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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一道墙,隔开了暴雨倾盆的街道和光怪陆离的迪厅。
      少年将汗湿的银发拨到脑后,看向旁边留着络腮胡却难掩实际年龄的年轻DJ。
      再来一首。
      刻意忽略震耳欲聋的舞曲背后的孱弱铃声,卡卡西只是无动于衷地在诸多窥视目光里举起双臂,然后,起舞。
      全世界便只剩下那团火。那团银色的、似乎要毁灭一切的火。

      *

      连绳第一次见到卡卡西是在朔茂的书房里。
      快到晚饭的时间,小小的孩子坐在窗台上叼着条烤得金黄的秋刀鱼,满脸漫不经心地晃着脚。也许是日落带来的柔和光线,那豆丁看着是要多美好有多美好。
      后来被骗了的连绳一回想起来就忍不住捂脸,然后旁边的少年特安慰地拍拍踮起脚才能勉强够到的肩膀说“大哥你就从了我吧”,再然后被骗者忒小媳妇样地委委屈屈含羞带怨瞪一眼,两只扑腾扑腾便在旗木老爷子面前打做一团。

      那时候世界还很美好社会还很和谐绿坝娘还未出世路边的怪蜀黍怪阿姨还不习惯拿波板糖诱拐小loli小正太。
      那时候木叶集团的老大还是个叼着烟斗的胡子爷爷而集团董事之一的旗木朔茂还没签署那份让他赔掉了公司乃至性命的文件,至于某名门望族的某白痴世子名唤带土的家伙还在忙着跟他小学女友“弹”恋爱。好吧其实世子他也不是那么白痴的,只不过宇智波们个个闷骚又天才相比之下才觉得智力处于平常人水平的带土有点吊车尾。
      那时候自来也还没开始他伟大的云游计划写作目标连绳也未制造出“某商业集团首席CEO恋童还喜欢在办公室看□□”这种匪夷所思的绯闻当然实际原因是他还没坐到那个位置,更不要讲旗木家某个5岁就自学完小学课程并立志要在12岁之前考上哈弗的怪胎归根究底还是一天使面孔恶魔属性的顽劣儿童需要人三不五时把他摁膝盖上狠揍两下屁股。

      你看这世界多美好多和谐多纯洁。
      有那么多的遗憾还未来得及发生诚然悲惨世界与你往往只有一线之隔,要知道时间列车从不为任何人停留所以很多时候珍惜眼前都变成了事后屁话。

      *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十四岁的卡卡西对这些熟视无睹,唯一让他微微心烦的是嘈杂的噪音仍然掩不住手机铃声的尖叫,即使那声音如此细微却犹如尖锐锥子一般扎在他耳膜上令人心神不宁。
      但少年并没有理睬。
      他只是仍然随着音乐的节奏舞动身躯,并在转身瞬间抽空向台下丢了个飞吻从而引爆全场人群一浪高过一浪的声潮。

      *

      重要之人的死亡也无法阻止生活的继续。
      孩童收到父亲的死亡鉴定书时只是简单地点了下头。这个含义不明的动作让不少人一度怀疑旗木小子是否真的理解这份鉴定书的含义,但更多的人在看到卡卡西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家中佣人去向的同时请父亲的私人律师做好了遗产调查报告后,越发觉得这孩子过于危险。
      连绳对于风言风语并未在意,卡卡西是怎样的人没人能比他更清楚。
      当卡卡西在法庭上答应由连绳收养而被他带回家时,金发蓝眸的年轻男人牵住小孩子的手露出一个温柔之极的微笑。

      你若愿意拜我为师,我便教你获取力量的方法。

      卡卡西答应得毫不犹豫仿若旗木家之前的恩怨情仇与他完全无关他也不是朔茂唯一的儿子,眼神干净明澈一如初窥世事的幼豹以致连绳忽觉有趣,当即认定自己算是做了件后患无穷的“好事”。
      梁子就此结下当然你说这是红线是因缘也未尝不可。
      自始自终连绳扮演的都只是指引者,所有的所有的决定都是卡卡西自己做出,男人给的一直都只是意见分析且从不开口让他必定完成什么。

      那个时候的卡卡西甚至可以说是崇拜着比他强大太多的连绳虽说这与年龄阅历脱不开关系,但仰慕就是仰慕,即便不再单纯可此时少年仍懵懵懂懂还未察觉而为人师者必然不会点破。

      *

      有一种人天生荷尔蒙针对对象就是男女通吃,特别是当这种优势叠加了青春期的活力与悸动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封闭的空间带来的压抑与沉闷都被舞台中心的那个人给驱散,仿佛能诱发人性最原始欲望的急促舞步,敲击在心脏上的力道你可知轻重?
      卡卡西懒得去想。
      若真的只是发泄,又何必每一个动作都如此决绝。

      *

      连绳此生为数不多的几个遗憾里包括未能阻止带土的死亡。不过这大概也是非人力所可为之事。

      原本想着让卡卡西多接触接触同龄人才答应宇家族长代为照顾世子。难为两只小鬼似乎天生八字不合命中相克,同居期间大架小仗源源不断远比当年朔茂老爹在世时看到的大vs小更为精彩。
      刚开始连绳身处事外还颇有点幸灾乐祸看戏之嫌,结果半个月后捏着五位数并有向六位数发展的报销账单脾气再好不过的老师也是寒着脸一手一只丢进地下室喝令面壁思过。
      所谓同居永远不会只是字面意思,那天那夜地下室里发生了什么连绳不得而知,事后小鬼们该吵还是吵该掐还是掐但从不当真再下狠手倒也是事实。作为苦命保父连绳自然是宽心宽泪即使被小鬼集体鄙视还甚觉欣慰,毕竟装修费事小被人说他连俩毛毛头都摆不平才算丢脸事大。

      世界上最廉价又最昂贵的幸福其实就是平静的生活。
      等到角膜移植手术第二晚连绳踏进特护病房时,带土的尸身已经被送去火化成灰。苍白病床上银发少年团起的身体述说着极度的不安,房门开启的第一个瞬间卡卡西就被惊醒,男人无言笑笑将少年揽入怀中告诉他不要压抑,于是樱色液体汹涌而出浸透纱布一层又一层,稚嫩童音凄厉割裂空气仿若犹带血腥直到目睹梦魇与冤魂携手前来告别。

      我不要我不要带土的命放在我肩上太轻也太重,我承担不起。

      宇家先人欠下的债最终还是由了后辈们来还,亡命之徒的打算是拖走一个算一个,可复仇利刃掠走血亲性命,身为父母心中痛楚又该如何思量。
      无辜者总归无辜。本来族长当初把带土托付给他就颇有请求庇护之意,只是连累到卡卡西纵是连绳也无法坐视不管,然而亡羊补牢补得了兄弟情谊却补不了已损羽翼。
      葬礼那天阴郁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献花台上轮到世子父母时他们脸上的悲哀已经漠然得近乎模式化。
      一盏白菊打发走亡灵卡卡西凝视虚空半刻终于开口,老师,又只剩下你和我了。
      连绳默然同时惊觉学生嗓音暗哑似要变声,叹息之余难得心感无奈。

      *

      手机仍然催命似地响个不停,电波另一端的人似乎抱定了卡卡西不接电话就决不罢休的态度。
      卡卡西眯起眼,月色睫毛下一片流光溢彩。
      你可见我千方百计也无法入你视野,还是说与其追逐你更愿我背道而驰?
      又或者你已经厌倦了优秀的我想窥视光鲜表皮之下的颓靡堕落血肉模糊,一遍遍呼唤你的名字而你隐匿黑暗并不回应,独留我如此绝望非烈焰焚身不足以平复。

      *

      很多年后仍然叼着烟斗的胡子爷爷向卡卡西复述连绳原话的时候,招摇的少年早就连影子也不曾在主人身上存在了。
      于是老爷子开口——那孩子,他太正常了,正常得我都恨不得他不正常一点才好。
      复述完老爷子和俊秀青年一起笑。笑什么,也许除了当事人本身所有旁观者真的都是无法理解的。

      少年从梦中骤然惊醒方察觉全身冷汗淋漓同时□□一片冰凉。异样感觉让向来反应灵敏的他呆滞了不只一秒,而终于意识到这个梦的含义后卡卡西把脸埋进手里没有过多的挣扎就顺从了自己内心。
      其实这种感情他早就应该知晓了不是吗?
      几千个日日夜夜半强迫性质的相处已经足够水滴石穿量变引发质变,房间隔壁同样有人彻夜无眠辗转反侧,玻璃纸隔在师者与学生之间谁也不肯先一步捅破,论感情怕的就是输心者先负。
      可总也要有个决断。
      卡卡西终于鼓起勇气向连绳开口,可年轻老师先他一步指尖点在唇上:嘘。

      那句话,还是由我来说的好。

      少年眼睁睁地看着连绳离去再无力气挽留。勇气那种东西,可使用次数不比保险套更多。
      于是没有然后。
      隔日再见唇上触感仍然鲜活现实却是阴阳两隔,报应来得如此之快以致直到成年后的卡卡西还在怀疑自己八字太硬克死了熟人一个又一个。
      是的,熟人。虽然当年的确是以学生身份领走冰冷尸身,但所有人口中记得的只有那人为救幼教班车而主动开车撞开失控大卡的丰功伟绩,新闻和讣告一同登在报纸上你永远预料不到到底谁会为谁掉泪,而真正血脉相连的人事后想起时亡者骨灰也许早已埋在寂凉公墓不知年几深月几何。

      *

      说出去可能有人信没人理,在连绳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卡卡西都在失眠。
      每次夜半无人轻风私语卡卡西总觉得自己有幻听。不是催命夺魂的尖叫铃声便是某人轻笑似的一声吹气。
      时间一久就觉得头皮发麻耳根痒痒,精神一天天萎顿下来了,而那幻听,却是越发显得清晰。
      其实他非常清楚,这是病,得治。
      然而连续换了四五个心理医生后脾气暴躁的御手洗医生也只能满脸愤恨地用安眠药把他砸出门去。偏偏药吃多了产生抗药性,有时醒了睡不着,摸黑弄了几片吃掉睡得好了还以为新牌子的确好使,等醒来看看却是摸错了维C的瓶子,于是更加哭笑不得。

      后来慢慢地也就能在幻听里睡着了,只是耳边还是习惯性三不五时痒痒。某次实在痒得狠了卡卡西怎么揉都觉得像是有人恶作剧,想了想,恼火起来抱怨啊啊老师你怎么死也死得不安生,不好好跑去投胎来缠着我玩儿灵异做什么。
      当然死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坟墓里跳出来抱着不肖学生的大腿呐喊他好冤,因此我们只能把这种类似贼喊捉贼的行为看成卡卡西同志祭奠自家伟大老师的特殊方式。
      其实抱怨的人完全明白自己是在为当年的任性寻求安慰。
      偶尔也真的挺后悔,晚上躺在床上学习用目光将天花板烧出洞时,卡卡西会顺便替老师愤恨一把,什么狗屁初恋,连一个电话都不值。
      当真爱他的话,怎么会做出跑去夜总会跳了一天一夜的舞却错过爱人遗言那种蠢事。
      好吧他承认,任性也好赌气也罢,事后诸葛亮分析得再怎么严谨,于时间轴左侧的那个“曾经”可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

      二十四岁上有人说卡卡西很像连绳。当然不是指外表。气质方面的某种东西,却总欠点什么,更加圆滑,玲珑,少了王霸之气。
      被评价者深以为然,他是他,我是我,怎么可能完全一样嘛。
      说着这种话的时候卡卡西眉眼弯弯,歪着嘴笑一副要死不活吊儿郎当后现代颓废系文艺青年的样子。
      当场就被琳用一堆文件砸回原形。
      也不是没想过,如果当年连绳活下来了,自己又会不会是另一个样子。
      诚然他早把那个人忘得只剩个影子映在心里,又或者再过个一二十年连影子也不剩,便可以置身事外用一种“啊那个人我知道”的旁观者语气回顾黑历史。

      卡卡西始终弄不清楚告白未成功的愤怒和这些年来的怅然到底算不算是爱情。
      无数次无数次对着虚空问出这个问题,答案都是无解。
      如果那是爱情。
      如果那是。

      又能如何。

      *

      时至今日卡卡西已经被世事无常打磨出了堪比连绳的好脾气,当年师者出事的路口附近他买了家店铺改成书屋,平常就交给别人代为打理,没啥事的话便溜过来摸本最新出版的《亲热天堂》靠着街角听着车水马龙津津有味一站一个下午。
      这天是连绳逝世十周年忌日,青年男子莫名记起那个人晴天暖日般的温眸灿发。
      再翻过一页纸,老套到掉牙却着实让卡卡西笑得无奈的感情名言白纸黑字明晃晃得让人眼神挪都挪不开。

      爱情不是过错,便是错过。

      收好书卡卡西决定还是再去看看那个让他错过爱情的迪厅。
      曾经生意火爆的夜总会早已被冷落得门可罗雀,看着简易广告上的“出租”二字卡卡西突兀地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在保安的带领下卡卡西推开合页生锈的玻璃门。
      尘埃落定之中光阴在瞬间穿越了时空形成一束聚光灯自上而下打在舞台上那抹单薄但挺拔如白杨的年轻背影。

      彼时注连绳摔落在车祸现场的手机的草稿箱里有一条无人知晓也永远不会发出去的短信,加上标点也就九个字:我爱你,等我回来。

      此时十六岁的旗木卡卡西一曲舞毕,然后走到角落里拿起手机神色漠然地摁下了关机键。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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