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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那是神族的翎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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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元宵佳节,木叶宫一向会有一场很大的庆典。
绯轮堂二堂主香磷一大早就起来张罗着将绯轮宫各处都贴上喜气洋洋的剪纸和春联,连漩涡堂堂主夫人春野樱什么时候走进来的都没有发现。
“副堂主真是卖力呢。”罗扇掩口,春野樱新绿色的瞳孔微微地眯起来,衬托着她洁白如瓷的肌肤和漂亮的粉红色长发,和上窜下跳灰头土脸的香磷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
香磷把手上的剪纸啪地一声拍在窗帘上,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这不是漩涡堂堂主夫人么,又耐不住寂寞,来看望我们堂主?小的真替漩涡堂堂主不平呢。辉煌一生,连个女人都满足不了。”香磷一边施施然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面嘴上毫不示弱。说完话竟然还呵呵笑了两声,任谁都不明白她那两声笑的含义。
但是春野樱懂,春野樱懂得太清楚了。
所以春野樱闭上了嘴,好似忽然被人戳到了要害一样皱起了眉头。
谁不知道春野樱喜欢的男人是宇智波佐助,七岁初见,她便不可救药地喜欢他。她几乎等了他十年,等到心灰意冷,等到完全绝望。直到他从绯轮堂消失了音讯,她终于没有魄力继续让绝世容颜付诸流水,决定答应倾慕她同样久的漩涡堂堂主的求婚。
但是春野樱又是怎样一个女子,十年磨砺了她坚强隐忍的性格,也成就了她举世无双的骄傲。她再也不会像是所有少女一样喊着“佐助君佐助君”跟在佐助身后穷追猛打。她唯一继续坚持的事情就是变强!若是佐助强大如人中之龙,她就要成为翱翔于九天的凤凰,她无意让他后悔——他也定然不会。她只是希望他能懂,她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
春野樱此次造访绯轮堂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所以她现在不想和区区副堂主啰嗦,和香磷这种聒噪的花痴女啰嗦若给佐助君看见了只会让他生厌。
春野樱没有接话,只是悠然自得地在大厅内四处走动。仿佛这绯轮堂就是自己家。
“七天后的庆典,木叶宫可花了不少钱。”她淡淡提起了较为和平的话题。
香磷继续贴她的剪纸,漫不经心地接过话茬说:“神族灭了之后木叶宫一直就很有钱。神族的翎羽赚起钱来可是赚疯了。”
神族翎羽,比孔雀的翎羽更坚硬不易破碎,外表华丽美观,容易染色。近年来佩戴神族翎羽装饰也在江湖上很流行。不仅美观,也宣告了人类的胜利者身份。
“可惜花了多少钱也淡而无味,有的时候看着那些大人物明话套暗话地客套着真觉得累。”
香磷张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细碎的牙齿,像是某种兽类“夫人,别忘了我们也是所谓的大人物的一员。”
春野樱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你们堂主准备携谁同行呢?”
这句话一出,伶牙俐齿的香磷就忽然像吃了一枚苍蝇一样,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按照惯例,未成婚的男性堂主应携女性二堂主同行。”
是的,这是惯例。甚至前面的几年庆典里宇智波佐助也一直遵守着这样的惯例。庆典里涉及到的跳舞和敬酒都是和香磷共同完成,每一年香磷在庆典结束后都至少晕个三天三夜,不断地对堂主的英俊潇洒冒桃心。
但是,这仅仅是惯例。
春野樱似乎已经懂了,刚准备开口,就看见了从外面走进来的佐助和迟晓。
或许是今日没有训练的缘故,两个人都穿着悠闲的白衣服。佐助苍白的手上依旧握着漆黑的剑。自从他自断草锥剑之后,一直都是这柄漆黑的剑跟随着他。他几乎什么时候都不会放下他的剑。
迟晓也带着剑,那个眼睛很清亮的迟晓。像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跟班,走在佐助身后约莫一尺的地方。
春野樱这样聪明的女人,一眼便看出迟晓的愚钝只是她努力装出来的。她的本性定然是令人胆寒的聪颖秉异,或许装傻这件事情是佐助君为了她在木叶宫明哲保身而教她的,亦或者是她想要瞒住所有人才这样做的。
太聪明并不好,聪明而善良更不好。这样的人往往会吃很大的亏,所以装傻最好。
可惜迟晓的装傻不够彻底,她毕竟是个孩子。是个孩子就仍旧拥有血性,只要受到足够的刺激,她依旧会撕下伪装像是一个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
这就是春野樱第一眼看到迟晓的映像,精准得令人心寒。木叶宫任何一个和迟晓呆了一年多的人也绝不会怀疑迟晓低调的行为下藏着一个一点都不低调的人。
或许连佐助君都能被她瞒过去。
可是世界上没有春野樱看不透的人,除了宇智波佐助。爱情总是会蒙蔽智慧的双眼。
春野樱嘴角恰到好处地绽放了一丝微笑 “见过佐助君,迟晓姑娘。”
佐助没有说话,迟晓慌忙回应到:“请问您是……”
香磷刻薄的声音插了进来:“迟晓你太孤陋寡闻了,连神医春野樱都不知道?”话语中尽是讽刺讥俏的意味。
樱和佐助都皱了眉头,那样一种不耐烦的表情如出一辙。相当有夫妻相。
迟晓握剑的手紧了紧,连骨节都微微发白了。可是抬起头来,仍旧是一副淡淡的微笑:“见过漩涡堂堂主夫人。
新绿色的眼眸和清清亮亮的视线忽然撞到了一起。在春野樱的凝视下迟晓显得非常局促不安,几次想要闪开她的目光。
眼睛太容易暴露一个人的原本面目。但是大多数江湖人都很狂妄自大,不愿意正视一个从一开始就看不起的人的眼睛。
若是多一些人和迟晓真正的对视,才会明白可笑的都是自己。
迟晓是唯一一个和香磷吵不起来的女人,香磷就自作聪明地认为迟晓好欺负,迟晓傻,没人提醒她其实真正傻的是她自己。
春野樱笑了笑:“佐助君七天后的庆典准备带迟晓同行?”
佐助道:“是的。”
春野樱嫣然一笑,对迟晓说:“第一次参加庆典可要好好准备,近年来,最好佩戴翎羽饰物以示庄重。”
春野樱一辈子也没有料到这句不疼不痒的话会让迟晓脸色大变。
微微变色的还有一旁的佐助,他很快用凛冽的眼神示意樱闭嘴,回头拉过迟晓的袖子说:“我们该走了。”
迟晓就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双很亮的瞳孔死死地盯着樱,脸色苍白得仿佛是死人。她声音沙哑地开口,说出来的话有一种奇异的一字一顿的威力:“翎羽饰物?”
饶是春野樱再聪明,也料不到这样一句话彻底激怒了深藏不露的迟晓。她不明所以地微笑了一下,手指很快从耳际掠过:“翎羽饰物就是神族的羽毛制成的饰物,你看我的耳坠。这种未经染色的白色最为昂贵,但是也最好看。
精致小巧的耳垂上悬挂着一片熠熠生辉的羽毛坠子,若是不仔细看甚至会被认为是银坠子。因为它太光鲜亮丽了,近乎一种无懈可击的美。
无懈可击的美丽之下,是不是也有庞大的悲哀?
迟晓直勾勾望着春野樱的耳坠,看得春野樱心里发毛,好像下一秒自己的耳朵就会被迟晓割下来。
下一秒春野樱感觉自己的脸颊凉凉的,有什么东西忽然掉了下来。她本能地伸出手放在胸前,刚刚好接到了那一样掉下来的东西。
一件红色的东西。比春野樱的手心稍微温暖一点,但是红色东西中间浸泡着一片染血的银白色羽毛。未染血的部分依旧那样熠熠生辉,杀人双目。随即右脸颊传来的钻心剧痛让春野樱忽然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耳朵。她惊恐万状地抬起头来,望着双手捂住口鼻惊恐万状的香磷,然后再望向迟晓和佐助。
香磷基本上已经吓瘫了,而迟晓和佐助的剑都已经出鞘。
那是春野樱第一次看见这两个人的剑——重点是,第一次看见佐助的剑。
漆黑的剑鞘,苍白的剑刃。
迟晓的剑是指着自己的,而佐助的剑是横在迟晓前方的,逼着迟晓原本水平刺出的剑向上倾斜了四十五度。对于一柄剑来说,若是无法水平刺出,则效果大减。迟晓一定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当佐助出手以后,她深知自己受制,则没有继续割下樱的另一个耳朵。
更何况,现在迟晓的全身都在颤抖。
有些杀手或是剑客在战斗中会因为自身的情绪而抑制不住地颤抖,但是无论身体怎样颤抖,拿着刀剑的手总归是稳定的。而且他们颤抖得越厉害,他们的手就越稳定,刺出的杀招也就越准。
但是迟晓颤抖起来先抖的是持剑的手。只有一个杀人欲望不够强大的剑客,才会轻易地颤抖了持剑的手。
迟晓在哭。
佐助第一次看见迟晓流泪,连August死去的时候,迟晓也只是很消沉罢了,她没有哭过。可是迟晓现在在哭,虽然脸上的表情是几乎漠然的,可是有眼泪不断地从她很清亮的眼睛里流出来,显得她的眼睛明亮灼人得让人无法对视。
佐助忽然发现自己几乎没有看过迟晓的眼睛。
他一直自以为迟晓是一个简单得不需要了解的人。只要他前进,她就会像狗一样跟着他。她的喜怒哀乐也全然写在脸上。可是这一刹那宇智波佐助忽然觉得自己非常可笑。
和自己朝夕相处了一年的人,他竟然根本没有摸透过她的情绪。
迟晓脸色苍白如纸地瞪视着春野樱,声音若游丝般从带着哭腔的喉咙中缓慢地爬出来:“神族的翎羽?”
春野樱微微一惊诧,而与此同时脑海里已经有无数想法如风暴般掠过。只是右脸颊越来越汹涌的流血阻碍了她的思考,她本来是那么自持美丽的女人,从此以后要少了一只耳朵。任是谁也没有办法在此时依旧做到冷静地思考。
香磷吓得语无伦次地叫道:“来来来来人呐……妖女要杀人了!”
佐助皱着眉头喝到:“闭嘴,香磷。”
香磷闭嘴了,她似乎是很想逃离这里的,但是两条腿却迈不动。只能像是钉子一样杵在原地。
佐助在剑上的力道又加了一分,他声音低沉地说到:“迟晓,收剑。”
这句话很有威慑力,但是语气显得很轻柔。宇智波佐助一辈子估计也没有这么温柔地对一个女人说话,他似乎对迟晓如今的举动怀有充分的理解和认同。只是碍于某些因素而不得不阻止她的行为。
不过佐助这句很轻柔的话并没有得到迟晓的领情,他甚至感到迟晓的剑上杀气缭绕。这是他一直希望迟晓作为一个剑客而拥有的东西,可是迟晓一直不曾有过。被他打到半死不活的时候亦没有。
就算神族无法拥有仇恨,神族却拥有最高高在上的骄傲。杀人本来不是一件好事。但是神族可以为了维护自己的骄傲而杀人,即便杀一个与自己无冤无仇的人。
所以说神族一点都不好惹。
迟晓果然是神的孩子。
听到大殿外有杂沓的人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估计是迟晓伤人的风声已经流露到外边去了。佐助皱了皱眉头,赫然收剑,与此同时袖下放出数条潜影蛇手捆住了迟晓,一瞬间将她撞到大殿东南角的墙壁上。无数壁画和精巧的装饰品如暴雨般下落,缠绕在迟晓身上的蓝色查克拉微微发力,迟晓手上的剑便叮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潜影蛇手,这是宇智波佐助对付迟晓屡试不爽的招数。这也是对于剑客来说很卑鄙的招数,可惜宇智波佐助不仅仅是剑客,还是忍者。剑客剑技,忍者头脑。两者被他融合得恰到好处。
世界上或许真的存在这样一种人,善良而狡黠。宇智波佐助就是这样一种人。
搞定了迟晓以后,佐助回首看樱,一双绯红欲滴的写轮眼,幽黑的六芒星图案在飞速旋转着,有一种夺人心魄的美丽。
当一票卫士在漩涡堂堂主的带领下冲进来的时候,他们看见的是失去意识的迟晓躺在大厅一角散落的古董碎片里。而香磷像惊恐万状地瘫在地上,已经丧失了语言表达的能力。佐助正跪在樱的身边替她止血疗伤。
“樱!”漩涡堂堂主鸣人痛心疾首地冲上前去,却被宇智波佐助头也不回的一个反手推开。“不要添乱,大白痴。”
鸣人并不了解这究竟是什么状况,而樱已经中了佐助的幻术。凝聚着泪光的绿色眼眸已经涣散,显然中幻术前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刺激。
半边脸颊的血已经止住了,但是若要将这只耳朵接回去,却有相当大的难度。迟晓的剑相当精准而狠绝,贴着脸颊削去了耳朵,连缝合都成大问题。
佐助皱了皱眉,将樱交给了鸣人,淡淡吩咐道:“让纲手试试吧,现在还来得及。”纲手是木叶宫宫主。
鸣人望着那只耳朵,吓得几乎要昏厥。
那只孤零零的耳朵上,染血的神族翎羽已经不知何时没佐助取下了。
迟晓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在众人将要散去的时候哭喊着冲过来揪住佐助的衣领,大吼:“那是神族的翎羽!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那是神族的翎羽!
那是神族的翎羽!
满堂大殿的人悚然回头,一个个如木头一般地呆立着,听着迟晓绝望的哭喊声响彻厅堂。他们并不明白为什么佩戴神族翎羽这样已经成为风俗的事情会引来迟晓这么大的反映。但是她的声音里满含着真实的悲伤绝望,却令聆听着不禁也想要落泪。
佐助皱着眉,按住了迟晓的肩膀,低声喝到:“迟晓!”
迟晓还是崩溃般地哭喊着,徒劳地在佐助的手下挣扎,像是一只被困住的小兽。长时间以来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刹那喷薄而出。
佐助一双凄艳的绯轮幽然转换为深不见底的漆黑色,在瞳孔深处凝聚出了一个迟晓的影子。隔着一层若隐若现的浮光,似乎有点像是泪。
满殿的人看到的最后一个景象是宇智波佐助将哭叫不已的迟晓抱在了怀里。
两个穿着白衣服的人,白衣服上溅起的鲜血犹如雪里冰梅绽放。在佐助的怀抱里迟晓似乎渐渐安静了下来,却依旧伏在佐助的肩头不断地啜泣。
“迟晓,没事了。”佐助的声音很低沉,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别人。况且这样铁一样残酷的事实让安慰的话也无从说起。他只能说,没事了。其实事情大得很。
“那是神族的翎羽……”迟晓带有哭腔的声音轻如梦呓。
神族的翎羽,怎么可以像是玩物一样佩戴在江湖人的身上?
这比天蓝城战役中神族被逼集体跳海更加残酷。
佐助抱着迟晓,轻轻地在她背后拍着,以防她哭的喘不过气来。但是他的眼神依旧很冷酷,表情也很严肃。仿佛有隐约的愤恨之色从冰冷清秀的眉宇之间一闪即没。
那是曾经面对自己的兄长和如今的木叶宫才会出现的眼神。
他似乎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