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纸鸢烂漫静好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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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说的真是贴切:春困夏乏秋无力，冬日正好眠。我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年，确实大多是在睡梦中度过的，有时常想，会不会梦回现代呢？二十几年来，我奉行庄子的顺其自然之道，乐观得有些天真，随遇而安，敢作敢闯。到了这里，自然也没有多大的排斥，只是有时会担心，爱我疼我的家人该怎么办呢？无力，惘然。还是珍惜当下，好好过一下我幻想已久的古代梦吧。
想偷学武功，以失败告终，小小的身体抵不过生长的困倦。于是，我决定没事时就多跑跑多跳跳，锻炼身体，让头脑更好的发育。这还是当初我在给姐姐买的育儿书上看到的呢。小孩子就是要多运动，越活跃越好。对此，茜茜特别无奈，说我比男儿还要顽皮。
周岁生日这一天，大家准备给我行抓阄礼。早早地，爹爹和玉女就要去街市物色各种东西，我死缠烂打的跟了去。远远地就看到无忧谷中仅有的一条街市人影幢幢，街道一边是木墙灰瓦的人家，只有两三层；另一边隔着各色小摊点和一簇簇的木槿树，有一条三四米宽的小河静静流淌着；小河对面是一片片黄的绿的庄稼，偶有几户散落的人家小屋；再远一点，就是苍茫的山林了。整个画面勃发着生机与热情，热闹而不喧嚣，静远而不寂寞，平和安然。这是谷中村民们买卖和交换物什的地方，每隔天上午开一次市。我趴在爹爹的背上，东张西望地观赏着沿路风景，听着玉女兴致勃勃的讲解，不时兴奋地手舞足蹈。萧罡爹爹的背很踏实，稳如泰山，被我锻炼出来的，呵呵。
走进了才发现，在街头酒家旁边的石牌坊上，整齐地刻着“七裡香”三个大大的字。还好，这儿的字和现代的繁体字相差不大，我对繁体字虽不是很熟悉，但凭偏旁部首等凑合着还算能识字。
我愣愣地盯着那几个不深不浅的印记，都没听到玉女欢快地说了些什么。
“妹妹，妹妹！你怎么了？”玉女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没看出什么端倪，疑惑地看着我。
我有些激动的声音，带着颤颤的不稳：“那是……那是什么？”
“呵呵，不知道了吧？这是‘七裡香’，是集市的名称。”
“为什么叫‘七裡香’呢？”
“呃……本来就叫‘七裡香’啊。”玉女搔搔脑袋，目光转向了爹爹。
爹爹轻轻蹲下身将我放了下来，一手牵着我，一手牵过玉女，沉稳地踱到牌坊的另一边。“宇儿，来，你说说看。”爹爹放开我们，大手轻抚着牌坊一侧石柱上刻下的字迹。
我昂起小脑袋，只见牌坊这边除了正中横幅上有遒劲有力、龙飞凤舞的——应该是“七裡香”三字外，两侧的石柱上似有一副对联，只是……那飞舞的狂草，不认识我，我也不识得它。
“‘七裡無憂熟稻香，百家槿籬絲竹長’……方圆七里的无忧谷飘扬着稻谷成熟的香味，家家户户掩映在木槿花篱和长长的青竹中……爹爹，宇儿说的对不对？”虚岁只六岁的玉女回答的头头是道，清脆稚嫩的嗓音格外好听。
“哈哈！宇儿真聪明。七里香，七里香，既体现了无忧谷的地域又蕴含了谷中生活的淳朴美好。没有什么比这闲适自由的生活更可贵了……”爹爹说着说着，看着字迹的眼神深幽起来，似乎沉入了遥远的回忆。我想，他定是经历过什么，特地来此隐居避世，他的博学和武艺，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就身子虚弱的茜茜，也不仅仅是外表清艳美丽，更是蕙质兰心、温柔体贴，女工、厨艺和琴艺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爹爹的课堂是老少皆喜欢，茜茜的女工更是街坊村民争相购买学习，就连小小的玉女也是孩子们极好的学习和玩耍伙伴。穿越过来，能遇到他们这一家，我真的很幸运。
“蜜糖莲子……卖蜜糖莲子喽……”吆喝声远远传来，打断了爹爹的思绪。他重新拉起我们的小手，向街市中心走去。
“哟，这不是‘智仁先生’么？今日也来街市啦，呵呵。上次下学回来，我家恋玉还一直惦念着先生讲的故事呢！给我讲了可不止三遍呀。” 说话间只见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停下来向爹爹打招呼，一手拿着一根顶端插满类似冰糖葫芦的东西的棒子。琥珀色的就像冰糖葫芦的东西串在细细的竹签上，在阳光下透着晶莹的光芒，外表一层略微透明的东西包裹着深色的椭圆的小东西，真真像极了琥珀。（这“智仁先生”是因为爹爹办的学堂叫做“智仁堂”，而他备受学生们的欢迎，课上讲的故事更是广为流传，大家就都称他为“智仁先生”了。）
“哈哈，张大爷见笑了！您老欢喜就成！”爹爹爽朗地笑道，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今日可是我家闺女年满周岁，这不带她出来见见世面！”
张大爷这才看到底下小小的我。“哎呀，好个可爱的小丫头！”他走进几步，摸了摸我的头，继续说道：“先生真是好福气！家有贤妻，儿女成双呀！来，爷爷请你们吃蜜糖莲子！”说着，他取下几串蜜糖莲子递给我和玉女。
我放开爹爹的大手，笑眯眯地伸出两只小手就要去拿，这时爹爹连忙将张大爷的手推回去，道：“谢谢大爷，槿儿还小，就不用了。”
“呵呵，莲子咬不动，那蜜糖可是含着就化，小孩子可喜欢了！”说着绕过爹爹的手直接塞进我的手中。
我乐颠颠地接过来就往嘴里送，想尝尝这个特别的东西。忽的，斜地里掠过一阵凉风，我的糖莲子就不见了。玉女一脸得逞的笑道：“娘说妹妹在长牙，不宜吃甜食。”
“呵呵，倒是我老糊涂了。你这哥哥可真懂事。来，再多拿点。”
“不用了，谢谢张大爷！我们还要去备抓阄礼呢，先走啦！”玉女小大人似的拉着我就走。爹爹则和张大爷相视一笑，甚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就大步追上了我们。
我伸着手要去抢蜜糖莲子，努力不断地说着：“给……我……”
玉女把手抬高，炫耀似的咬下一个，不给我。我气呼呼的干瞪眼，手脚并用地往他身上爬。
“别急，别急，哥哥就给你。”
原来他是先将莲子咬了出来，再将外面的蜜糖留给我。只是，那有他的口水啊！虽然以前在不知情的时候误食过带有他的口水的东西，可这样明目张胆的……呃，我总觉得好别扭。见我不依，还要去抢他手里的，他狡猾的叫道：“妹妹，快瞧那是什么？”然后趁我不备将他咬小的蜜糖放进我的嘴里。我……我居然被耍了！如此温和懂事的玉女竟然也会耍人！我惊愕之际，蜜糖已经融化在我湿湿的嘴里，当真香甜至极。不似蜂蜜，清香爽口尤甚。算了，美食当前，我不与他小人一般计较，反正以前小时候我也是经常和姐姐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东西的。唉，姐姐……我不由地垂下了双手，抑制不住眼泪微微打转。见我泫然欲泣的样子，玉女立马妥协了：“妹妹，妹妹不哭，哥哥给你，乖。今日可是你的生辰哦，想要什么哥哥给你买，乖哈！”
我努力抑制着才把泪珠儿押回去，不想在大家都高兴的日子里扫了兴，小孩子的泪腺特发达了些。玉女把竹签给我拿好，待我快将蜜糖舔完时他就会凑过来一口抢下莲子。哈哈，这下换成他吃我的口水了！
一路上我都欢天喜地东看看西瞅瞅。七里香街市不繁华，但今日人还蛮多的。哦，差点忘了，今日可是重九节呢，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安详恬淡的幸福味道。摊主们都朴素实在，很多东西都是他们自己做的，这些在现代当然是见不到的。但我太矮了，好多摊面都看不到，只能让爹爹抱着，真恨不得自己快点长大，可以自由玩耍，不必短手短脚的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啊。
感觉才过了没多久，我们就逛完了这条一里来长的街市。不知道玉女都买了些什么，小小的背篓装得满满的。回去的路上，我趴在爹爹的背上睡着了。直到中午肚子饿了才醒来。
“妹妹，妹妹快来看看喜欢什么？”还没吃上点东西，我就被玉女喜滋滋的抱到了大厅的一席竹垫旁，上面玲琅满目摆满了各种东西——琴棋书画样样俱全，酒杯、菊花、木槿、竹叶……我一时瞠目结舌，这，这也太……怎么什么花鸟虫鱼都跑来了？
“嘿嘿，这好多都是我准备的哦！妹妹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都是你的！”
我顿时满头黑线，这些个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什么意义呢？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心动不如行动，随着香味，我飞快地迈着小碎步跑到餐桌旁。茜茜刚好端着一盘香香的糕点放到桌上，转身接住飞奔过去的我，笑盈盈地叮嘱着：“乖槿儿慢些走，小心摔着。”
“咯咯……茜茜，要……饿……要……”我趴在茜茜怀里，小手指向诱人的的糕点。对于我的叫法，茜茜无可奈何，谁叫萧罡爹爹整天“茜茜……茜茜”地叫个不停呢？我耳濡目染，自然很快就学会了叫“茜茜”，虽然“娘亲”我也会，但没有“茜茜”好听。而且想起我第一次和爹爹比着叫“茜茜”时，那一个深情浑厚的磁性嗓音和我这个甜糯稚嫩的小儿音交替出现时，茜茜那满满幸福喜悦的笑靥，我就情不自禁地想叫“茜茜”。
“呵呵，先用膳吧。宇儿，去叫爹爹来，用完膳我们就给妹妹抓阄。呵呵，槿儿想要什么呢？”茜茜一边欢快地说着，一边夹了一小块糕点喂我。香香软软的，幽幽的有着菊花的香气，真好吃。
玉女吃得特别快，竟似迫不及待了。我慢条斯理地吃完，再慢条斯理地围着竹席走了几圈，最后飞快地拨拨琴弦，拿着毛笔在书上比比划划，抓抓棋子，摸摸丝线……无一遗漏，全都被我拿起不到三秒就放下。直看得两个大人、一个小人瞠目结舌。然后，我飞快跑到内室爹爹的书房，爬到凳子上，打开书桌的抽屉，艰难地拖出一柄铜褐色的古朴的短剑。抬头一看，呵呵一笑。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玉女的嘴成了“O”型，爹爹和茜茜的眼里也写满震惊。
这把剑可是连玉女都不曾见过的，多少次，我偷偷地看到爹爹拿它出来，静静地抚摸着剑鞘上盘错的美丽纹路，神情哀伤至极，让我不禁潸然泪下。不管爹爹他们以前发生过什么，我不想现在他还耿耿于怀，独自黯然悲伤；我希望借此让茜茜安抚他，让玉女和我散去他孤独的忧伤；我希望我们一家四口的天伦之乐能淡去他眉间的哀伤。离开现代的亲人太久，我思念他们的同时，也希望此世的亲人能相亲相爱，共同承担与分享一切。当然，我还有个小心思，呵呵，我想学武功。对于前世蹉跎的青春，我常常懊悔不已。以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从小村庄走到大城市，才越来越觉得自己才疏学浅，琴棋书画样样不会，即使我特别喜欢，却再没机会学习。如今可是天时地利人和，我定要好好学学，不枉我来古代一遭啊。
“咯咯……我要它！”我忽略掉爹爹和茜茜变化的古怪表情，绽放出纯真的笑容，暗暗决心要尽我所能，带走爹爹的悲伤，为关爱着我和我越来越爱惜的一家带来幸福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纸鸢烂漫静好时（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