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1 他和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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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季的时候天气总是难以捉摸，前几日还可以穿着短袖衬衫的湿热，毫无预兆便化成即使披着外套也抵挡不住的瑟瑟寒风。
柳生与同事在居酒屋前道别。
国字脸且三大五粗丝毫没有医生风范的院长已然半醉，借着酒意不断拍着柳生的肩膀表示他对这位后进毫不吝啬的青眼相看。
虽说酒后的身体暖融融的，可忽然暴露在初秋的夜晚，被冷风削得不仅脸部，肩周腰腹处处都传来蚀骨的凉意。柳生强忍住颤抖的冲动，依然彬彬有礼地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因为喝了酒不能驾车，另一个没有沾酒的同事小林向他提出代驾时柳生没有拒绝。然而等他终于摆脱掉这演出在寒风里的道别，偕同小林冲进车内，试图打开暖气的时候才发现手已经冻僵得快要没有知觉。
下班后本应立刻就回到公寓，可科室的同事连带着上司都借着要给柳生送行的名义将当事人生拉硬拽到了离供职的医院不远的居酒屋。眼看推脱不掉的柳生借口去洗手间时给公寓打了电话，话筒另一端的声音一贯温柔而沉静。
“要聚会吗？那么请早点回来。”
“好。”挂断电话的前几秒，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快速而又流畅地说，“如果我回去晚了，不要等我。”
问题并不急在一时半会解决……吧。
如果回去还是要争吵，那他并不介意把它推迟。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片刻之后传来信号被阻断的嘟嘟声，试想着此时待在自己公寓的他或许也正和自己一样轻松了一口气，柳生的心情忽然沉重到自己都没有料及的程度。
带着这样隐约的沉重，聚会居然一直持续了四个小时才宣告结束，时钟的指针已不客气地溜向午夜。
汽车在同事的操控下，于半个城市都陷入沉睡的街区外沿快速地驾驶。
那个人现在已经入睡了吧？
柳生搓了搓冰冷的双手，凝视着车内悬挂着的平安玉饰，那个随着汽车的移动不断摇晃着。
事实上，在那个人忽然出现以前，柳生的生活几乎可以用两点一线来形容。
因为在医院上班的关系，再加上第一外科的工作繁忙程度，加班早已是家常便饭。离开家独居东京，也造成了他的公寓只是睡眠场所的既定事实。
而若忙到极致，他甚至还有半周时间没有踏入公寓一次，全在医院的休息间里解决掉基本的睡眠需要。
然而一周前，曾在自己的生活里销声匿迹的那个人忽然按响了自家的电铃。难得的休假却被扰了自然醒的完美计划，从睡眠中被粗鲁吵醒的不悦催促着柳生打开房门。
而他就穿着运动服站在那里。
幸村精市。
先映入视野的是白色的棉质短袖运动服，记忆里的确有个人很喜欢这样的着装方式。柳生的视野从最下方的深蓝色运动鞋逐渐上滑，最终定格在那张不论神态如何都倾国倾城的脸上。额头虽没有系着吸汗带，但无论是那个人的表情还是打招呼的方式，都和回忆一般无二地重合。
“早安，绅士。”
话语在“绅士”的前后都有短暂得不易察觉的停顿。
“我可以进来吗？”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并不重要，因为依那个人的性子，想得到的软硬兼施也会把握住。柳生后退一步，也不管自己的睡衣是否有睡觉时压到的褶皱，或者头发会不会竖了一撮立在空中，只慵懒地盖住口打了一个哈欠，便转身向卧室走去，身后传来他沾染着笑意的声音。
“喂——”
下意识地转头，可惜跟着那个人声音一同来到的是另自己心情有些恶劣的快门声。
“比吕士竟然还有这副样子，若是被我把照片卖出去来打击绅士的外表，一定会卖个好价钱吧？”
看到柳生面带不悦，幸村精市却愉快地微笑起来，手里摆弄着随身拍的便携式相机。
柳生的速度一样很快，尤其在目标明确的情况下。十分钟以后，他已经洗过脸刷过牙，全身上下收拾整齐。常年受到的绅士教育让他在休息日也换上规矩的西装，一边系着领带走出房门，看到那个人坐在饭桌前托着腮帮子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轻瞪了他一眼。
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会摆出这种中学生的幼稚动作——不过因为他是幸村精市，这与年龄不符合的神情却丝毫没有令人不悦的违和感。
柳生无声地拉开幸村对面的座椅，故作漫不经心地坐下来。视线携到他的眼神，想要逃脱却在不断膨胀的奇怪心理的帮助下勇敢地直视回去。直到幸村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才注意到两个人已经大眼瞪小眼了许久。
无数的问题像煮沸的水，浮起水沫激荡着他的内心，他却坚持等待幸村开口的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我从北海道千里迢迢赶到东京，就是为了见比吕士你。
嗯，我也知道自己魅力很大，其实上个月仁王那个小子也从神奈川‘千里迢迢’赶来见我。
——上个月和你在电话里交谈过以后，我一直都在想你的事情。
谁让跟你说话的人是我呢，既然这样，那么你忘掉那天晚上最重要部分的错误我就不责怪你了。
——比吕士，我喜欢你。
真不让人省心，不过既然你这么喜欢我，赶紧主动吻我一下或许我还能有所表示……不过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然而左等右等，幸村精市除了微笑，依然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让柳生不禁怀疑他迎进门的压根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尊泥塑的大佛。
“喂，幸村！”
柳生比吕士终于忍无可忍，可未等他继续说话，厨房里的微波炉忽然发出叮的一声响，幸村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带着满脸愉悦的笑容站起来。
“啊啊，有话以后再说吧，先吃早饭，比吕士你看可以吗？”
柳生愕然看着幸村精市从厨房里端来装满小面包的盘子，面包被烘烤得表层有点蔫，却反射着代表新鲜的油光，带着蒸腾的淡淡白气，随后两杯牛奶也随着玻璃之间敲击的脆响被放在了桌面。
一贯的低血压——早起会有起床气——没有吃早饭于是心情更加恶劣——补救方式是用美食俘获他的胃。
若不是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柳生怕早已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可此时也只能嗟叹多年前还在同一个社团，并需要一起参加集训时被队友记住的习惯竟然还被当时的部长幸村精市记住，真不知是幸运还是可怜。
还记得当初整蛊自己的仁王雅治被伪绅士撕破的面具下真实的愠怒表情吓到，赶来救场的柳莲二向其余六人宣布以上的四段论。柳生还被众人吐槽，冰帝的那个忍足似乎也是低血压，传说中每天的部活早训都顶着不爽的扑克脸，而他球技卓佳的原因则是单纯地想打败顺便报复始终不肯松口让他多睡一会的骚包部长迹部景吾。
“什么？柳生学长看部长不爽？！”
从其他学校听来的蜚短流长硬栽上立海大附属对号入座，不懂看人脸色的小学弟某海带君好死不死戳破了这颤颤巍巍的薄纱。集训剩下的日子，柳生自认为对那位学弟，可是加倍地“疼爱”……
柳生不断撕着面包放进口中，视线低垂也能感受到那个人一直看着自己。待终于消灭掉一整个面包，幸村精市才仿若无意地轻咳了一声，迎上他那质询的目光，声音温润如流水。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要住在你这边。”
从他身后的巨大窗户里照射进来的和煦阳光，幸村脸庞的轮廓都被淡淡的金色光芒所描绘，那微微弯着嘴角，手指穿过光线掠过发丝的动作十分好看，毫无意外击中了柳生心底最隐秘的部分。
“至于理由……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没有关系，尽管住下来吧。”
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稳又自然的努力比说话本身费力许多，不过要在幸村精市惊人的洞察力前淡定自若本就非易事。相伴十载，柳生早就知道。
“反正前一阵仁王也来我这里蹭住过一段时间。”
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加后一段话，话语不经大脑便私自跳出嘴巴。听到自己十分正常回复的幸村却笑着眯起眼睛。
认知一个人，可以持续多久的时间？
从初识到熟悉，时光拉长的不仅仅是浮在表面的友谊，也掺杂了许多沉在岁月底层的，不能轻易为人道的东西，令他自己都感到措手不及。
这位从14岁起就熟识，并且在长达五年的时间里朝夕共处的伙伴，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自己都应该十分了解。然而枉他自己也被柳莲二称作是腹黑的虚伪男人，柳生发现他还是完全揣摩不透眼前这个坏心眼鼻祖的真实想法。
听前不久刚订婚的妹妹阿穗谈论起恋情的维系，他大概了解到或许感情压抑得愈深，便会愈加看不透那个人。至于感情怎么会藏得那么深，甚至深到自己都预料不到的程度，柳生自己都说不清楚。
只知道幸村精市，这是他默念于心底的名字，始于许多年前。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1 他和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