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的爱情》陈则菱

30、30.一只军用水壶

　　食堂旁边的开水水槽前，站满了打开水的学生，他们有的用饭盒接水，顺便把洗碗的工序也一并完成，有的用保温壶，有生活考究一点的，则用一只标准容量的热水壶，呼啦啦地打一满壶回去，如此一来，睡前刷牙洗脸的热水都有了。

　　当然生活考究的大多数是女孩子。

　　阿宁手里拿着一只绿色的军用水壶，愁眉苦脸地站在人群后面，她已经站了五六分钟了，旁观良久，还是没有勇气去拧开那一只只滚烫的水龙头，军用水壶的口子非常小，水流又急，她害怕稍微不小心，就会烫伤了手，肯定很痛，没准还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可是不打开水也不行，晚上刷牙要用的呢，大冷天不能用冷水刷牙，母亲一直叮嘱她。

　　人群渐渐散去，阿宁着急起来，她无可奈何朝身后望了望，这一回顾不打紧，却盼来了一位大救兵：公维羽。

　　刚从球场上赶过来，匆匆忙忙扒拉完大半饭碗的公维羽同学，满头大汗，身上的运动服污迹斑斑，足见练球过程的辛苦，他边走边往嘴里塞饭菜，忙乱之中，嘴角边都是菜汁和饭粒。

　　见到阿宁惊喜地望着自己，公维羽一愣，高一时候的事情，他还隐隐约约有印象，那时他是团支书，阿宁是文娱委员，两人一起站在讲台上，宣布班级参加“五四”歌咏比赛的曲目，台下有人偷偷笑，公维羽的脸红了，他知道被笑的原因，是因为阿宁从开学的第一天起，就说过非他不嫁的胡话，此刻，两人同台并肩，有点像那啥。

　　：“公维羽，能不能帮个忙？”阿宁小声地恳求，打断了略显尴尬的往事回想。

　　公维羽咽下饭菜，看着她。

　　：“能帮忙打壶水吗？”阿宁的脸红红的，布满了细细的汗珠，热蒸汽让她如同置身桑拿房，闷热难当。

　　公维羽皱眉：“怎么了？”

　　：“水壶的口子太小，我怕烫到手。”阿宁的声音惴惴不安。

　　公维羽觉得不可思议，怕烫到手？那还喝什么开水？喝矿泉水不就好了，教室里一大桶一大桶的，有的是。但是看到阿宁脸上可怜兮兮的表情时，他的心软了，女孩子都是胆小怕事的，不就是接一壶开水吗，举手之劳而已。

　　他想放下饭盒，却发现水槽边上没有合适的位置可放，阿宁伸出一只手，示意他把饭盒递给她，公维羽又是一愣，似乎觉得什么不妥，但还是把饭盒递了过去，然后接过对方的水壶。

　　也不怪阿宁胆小，军用水壶打开水的确有难度，水壶的口子小不说，而且传热很快，一壶水还没打满，壶身已是滚烫不已，需要急忙拎起背带，避免手被烫伤。

　　他觉得脑子有毛病的人才会用这种水壶冲开水。

　　：“哎，都是易铉那家伙刮起的军旅风，是她说军用水壶怎么怎么方便，害得整宿舍的女孩子都买了。”阿宁接过水壶的时候，一半抱怨一半夸张地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公维羽为先前的偏见感到惭愧，同时脑海里浮现出易铉同学打开水的情形：一不小心，被烫到了，她哭成个泪人，发誓以后再也不用了…….

　　阿宁跟他告辞，他含含糊糊的答应了一声。

　　回到女生宿舍楼不得了，阿宁那个兴奋的，她跑到903班女生的宿舍，高高举起那只绿色的水壶：“告诉你们哎，今天是太公帮我灌满的，真没想到，这东西是个吉祥物，才第一天用，就遇见他了。”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围了过来，问事情的起因经过，等阿宁绘声绘色地说完，她们哄然大笑：“下回我也要等在那里，让他给我打水。”

　　：“你白痴啊，那是阿宁长得好看，好吧。”

　　：“原来太公喜欢楚楚可怜型的，绝对是个大男子主义。”邹慧明望向往门外走的易铉，想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不过，后者背对着她，开始给窗台上的花清理泥土，那是一盆会汇报下雨与否的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在那里了，易铉一直在料理着。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者不在想什么，只知道每逢宿舍里闹成一片的时候，易铉同学都会与她的花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