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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怨天公,裴航不作游仙梦 ...

  •   我一愣,手上一松,便让他将那半袂衣袖抽了出去。
      半场浮生似梦,不堪觉醒。
      一开始时,谁曾想过,这些岁月,这些苦痛,这些彷徨挣扎,到头来,身无一物,两手空空。
      我颓然垂下手去,他却逼上一步,急急道:“又不是立刻就要死了,我在这里……”
      不等他说完,我只开口道:“你和阎王便是有交情,怕也不到这个份上。”
      他便不说话了。
      我看向外面,高空秋黄,风扫落叶,一片片,一绵绵,华丽得很,萧瑟得很。
      我便是这般日子,过来这里的。
      收拾收拾衣衫,我从床榻上坐起来,伸手拢住散成一摊的头发。
      晋子安奇道:“你要做甚?”
      我低头套上鞋子,干干脆脆:“回去。”
      他便更奇了:“回哪里去?”
      我立起身,有些头重脚轻,扶着床柱缓了缓,待双眼又看得清事物了,便取过外衣来罩上。
      晋子安看我,面无表情:“你这般样子,连这后厢都走不出,还想要去哪里?”
      我有些困难地系上带子,笑笑:“不是去,是回。我走得太远,可是苍天垂怜,竟还有个能回去的地方。”
      晋子安眉头一挑:“湘楚冉?”
      我笑,点点头。
      晋子安把眉头挑得更高:“我倒听说过三年前的事情,他那时能舍了你,怎么这时就不能?”
      我笑得更甚:“我与楚冉,你们不懂的。”
      他眉头一皱,见我要往外去,竟一侧身拦在我跟前。
      我抬头看他,他又将眉头一挑:你若不说清楚,就莫想过去。
      看着这人觉着有些好笑:“我当你从不管他人事的。”
      他毫不示弱:“我当你这情仇账总是算得清清楚楚的。”
      我笑,伸手将头发拢到耳后:“我与楚冉之间,一笔糊涂账,两人都没心思去算的。”
      他眉头重新又挑起来:“便只是这样?”
      我笑得极淡极惨:“你们的人情,我是一个都欠不起了。此生让楚冉把我葬了,来世我只要遇见他一人便是了。”
      话到这里,晋子安明显一惊,这厮吃惊时不做他举,只立起眉来骂道:“谁便说你死定了!”
      伴着这一声吼,是门啪得被推开,不知何人气急如此,一阵疾风卷进来些许惨败的叶子,干枯地在地上刮擦,声音刺耳地很。
      我只微微抬头一看,立刻低下头来,请安道:“皇上。”
      晋子安哼一声,微微一扬头:“她要回临阳去。”
      我只低着头,见面前人一动也未动,半晌才说:“临阳地势低洼,冬天又湿冷得很,与你这病无甚好处。”
      我只回道:“临阳故人在。”
      他默了默,似是转脸过去看晋子安,晋子安马上便说:“看我做甚,这东西本来就凶险得很,还如此间断反复……”可他声音便断在这里了。
      我笑了笑:“皇上,何必呢。有些东西错过了,便是再多的心血都换不回来。这世事,若离心领身受,总是不如人所愿的。”
      皇上武功修为何等境界,竟然被我听得他呼吸一窒。
      我转向晋子安:“若离身子不便,还望知会楚冉一声,让他来接我回临阳。”
      晋子安不应话,抬起那双乌黑的眼睛看皇上。
      皇上将袖子一转:“何时你到变得这般悠闲,宁愿在这里磨蹭,也不去药房的。”
      晋子安冷笑一声,转身便就出去,扶在门上还转过头来,嫣笑软语道:“你莫着急,我这里还有一幅千年木材的棺板料子,便是走也能让你走得风光。”
      我瞬时哽咽,好一会才找着舌头:“不敢劳烦,若离福薄,那棺材你还是留着自己享用罢。”
      他面上的笑立刻散了,又变成平常半死不活的表情,挑着眉头哼唧了几声,终于出去了。

      面前人不挪窝,我只得再说:“皇上事烦,若离不敢耽搁,就此告退了。”
      侧身过去走了两步,突然被人一把抓住右手,扣住手腕,拉扯之间纹丝不动。
      我惊得抬起头来,见他垂着双目,面上一丝表情也无。
      刚想开口,却听得他问:“子安如何说?”
      言语之间冰冷得很。
      我便回道:“若运气好,还有三个月罢。”
      听到这里,他便抬眼看我,那双眸子里神情一转,就好似繁星殒坠,让人不堪直视。
      我低下头去退后一步,也无话可说,便转身就要走了。
      他的声音却突然在后面响起来:“你还是留在此处调养,若想见湘楚冉,朕放他来便是。”
      我有些奇异,这几天来,他也从未用过朕这一自称。
      他见我无甚反应,又说道:“朕后日便走。”
      我一愣,想了想,试探问道:“皇上以为我要走,便是因为你在此处?”
      他回道:“难道不是?”语气之间平稳得很,一丝没有疑问的样子。
      我笑:“我只是想回去。”
      天涯海角,海枯石烂。这些都已经看穿看遍,无甚可追寻,无甚可执着的时候,心止如水。
      他看我,半晌无言,终是说道:“你这般身子,经不起折腾。朕让木尽凤留守此地,保你们周全。”
      不能说不惊讶,却见他掉头便往外走,赶紧出言相留:“皇上这是何意?”
      他头也不回:“有故人相看照应,总是好的。”
      我笑:“我与木公子素不相识,何来故人一说。”
      他脚下一顿,转过身来,语调平平:“他便是你当年那小厮,你要说素不相识?”
      我笑得有些痴眷:“皇上似是不知,若离只有过一名小厮,名唤若即,才色倾人得很。”
      他定定看我,目光如炬,却是一言不发。
      我垂下眼角来,却依然笑言:“只可惜三年前他为救我于歹人之手,自印灰崖上坠下。若离性痴,寻了整整三年,前些日子才知道,我那小厮确是死了。”
      他看我,有些不可思议:“你这三年生生死死,便是这样?”
      我笑嫣嫣抬起眼来看他:“皇上要是有甚起死回生的妙术,倒不如说与若离听听。”
      他默然不语。
      我与他两人立在这屋中,只听得窗外秋风瑟瑟,那般肆无忌惮,好似天地之间便空无一物般。
      半晌,他才问:“你这般想,便好过多了?”
      我已笑得有些疲,不作回答。
      三年来,心力交瘁,哪天夜里只要想起他,便是一宿无眠。
      “知道他已不再,我便也死了心。却是能怀念以往的日子,平淡年华,不曾殇了。”
      他垂下眼,淡淡说道:“你如此便是,与他了了情缘了。”
      我微微一笑,一抿嘴。
      我的情,总是在的,只是那情里,不再有那少年罢了。
      他见我半晌不说话,也不多言语,便要转身走。
      我见他移步,便出言相留:“若离倒是有一事不懂。”
      他便问:“什么事情?”
      我抬起头来,看皇上那副冷清面目,想起两人初遇时,酒楼里独斟独饮的男子。
      “若离自知得很,自始至终,却也无些地方可派上用场,到不知如何便得了皇上的眷宠,直至今日还劳烦皇上花这些许心思。”
      他默然半晌,才寻出句话来:“朕用你寻回了母妃的东西。”
      我笑,逼问:“那如今呢?”
      他抬眼看我,一双眸子如秋水过尽千帆,无痕无伤。
      “朕亏欠你的。”
      清清的冷冷的声音,有些哑。
      我一愣,却就是一阵疾风闯进屋来,将那窗户猛地甩开,横冲直撞,扫尽了屋里最后一丝温度。
      撩开纷乱的头发,回头张望,原地却已不见了身影。
      “若离,你喜欢过朕罢。”
      手上一滑,那发丝被肆虐的风带着乱舞,一片狂乱。
      疾风猎猎,几乎要将我撕开,却吹不散那人淡淡的话语,波澜不惊。
      “朕是亏欠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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