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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身份之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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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臻漓轻轻拈起桌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之后,便是抬起眸子来望着来人。
楚苑生从远处走来,微风拂过,将文臻漓如墨一般的长发飘起,心中泛起层层涟漪,他却未表现在面上。他朝文臻漓一作揖,道,“二王子。”
文臻漓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微微一颔首,又是斟了一杯茶。文臻漓性子向来如此清冷,楚苑生也是习惯了。除了大王子与君上,恐怕是无人能让二王子露出笑颜罢。
楚苑生微微一蹙眉,道,“王子,我实在不知那天朝皇帝打着如何的主意,这么一段时日了,竟是不闻不问。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让王子回去?都已决定和谈……”
“苑生,莫急。等罢,他总会吩咐人过来的。”文臻漓不紧不急,轻抿了一口热茶,从他凉薄清冷的神态,真的看不出他有任何的紧张与慌乱。其实,这种情况,他也预料过。
自己说是风光,便是使者,在私下,自己其实就是质子。这等身份,第一天之时未让他难堪,便也算是万幸了。还想人家天朝皇帝再如何的盛情款待?
他并不是什么不识大局之人,如此下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要天朝皇帝不违背盟约,侵占他的国家,他就算如此待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微风又是拂过,耳旁响起竹叶相撞而发出的沙沙声音,带来清香的青竹香味。文臻漓低敛着长睫,此处宁静,他不讨厌。只是,相对于自己的故乡,自己还是想待在属于自己的地方。
心情算是愉悦,兴致便是上来了。瞥了一眼楚苑生,文臻漓轻声道,“苑生,退下罢。”楚苑生也不敢忤逆,什么话都未说,就是微微一作揖,望了文臻漓一眼,退下了。
将自己房里的古琴拿了出来,文臻漓轻轻擦拭了一番,唇角便是微微勾起一抹弧度。这古琴是皇兄赠予他的,他向来视为珍宝。或许与这古琴有缘,一见到这古琴,就是莫名的亲切。
皇兄道,此琴名为旖梦。此名虽好,可梦境随美,终究是梦。总要醒来,总要认清现实,始终,避不开,逃不掉。
修长白皙的玉指放在琴弦之上,琴律便是宛若溪水一般,潺潺而出。
一曲终了,文臻漓缓缓睁开清冷的眸子,语气也冰冷如雪,“背后偷听,实不是君子所为。”只听身后的那人轻轻一笑,随后便是折扇展开之声。
还未等文臻漓发问,身后那人就已先开口道,“未想二王子如此好兴致,也未想,二王子竟还会抚琴。朕不背后偷听,又如何能欣赏二王子琴曲?”
文臻漓听到这声音之后,心中就是一怔。虽然在记忆中这声音有些陌生,但是他却立即反应过来,这声音的主人是何人。
可是他也不慌不忙,只是缓缓站起来,转过去,就是朝皇帝一作揖,道,“不知是陛下,若有失礼之处,还请陛下多多包涵。”
“说到失礼,倒还是朕先失礼了。”皇帝将手中的折扇一收,上前了几步,就是将文臻漓扶起。文臻漓抬起眸子来望着他,发现他今日一身淡蓝色长衫,衣袂金边锦绣,看上去华贵非常。不过如此模样,倒是像微服私行。
虽然褪去了一身明黄的龙袍,他一身的属于君上的霸气还是隐隐透露出来。更何况,经历战场之人,身上都会带着戾气,他也不例外。
只是他依旧生得俊俏,肌肤显成小麦色,看来是征战沙场才会变得如此。历代君王,均是久坐宫殿之内,肌肤白皙如玉,而他,却是被烈日镀上了一层小麦色。
他如此透着戾气,且是小麦色肌肤,手执一折扇,看上去根本与那些有书卷之气的书生不同,倒是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来。文臻漓看他如此怪异的模样,秀眉轻蹙。
终究是忍不住,扑哧一声,便是轻笑出声。
皇帝何时看过这人露出笑颜?平日总是冷着一张脸,刻意的与人疏远,便是连一丝恼怒的神情都未有,更何况是这笑意了。如今一见,心中倒是不禁漏了半拍。
“有何可笑?莫不是朕不适这身装扮?”皇帝故作有些恼怒的轻轻一挑眉,望着文臻漓,询问道。文臻漓却是止住了笑,作揖道,“抱歉,请陛下原谅,臻漓未有任何取笑之意。”
皇帝本就未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想调侃几句,却是发现这人总是那般严肃,似乎会将一切话语都当真一般,便是不再以此话题说下去。
他缓缓走到古琴前,伸手轻触琴弦,道,“二王子琴艺精湛,倒是出乎朕的意料。却不知,二王子在棋书画之中,还精通何种呢?”
“琴棋书画均说不上精通,只是略会一些皮毛,陛下谬赞了。”文臻漓回道。
这人总是如此谦虚与严肃,调侃不行,赞扬不行,一直冷着一张脸,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让他显出另一种神态一般。想到此,皇帝便是轻轻的一叹。
文臻漓不解,轻启唇齿询问道,“陛下因何叹气?”对这天朝皇帝,他言行举止都要小心谨慎。皇帝听他如此一问,只是一笑,道,“朕叹二王子此处有好茶,却是不请朕品尝。”
不是他提起,文臻漓还未想起。文臻漓便是急忙的道,“陛下请入座,臻漓即刻就去沏一壶热茶,稍候片刻。”“吩咐下人沏便成,何必二王子亲自动手?”皇帝伸手去拦他,正巧抓住了他白皙的手腕,竟如想象中那般,如丝绸般顺滑的肌肤。
为了掩饰自己的举动,不让文臻漓发现而挣脱,皇帝就是道,“莫不是下人不足?此事与朕道,朕也不会如此怠慢了二王子。”
可是他再怎么想掩饰,文臻漓还是察觉到了。文臻漓不着痕迹的挣脱开他的手,道,“多谢陛下如此费心,只是臻漓不适他人服侍。如此便好。且,陛下如此模样,不是微服出巡?”
明明是王子,却不喜他人服侍,倒是怪异。不过天朝皇帝未说什么,只是一笑,道,“那,朕也是荣幸至极,不仅欣赏了二王子琴艺,又要喝到二王子亲自沏的茶。”
文臻漓沏茶回来之后,就是为皇帝斟了一杯。皇帝并未有任何的犹豫,就是轻抿了一口热茶,啧啧称赞,“未想二王子品茶一流,沏茶也是如此。”
“臻漓才是未想到,陛下如此爽朗。难道陛下不惧,臻漓在茶里下毒么?”文臻漓不解。他根本没有预料到,这天朝皇帝竟然毫不犹豫的将茶喝下。
“朕对什么都不自信,唯独这观人,却是自认为绝顶。朕既然让二王子沏茶,便是信得过二王子的为人。朕信你,便是不疑你。”皇帝轻轻一笑,又是抿了一口,随后将茶杯放下之后,一脸无奈的神情,摊手继续道,“若是朕看错了,那朕只好自认倒霉了。”
“陛下如此道,臻漓下次倒是要考虑下毒了。”未想到这天朝皇帝如此风趣,文臻漓眉目不禁微弯,笑意从唇角逸出来,忍不住调侃一句。
“那朕便是恭候二王子下毒了。”皇帝竟然站起身来,朝文臻漓长长的作了一揖。文臻漓微微一惊,实在未想到这天朝皇帝是如此性子,风趣爽朗。
“陛下与臻漓所知所闻,大有不同。”文臻漓坦然的说道。皇帝听见之后,便是轻轻一挑眉,又是坐下来,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道,“所闻不过是,朕乃残暴之君,阴晴不定,杀人无数罢了。”
“人道,仁君以仁治国,暴君以杀人治国。只是未想,形势所迫,局势所逼。其中猫腻,不杀,便是无法威慑,也就无法根除。效仿那妇人之仁,不沾鲜血,便难以为君。”
“国若强大,安详,富饶,其中官员中饱私囊便是居多。在贫穷之时都有臣子私吞税收,更何况是富饶之时?不治,国便败,谈何强大?哪国未有天灾?而这赈灾之钱物何出?国库。国库银两何得?税收。年年有灾,终有一日会入不敷出。”
“更何况,朕还是个皇帝,花销大得很,如何能便宜了那些贪官污吏?”最后一句,倒是说出了他自己的心声。如此钱财被私吞了,还不如缴纳在国库里,拨到边疆呢。
“陛下所言……”文臻漓还未说完,皇帝便是打断了他,“朕所言虽是如此,但朕却还是一名残暴之人。朕可未说,朕是英明睿智的,不是?”
“陛下如此年轻有为,倒是贬低自己了。自古哪位明君不孤寂?总有臣子,日后会理解陛下如此用心的。”文臻漓低低一叹,道。
皇帝轻声一笑,道,“只可惜,二王子并不是朕的臣子。要不然,朕就会有一个知心的臣子,也不会如此寂寥无奈了不是?”随后,将茶杯中的茶,宛若酒一般,一饮而下。
身份上的隔阂,是谁都无可奈何的。文臻漓知晓,所以在听到皇帝这句话之后,便是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