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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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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磊子那儿回来,精神有些恹恹地,甫一进门,蔺诀就觉得不对劲,正想着,灯“啪”一声开了。
鹄清坐在桌子边等着她,他对她的晚归似是并不介怀,只是纯粹地等着。
“蔺诀,愿意跟大哥聊聊么?”
聊?聊什么?聊新婚的一天?想到这,又想到磊子,更是没多大劲头。
“坐吧,要不了多久的”后来蔺诀想,她宁愿是没听到这番话。
。。。。。。
“那时,母亲去世后父亲娶了现在的新妈,刚开始很好的,后来却更辛苦了,常常月亮都出来了,我还带鹄安跟央央饿着肚子站在柿子树下等他回家,央央更是经常饿得直哭。。。”鹄清的声音也比鹄安略低哑,说话的时候,让人不由得被吸引过去。也不像鹄安,总是微垂头带着些腼腆让人忍不住的起坏心恶意逗弄。
“鹄安小时候就不爱讲话,只是总喜欢跟我后面叫哥哥,后来有了央央,他又护得紧,背着抱着逗她笑。所以。。”鹄清苦笑“我也不意外他把吃的都省下了给央央,唯一没料到的是他的胃会坏得那样严重。本来养养也就过来了。”
讲到这儿,鹄清停了下来,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烦燥“有天,家里出了点事。。。父亲被叫回来的途中,跌下山坡了。”他停下了,苦楚泛开。“从此卧床在家。。。以后的日子难捱极了,而我后来调到镇上教书,也难得再回来。。。”
“那他们呢?”蔺诀突然打断,脸上倒是仍看不出什么。鹄清看了她一眼。
“是啊,我是真自私,以至于恨死了自己当初竞然因为意气用事撇下了弟弟妹妹。后来才知道。。。鹄安因为饿极了吃了厨房里的食用盐,万幸刚好有医生路过救下了,只是从此落下病根只能吃清淡的东西,但凡有过咸的,总是呕吐不止。”蔺诀皱眉,想起有次二妈做了很多腊的咸的。他却只是吃了几口疏菜,当时她当他有意客套甚至于奚落。
蔺诀第一次看到鹄清的时候,就心想,这人可真。。英俊啊。只是完全没有鹄安的看人时干干净净纯粹的感觉,总像阴阴沉沉心中藏着无数心事的样子。如今在灯下一看,不由得更是印证了这一点,一时也不开口,就看着他。
他的叙述很慢,有时陷到他自己的思绪里,又很快回神恍若无事的继续讲下去。
“我不在乎你怎样在这个家里立足,就像。。”他笑笑“我决不会对你新婚的第一天做出的事发表任何意见。。”
“。。。我的心中,你嫁过来了,就是我弟弟的妻子。。。”他的语气轻了,表情变得非常诚恳“我相信我弟弟,相信他的坚持,更希望你们往后每一天的生活都对得起他现下的所有努力”
蔺诀直直的看过去,从他这前那肖似鹄安的一笑里回神“你不在乎我怎样?大半夜的跟我讲了这么多,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别说我是第一天嫁过来,你什么也不了解又凭什么指点我。再说既使我万般不情愿,也不见得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似是每个人都在千方百计地明示暗示她应该怎么怎么样,在她看来,她二十年来,最大的妥协就是嫁给鹄安,这还不够么?
以后或许会有或好或坏的生活,更可能,她会真的喜欢上鹄安,但至少目前,她的心力还不足以让她去说服去承担。
这在别人看来,这当然是不够的,甚至是不可原谅的。他们那样急切的,自以为是的推助她向前。
这让她反感。
她不想再听下去,转身就走。
“蔺诀!”
蔺诀不回头。
“鹄安睡了,不过,或许你可以去看看他”鹄清开口。
蔺诀不回头。
外套也没脱,她就一直坐在床沿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混乱一团的心总是绕到一个问题上。狠狠一跺脚,还是起身了。
她站的鹄安的门外,手放上去,二秒后,又放下来,再拿上来,又犹豫。反复数次,手不由得帖上了门,哪知“吱----------”一声,开了。门竞没拴上。
她吓了一跳,等了一会。没听见声音,牙一咬,就进去了。
进来,到底是做什么呢?看他到底怎么样了?可是,可是早晨他也没说他不能吃咸哪,他说什么来着,说他很高兴,央央也高兴。可是,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躺在床上又算什么呢,脸色灰白的,只显得一头浓密的发跟眉头了,是了,眉头又皱了。
安静极了,空气动也不动。一双手轻轻放在他的脸上,不动。他的鼻梁,他清癯凹陷的脸,他的唇颔。一股微热的气息从手窝窝处往上窜。
她的食指指腹摸着他眉心的褶皱,往下安,压平它,再用力。突然,他动了,蔺诀猛地缩回手。
鹄安浑身难受,胃里早吐空了,还是一阵阵翻涌着,总算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又觉得来了人,像是做梦,又不像,眯着眼睛恍惚着,又像蔺诀,他的手无意识去攥胃,眼前又影子乱晃乱摇,头晕得厉害,嘴里发干,胃里又是一阵恶心。
蔺诀在鹄安一动时,就退开了两步,她就在两步外看着躺在被子里的鹄安。这个一点也不像沉默寡言的鹄安。
等了一会儿,又上前了,掀开被子,就去握着他的手,她的动作很柔软,揉他的胃时更往下俯了身。
他似是不堪其苦,慢慢地,慢慢地,眉心松了。
鹄安胃里翻得难受极了,然而将近整天的呕吐早折磨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是隐约听见妈跟二婶尖锐得嗓子刮得眼眶阵阵发黑,央央的哭声,大哥的咆哮,他心想,若是能看看蔺诀多好呀。后来总算安静了,只是一阵一阵的像被人狠命摇晃的不适。现在又来了,意识里又想吐,偏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视网膜里腥红一片。
然后有股力从心窝处传了来,不紧不缓的推着,朦胧中,似曾那样的一只手,那样的温度在他捱不过去的时候来了。他凭意识的动动嘴。终于又睡着了。
蔺诀看着,心头莫名发闷。
她明明,明明不喜欢他,非常不喜欢。她大多数看到他时心里都忍不住又烦又燥,他生病她实在没理由跑过来看他,更不可能有了心里也疼的感觉,这不是矛盾么?更何况,他这个家,这个糟糕极了家。他瘫痪在床的爸,他一脸阴郁的大哥,他那连头发都没人打理的小央央。甚至那个阴阳怪气的后妈还带了个凶悍欺人的妹妹。
怎么过下去呢。她想二妈想二叔想哥哥想嫂嫂也想胡天胡地的朋友,那是她的前二十年,原来是生活的梦。才分开,又想念。
那现在呢,是梦还是生活?她怎么也想像不出二十年后,她怎样看待今天。
一夜没睡好,醒来时,只听得外面闹得厉害。
婆婆靠在门边冷着脸一声不吭,房间里传来喘气声“滚出去!”那白碗就扔了出来,粥泼了一地。
“也是,你生气了,你大儿子娶了个好媳妇却不肯安生过日子,你最疼的小儿子三番两头出毛病还知道娶了个什么东西,你当然生气了。”
“就是呀,姐夫,如今谁还记得你还活着呢。也只有姐姐对你好,天天给你送饭照顾。”
床上的人气息粗了些,指着门口的人说不出来话。
鹄清看了蔺诀一眼,沉着脸就走了。
蔺诀走过去,抱起一脸惊恐的央央就朝外走。那老人面无表情。
蔺诀把两人收拾好。
“二嫂嫂,你不喜欢央央么?”
“谁说的”
“妈说的,她跟爸爸说你谁也不喜欢”
“。。。她胡说”
“那就是喜欢?”央央好高兴,仰着脸让蔺诀弄领口。
“那也喜欢二哥哥吗?”
“。。。你二哥呢”
蔺记心里烧了一团火,鹄安病还未好,谁让他听着话又拼命又上山了。心里又堵了。只觉得公公骂得好。
不例外的,锅里又什么也没有,蔺诀咬牙切齿的做好饭,央央估计又跑去邻居家了。她把汤放在桌子上。
又气起自己。
鹄安回来很早,蔺诀只见他进了他的房间就没出来过,桌子上的汤早冷了,从窗户看去,院子的斜角隐约看得到被院墙切割的柿树和池塘,此时豪无声息。她手撑着下巴看着看着,眉头忽然皱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