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殇》水之幻漪

5、顽石

　　当我被一双粗糙的手从土堆里挖出来时,我第一次见到了阳光,原来真如所说,刺眼得很.我仔细观察着那双手的主人,一个虬髯大汉,粗鲁是我对他的印象，自此以后，我再没有见过他，因为我被卖给了一个小商贩，每天摆在市集上，和其他玉石一起，等人来买。眼看身边朋友换走一批又一批，我依旧老样子，无人欣赏，小商贩看到我，也满腹牢骚：“赔钱货！”我也只能撇嘴嗤之。
　　“老板，这个石头卖多少钱？”柔美女声响起，纤细玉手小心地把我捧了起来，细细端详着。“这位姑娘真是识货，它呀叫玲珑彩石，罕有的很呢，你看它的颜色，稀少的靛青色呢！”小商贩见有人问津，立刻鼓动如簧巧舌，侃了起来．“可它的样子好怪呀？”女子左看右看发出疑问。“怎么会，姑娘你一定看错了，它可是玲珑彩石，不会怪的，它还很有灵性呢！”小商贩极力否认我的缺点，我好奇地打量这个女子，试图认清她的样子，可她带着面纱，我看不真切。“小姐，天不早了，回去晚了会挨骂的。”女子旁边的小丫头开口催道。女子应了一声，问“多少钱，老板？”“不多，二两银子。”“什么，你打劫啊，就这么块破石头你就要二两银子，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小丫头开始撒泼，气鼓鼓地叉起了腰。许是被小丫头诊室所惊，小商贩不敢轻举妄动，小心问道：“你们是谁？”女子见小商贩下不了台，低斥丫头：“琉璃，不得无礼。”“可是，小姐，他太过分了，他认不出你吗，还敢狮子大开口？”“算了，把银子给他吧！”女子交待完后，揣着我缓步离开。琉璃边掏钱边抱怨：“小姐真是的，哼！”恨恨把钱摔进小商贩手里，愤愤说道：“告诉你，我家小姐就是飞凤楼里的红牌——柳惜若，哼，不识相的！”语毕，匆匆追了上去。而那个小商贩呆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小声咕哝：“就是那个百合仙子吗？”
　　“琉璃,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惜若柔柔地训她,声音中透着一丝不解。“谁让他漫天要价，以为你好欺负吗？”琉璃不服气。“算了，他们挣钱混口饭吃也不容易，下次不许这样了。”惜若抚抚她头。“哦。”琉璃低头不语。
　　“哎呀，我说惜若呀，你上哪儿去了，楼上客官等好久了，快，快去换衣服！”一个尖细市侩的声音进入耳朵，我厌恶地瞅了过去，身躯肥胖，面孔可憎，十足十的贪婪小人。惜若不言不语，转身上楼。那个女人还在下面叫嚷：“快点啊，别让客人等急了！”惜若黛眉轻锁，进了自己闺房，一眼望去，清新淡雅，更像是平民百姓的屋子。我惊讶也更难想象这青楼中竟会有如此之所在。惜若换了衣裳，端坐于镜前：“琉璃，把那块玲珑彩石给我戴上吧！”“可是小姐，它的样子并不出众啊，不如戴上这块翡翠吧！”琉璃建议。“不用了，还是把它给我戴上吧！”惜若又说一次。拗不过她的琉璃依言而行，把我戴在她颈间，当我碰触到她时，她略微冰凉的体温让我一愣，因为我以前接触到的体温都是火热，几乎要把我融化。惜若摘掉了面纱，我终于见到了她的模样，甜美，高雅，脱俗尚不足以形容她给我的印象。重要的是我却看到一双寂寞、迷茫的眼睛，虽灵动有余但毫无喜悦，衣食不愁的她怎么会有这种双眸，我颇费解。
　　临行前披上轻丝薄纱,一袭兰衣将她衬得更加楚楚动人.她幽幽叹气,翩然离开,走至房前踯躅难行,像是下了决心般,推开房门,举步入内.没有想象中的嘈杂,屋内安静整洁,桌上的酒菜丝毫未动.惜若纳闷极了,抬头望去,只见一白衣男子伫足窗前赏花赏景，完全没有要等人的迹象。而他身边的黑衣小童听见声响，转头刚要抱怨，却被惜若的美貌给惊呆了，张口无言。惜若匆匆围上面纱，往纱帐后移去。这种现象琉璃早已司空见惯，昂着头抱紧古筝，走向纱帐，心中鄙夷道：又一个登徒子，见了我家小姐魂都没了。
　　“等一下，惜若姑娘。”白衣人转身阻止了惜若的去路，挡在她的面前。惜若一愣，仰视眼前的男子，朗眉星目，鼻梁高挺，微微的笑意唇角轻缀，相当的俊雅儒秀的人。她也并非没见过这种公子哥，所以不太在意，只是低低地说：“公子想听曲的话，请不要挡住惜若，惜若自会将最好的曲儿唱给公子听。”话刚说完，脸上一阵冰凉，原来是面纱被这公子卸了去，快得让惜若来不及思考。她一惊，倒退几步，防备地盯着他。琉璃见状，急忙站出来，指着白衣人鼻子叫道：“你这登徒子，恁地大胆，怎么随便碰我家小姐？”白衣人一愣，见手上的面纱笑叹自己动作确实鲁莽，连连赔起不是：“对不起，冒犯了小姐，请多多见谅。”“无妨，公子以后注意就是了！”轻轻取走他手中面纱，也无意掩饰，将它塞进袖中。我瞥了一眼那白衣人，气宇轩昂，谈吐不凡，定然身份不低，绝非普通人，可能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吧！白衣人见到惜若的样貌，竟不为所动，只是淡淡一揖：“在下林颢宸，字之涣，姑娘称呼我颢宸便是。”语毕，从容而坐。“岂敢，林公子乃富贵人家，惜若不敢无礼。”她垂目拒绝，划清界线，这种人她不想高攀，更不愿招惹。“姑娘这么说就见外了，难道是看不起在下吗？”林颢宸语调微扬，调侃，手中羽扇一捣收回掌心，眼中深色难测。“那惜若恭敬不如从命了。”一欠身，施礼低垂的小脸满是冷漠。坐于纱帐后，弹琴唱曲，时而高亢入云霄，时而低啭如流溪，听得颢宸不觉痴了。一曲终了，半天后拊掌赞叹：“好好好！真不愧是百合仙子，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今天不枉此行！”我偷看他表情,诚恳自心,毫无虚假之意,只是惜若早已听惯,没太多反应,一句多谢就敷衍了事,面色水波不兴,没有变化.
　　林颢宸挑帘入帐,说出心中疑问:“只是，为何曲风如此悲切呢？”然后看她慌忙起身，后退一大步防御意味浓厚。“公子怎可擅自进来，请公子自重！”琉璃刚要插嘴阻止，却被他接下来的举动愣在当场。但见他坐于筝前，随意拨弄琴弦，刚才的曲子在他指间轻轻流淌，着实震住了一旁的惜若。她吃惊地瞪着眼前的白衣人，更讶异于他的技艺，此曲旋律婉转，调高声沉，若不练上三五年，实在难以入耳，而他只听一次，便牢记于心，娴熟弹奏，若非天赋极高就是他乃古筝老手，善于此道。
　　但略有不同的是,自他手指缝流泻出的琴曲是,少了几分伤感,多了几分诗意,较之惜若弹的似乎更令人迷醉,仿佛飞花中站着的不是痴情怨女,而是天真烂漫的少女,所吟唱之词也变了味道,清雅之中透出些许期盼,让人为之驻足观赏,惊叹.
　　惜若听得入了神,也随之哼唱着,一时间,周围的所有都不存在了似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歌唱,在品茗,在沟通.人中龙凤的他们早已穿越了一切心与心,如同连在一起,为曲子的故事同喜共悲,没有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