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商吉两眼猩红,似来自地狱的修罗,以不可阻挡的姿态走向二公子,夹裹着让人胆寒的气势。
侍卫们的火把晃动着,大家不断涌上去,又不断倒下。连二公子惊得退后两步,慌乱地躲到圈子外围,厉声吩咐道:“快去备马!”
身旁的管家明显也被这阵势惊得呆住了,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接着赶紧跑开牵马去了。
眼见商允要跑,商吉更是使出十二分的力气与围上来的侍卫拼杀:“商允你这个孬种!有种今日不要出这个府门半步,留下来跟我单挑!”而公子府的侍卫何止上百,主人危难,几乎倾巢而出。任商吉如何勇猛,这些侍卫都跟蝗虫一般,怎么杀也杀不完。
二公子站在圈外,得意极了:“你以为我像你这么傻么?随随便便就上了当?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你这个禽兽!你不得好死!”商吉短暂蓄力,一侧身甩开右边两个侍卫,执剑的手又空了下来,身子一转,剑锋随着手腕的力气挥出去,左边的两个侍卫立马血溅当场。
不愧是常年征战过来的,如此身手,确是难得的一员猛将。但都是徒劳,浩浩荡荡的侍卫们早已将他团团围住,一个倒下,又不断地有人扑上去。有人被甩出,被削断胳膊,砍掉头颅,都只是增加了几具尸首罢了。任商吉如何狂怒、厮杀,可偏偏就是冲不出这小小的包围圈子。
火把将院子中央照得亮堂堂的,场中一个笑得张狂,一个眼睛都快溢出血来。我看得心上一紧,竟开始鄙夷起二公子的卑鄙,相反,开始同情商吉。可转念一想,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又不禁将这些想法统统收回去。
要怪就怪商吉太过冲动,竟然单枪匹马就杀了过来,冲冠一怒为红颜固然值得赞扬,但不代表无头无脑没有智商。
我叹了口气。
再抬眼时,管家已经将马牵过来。
二公子飞身爬上马背,挑衅道:“大哥,我要进宫去了,你可要跟紧哟,千万别丢了。”
“你休想走!”不知是盛怒还是力竭,场中商吉已经声音嘶哑。
二公子哪管这些,用力一夹马腹,“驾”地一声,便从人群中冲了出去。
院中的侍卫纷纷散开,再没有人上前阻拦商吉,只拿着长矛短兵远远地躬身围在那里,极力防备着。
院子里突然静了下来,静得只能听见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踏破夜色的马蹄。远处二公子极力凄惶地叫喊着:“父王救我!大哥他疯了!他要杀了我!父王……”
可以想象万家灯火之下,百姓听到这样的叫喊会是何种反应。幸灾乐祸地看一场好戏?还是忧虑大安王室的安宁?又或者,不过为茶余饭后增一谈资罢了。
商吉败了,自他提剑踏入公子府的那一刻便败了。当听到二公子口中的叫喊,他身形一滞,也不知是气得头脑发晕还是想到别的什么,扔掉手中阔剑便跑了出去。
我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但愿他方才那一愣是想到了什么,兴许此时去风卉轩还能保沁柔一条小命。
这件事在第二日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
听少阳说,安王昨夜派人翻遍了整个王城都没有找到太子的踪迹,短短一个时辰不到,连风卉轩也人去楼空,两个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而二公子昨夜赶到宫中时身上脏乱不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遭受了何等磨难。却只有我和司徒楠知道,这不过是做给众人的一场好戏罢了。且这场戏做得甚为圆满,连二公子的生生母亲——惠颦夫人都被骗得心急如焚,哭了整整一晚。
如今整个王城都在揣测太子的去向,有说私奔的,有说躲起来伺机报复二公子的,也有人说沁柔知道闯下大祸,当夜便自尽了。
然而,正在大家热议的当口,商吉又突然出现,由三公子陪着,一同进宫了。
这倒不是道听途说来的,恰恰正是我晚上散值的时候撞见的。告假几日,书案上的公文都已经堆得满满整整,反正迟早要处理,我便在翰林院多待了一阵,不想出宫的路上正巧便撞见了三公子和太子二人。
当时宫里来往的宫人不多,太子穿着厚厚的斗篷,脑袋以风帽覆住,双手交叉紧握着,由三公子带领着一道进了太和门。看模样,似是因为害怕,特地找来三公子帮忙说情的。又或者,商吉昨夜其实哪也没去,而是去了郊外的行宫,住在了三公子那里,等到了隔日,安王的气消一些,才让三公子陪着回来赔罪的。至于沁柔,我看多半也被藏在了那里。
当我回府将此事一说,少阳表现得十分不解:“这种时候商吉为什么不去找拥护他的大臣,而是去了平时不怎么往来的三公子那里呢?”
我脱下身上的斗篷递给乌恩其,缓缓道:“商吉虽然鲁莽,关键时刻却也是个聪明人。这种时候他若去找拥护他的大臣,那些人势必要以牺牲沁柔为代价让商吉寻求安王的原谅。你想一想,一个烟花女子闹得安王室兄弟相残,该是个什么下场?“
少阳恍然:“这么说,商吉去找三公子,是为了保护那个雅妓?“
“正是。”我一面跨过门槛,一面道:“都说比王位更难坐稳的便是东宫,此言果然不虚。眼下商吉也实在是无路可走了,才会铤而走险地找上三公子,没想到这一把还真赌对了,真是万幸。”
少阳点点头,惋惜道:“想不到商吉会为了一个烟花女子而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委实不值。”说完顿了顿,忙又补充:“不,应该说,为了任何一个女子而撼动太子之位都不值得。”
约莫是女儿之身,听到这话难免觉得不太舒服,我道:“值与不值恐怕只有商吉自己知道了。不过,他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并非是被沁柔拖累,而是败在自己的张扬和鲁莽之上。有了心爱的东西便是有了弱点,倘若他一开始就将弱点藏好,也就不会让我们有机可乘了。”
少阳想了想,点头道:“姑姑说得有理。”
“所以少阳。”我一把抓住他系在脑后的头发,扯了扯,缓缓道:“做大事之人,一定不能让对手抓住你的小辫子,否则会后患无穷的。”
少阳赶紧把头发从我手里夺回去,皱眉道:“知道了,姑姑。”
第二日我照常到翰林院应卯,所经之处宫人无不议论,说太子商吉已经在安王的殿前跪了一个晚上。
我不禁觉得好笑,莫非安王是打算罚跪了事?
司徒楠却告诉我,商吉之所以跪在殿前,是因为不肯交出沁柔。
我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
“我是谁?”司徒楠有些神气地拍了拍胸脯:“传说中的‘包打听’就是我了!有什么事我是不知道的?”
我想了想,还真是如此。每每宫里宫外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司徒楠总是先一步知晓,也不知是因为他那喜欢刨根问底的性子,还是平日里广交好施人脉通广。有什么事只要找他一打听,保管会有收获。
我摸着椅子坐下来:“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不过,这个太子也忒贪心了一些,倘若不处死沁柔,安王如何给二公子一个交代?”我朝后宫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小声道:“惠颦夫人还不闹翻天了?”
“太子铁了心不肯交出那个女子,大王也莫可奈何。”司徒楠凑过来道:“听侍茶的宫女说,昨夜气得茶盅都摔碎了好几盏。”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问:“既然那晚太子躲在了郊外行宫,沁柔也应该在那里才对,太子不肯交出来,难道三公子也不肯么?”
“怪就怪在这里。”司徒楠抄起手靠在书案上,低声道:“三公子一口咬定没见过什么女子。”
“哦?那沁柔究竟去了哪里?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成?”我苦思良久,“还是说,他在帮太子撒谎?可他为什么要帮他撒谎?”
还未得出结论,突然听得外头有人叫我。
我应了一声,赶紧走出书房。
门外叫我的同僚指指翰林院的大门,悄声道:“外头有个女子找你,好像是前阵子来过的那位。”
我心里一咯噔,是苏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