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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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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抱着书从图书馆走出来时,已是傍晚。举目望去,初秋的柏林很漂亮。在太阳余圌辉的映照下,这座曾被死亡阴云覆盖的黑色城市也染上一丝温情。
我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泡在图书馆里,得到关于“魔/王路西/法”的文献仍是少得可怜。天知道导师是不是脑袋锈掉了,竟然要我一个基圌督徒写一篇关于魔王的论文。回想当日,导师先生很严肃的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只有一个单词。我瞄了瞄别人的论文题,很长的一段话……顿时我就开心了。不过当我仔细一看……七个字母组成了我人生中最难写的论文题……
洁白的纸上是不知谁人用羽毛笔写的花体字,如同细长优美的天鹅颈,漂亮又显得华丽的“Lucifer”。不过……这字体好像……在哪看过?
我查了很多文献,对于这个词的解释都是清一色的什么撒旦啊魔王啊堕圌落者什么的老旧解释,对我论文并没多大用处。然而今天我发现了一卷很奇怪的羊皮纸,大概是中世纪的某古书上残片,上面用古德语写道:“路西圌法是魔界最伟大的帝王,在他死后很多年,恶圌魔们仍是从心底敬畏这第一位帝王。”路西圌法也会死?也许是中世纪的小说也说不定。
我抬头看看快黑下来的天低叹。
“嗨!诺亚(Noah)!”不远处的亚尔弗莱安德鲁斯搂着一个棕发女圌郎朝我招手。
我看了看不远处停着的父亲买给我的白色跑车,放弃了开车的念头,朝亚尔弗莱安德鲁斯望去。“您好,安德鲁斯先生。”我知道我脸上一定有一个礼节性十足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微笑。
“哦不,公爵大人,你们贵圌族就是太在意这种礼节了,叫亚尔弗莱会怎么样呢?哦,对了!看看我新发型是不是很帅啊~”他冲着我挤眉弄眼。
我鄙夷的看了看他朝天的刺猬头,不知道他又在哪个理发店被坑了。“你的头发是被火烧过么,真难得今天这位美圌人没有嫌弃你的发型。”打量了下这个棕发女圌郎,亚尔弗莱的眼光终于难得的对了一次。
“诺亚冯斯洛德!”他似乎有些气急败坏?“喂,你还说我,你看看你又是一个马尾发型,这种十几年圌前就不流行的发型,你居然一直不换!你就不会觉得闷嘛?”他松开身边的女圌郎,一把扯下我的黑色发绳,他居然对我吹了声口哨:“哟~美丽的小天使诺亚~我相信你往街上一站,不管是弯的还是直的都会爱上你的。”我看了看落在肩上的金色长发,真的很想把怀里的书全砸他头上!
亚尔弗莱身边的女人却笑出声。我并不是没有发觉她一直打量我的目光,她看见我时,眼中就闪过惊讶,只是,这与我无关。她等到这时才开口:“您好,公爵大人,我是凯瑟琳拉哈伯。”
“您好,我是诺亚冯斯洛德,您可以叫我诺亚或者斯洛德,别跟着亚尔弗莱叫公爵大人了,早在二战时期的德意志就没有了什么贵圌族呢,他只是想揶揄我的姓罢了。”我礼节性的和她我了握手,她此时似乎有些羞涩。“很冒昧,我想猜猜……您名字中的拉哈伯是海妖拉哈伯?或者是……那个著名魔王路西圌法的跟随者拉哈伯美圌人?” “诺亚也知道路西圌法?”她眼中满是欣喜。我点点头。
亚尔弗莱摸了摸圌我的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著名的基圌督徒斯洛德公爵也开始欣赏撒旦了?凯瑟琳,我都要怀疑他快和你一样信撒旦教呢!”
“不,只是因为论文而看了不少这方面的文献罢了。不过,我今日看来,撒旦很真诚,不是么?传说中的魔王,前任大天使长,光耀晨星,路西圌法,也只不是一个生在不被允许创新的天界的创新者。”我拿起书敲了敲亚尔弗莱的头,朝拉哈伯一笑:“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需要离开,不然我真是想和您这么美丽的女圌郎共进晚餐。今天晚上将是一个愉快的夜晚,不是么?”
亚尔弗莱搂上拉哈伯的腰:“一定会很美妙!”
我圌朝他笑笑,开车离开。
曾经听谁说过:每个人生来就注定了会属于哪一片土地。
我周围的朋友们都渴望能早日远离这个曾经属于恶圌魔的国圌家,尽管,在1990年她重获了新生。他们说,这里离天堂太远了。我却只是笑笑,只要是在柏林苍穹下,我就处在天堂,这里虽然满是灰色与黑色的建筑,在我看来却美丽无比。他们说,我就像一个拥有天使外表的恶圌魔。说实话,我很喜欢他们对我的描述。正如亚尔弗莱曾说的,我是披着天使外表的撒旦。当我告诉亚尔弗莱,我是基圌督徒时,他第一反应是我在开玩笑。好吧,我虽然是基圌督徒,但我并不虔诚,并不真正信圌仰基圌督与天圌主。
当我第一次跟随我的养圌父踏上这片土地时,我就爱上了这座城市。而到现在,我才真正觉得我属于这座城市。我出生在法国,但我绝对是个德国人。人人都以为我把9岁前的记忆全忘了,但事实上我记得比谁都清。战争结束了几十年,但法兰西小村庄的土地上对日耳曼人的怨恨一点都没消除。当地高卢人不喜欢我们家,只因为我们是日耳曼人。战争虽然结束,但阴云一直没有离开我们家。我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我总是被人揪着头发按在地上对我骂着:“法圌西圌斯!”“滚出法兰西!”“婊圌子养的!”9岁的时候我成了“孤儿”。大家口圌中所谓的孤儿。只有我清楚,我是被自己的亲生圌母亲抛弃在法兰克福。进入孤儿院时,他们问我的名字。我说,我叫诺亚。也许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在追求一份难以得到的安宁。
所幸,我遇见了现在的两位父亲,遇见了我一直追寻的安宁。
三个月前,我的两位父亲因意外事圌故去世。他们最后给我留下的是一个所谓的贵圌族姓氏,一个庄园和巨额的家产。
我至今都不敢再去看那美丽的庄园,它总会让我想起我与父亲在一起的日子。但我总会在梦中一次次梦见庄园的希里安湖,父亲与爸爸在湖边聊天,阳光洒在他们璀璨的金发上,美丽无比。而我总会在醒来时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我再一次,成为了孤儿。这充满痛苦的两个字,我厌恶无比的两个字——孤儿。
也许在我早已注定要经历这样的人生。
人生总是在一次次轮回中度过大半。这个时代对爱充满了憎恨,动机与行为之间,总有一道阴影。(注①)
我打开公寓门,室内依旧是漆黑一片,每个窗户上都被我挂上厚厚的黑色天鹅绒,以遮挡阳光。
我径直来到卧室,把自己丢到床圌上,思绪杂乱却什么都不想管。每当一些重要的信息快速飞过我脑海之时,总会带着莫名其妙袭来的疲倦,就像不想让我知道那些藏在黑夜下的秘密。让人头痛的论文早已被我抛到脑海之外了。不远处的书桌上,白玫瑰在一片漆黑中白的耀眼,桌上摊开的纸张上依旧只留有一个花体单词——Lucifer。
我却架不住疲倦沉沉睡去。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我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过分奢华的巴洛克式的大厅中,就算是普鲁士国王也不曾呆在这么华丽的宫殿吧?
圆舞曲悠扬,厅中的人们跟着音符跳动。
我就这样坐在至高处,属于我的恺撒宝座之上。
璀璨的水晶灯,中世纪风格的服饰,异色的瞳孔,各式各样的面具……
而我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我这是在化妆舞会上?
我不由自主的走下高台,有人从身侧挽上我的右手,触感真圌实。厅中的人,不,也许也不是人,停止跳舞,围在我身边,很多声音传来。
“陛下~”他们恭敬的行礼。
我是陛下?
“陛下这是准备和莉莉丝陛下跳舞么?”
莉莉丝是谁?
“陛下。”
我是谁……
心中疑问不断扩大。
……
而我的动作只是微笑。向身侧的女子伸出手。在舞曲响起时,与她起舞。
她看向我的眼神却极其哀伤。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我却突然停下步伐,拉着她走出大厅。
她和我对立在黑夜之下。
不远处有个男子走来。可我却一点也看不清他的脸。即使是他走到我面前,他的脸仍是一片模糊。他对我说:“路西圌法……”
我像他伸出手,似乎想抚圌摸圌他,却怎么都不能触到他一丝一毫。
大片的殷圌红从我的脚下蔓延开去。
我可以在他的眼中看见我的倒影,看见处在红色的血海中的我。我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却不能阻止大量的血液从我胸口涌圌出。
我可以在他眼中发现我依旧在笑,然而嘴角也涌圌出温热的血液。
大片的鲜血将我禁圌锢,不远处的歌舞升平一并消失。
他却向我走来,将我拥入怀中,我甚至能感觉到一丝窒圌息,他抱的很紧。
我眼中只剩下这个面容模糊的黑发男子。
我挣扎着清圌醒过来。
只是一个梦境,却真圌实的如同发生在我身上一样……让我分不清什么是真圌实,什么又是虚幻。就像东方的那个故事,到底是庄周梦到自己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自己成了庄周。
我努力回忆梦中的情节,却只记得起他那像是要淡入空气中的一句“路西圌法……”
在我听来,却像是沉重的枷锁,压得我透不过气。
我撩圌开厚重的天鹅绒,外面虽是灯火通明,过往人车却极少。而此时,屋内古老的石英钟传来三声沉闷却悠长的报时声。
凌晨三圌点。
打开灯,我走到桌边抬手在纸上写下论文的第一行字:
所有的一切,没有一个人可以逃开。
这句话在我醒来后,一直在脑海中回响。
我好像一直在想念一个人,可我并不知道他是谁。白天黑夜,我却一直在想着他。我能确定,就是刚才梦魇中那个黑发的男子。我无法分辨这到底是这样的感情,我只能害怕梦境的到来。我总是在梦中一次次的遇见他,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脸。每次醒来心中都被深刻的悲伤笼罩,整个心脏都像是被人攥紧。
现在我平淡的过着每一天,平静的吃饭喝水,平静的在屋内插上白玫瑰,平静的在黑圌暗的午夜陷入梦魇,平静的在梦境中想念那个人。恍恍惚惚,浑浑噩噩。
拿出冰镇的红酒以及我买给爸爸的水晶杯,就算再怎么美丽,现在也没有人会珍惜。打开桌上的唱片机,看着黑碟慢慢转动……
我端起倒有红酒的水晶杯,走上露台。外面仍是黑夜。已是深秋的柏林已经有些冬意。远处的黑色建筑庄严肃穆。我看向被灯火照的璀璨的柏林城却有些恍惚。
唱片机里的《莉莉玛莲》还在低迷地唱着:
“……
最爱的,莉莉玛莲
……
各处都能看见我们俩的身影
我们俩的歌声似乎依旧飘荡
……
何时所有的人才会再看见
我们又能相会在那个天窗边
……
当雾色早已将一切淡淡笼罩
我依旧静静地立在窗边
……
虽然我们只能互相挥手再见
可我坚信和你的爱将会永远
……
只和你,莉莉玛莲
……”注2
细小的歌声听不大清,我的右手随着节奏轻轻打着拍子。
静谧的夜晚,我听见一声不算小的开门声,向声源望去。隔壁的露台走上一个黑衣男人。他有望向我,深红色的眼睛,我却好像一点都不奇怪。像是有鲜血在眼中一样,流圌出细碎的光,带着凌厉的眼神却不能掩盖住里面的寂寞。
我走到露台边缘,他已站在露台围栏上朝我这露台跳来。不到一米的距离,却让我惊呼出声。下一秒他已跳至我身侧,对我微笑。
我望着他出神。
他伸出手:“初次见面,您好,我叫玛门。”
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