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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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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报名之后,尔意托夫掐指一算,距离考期尚三月有余。二人皆为惫懒之徒,素有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脾气。抱书啃了十日左右,渐渐故态复萌,斗鸡走狗,无所不为,功课不消说,自然又是日见荒疏。
转眼到了四月,尔意托夫才知慌乱。奈何松散已久,一时难以振作。几日过去,方觉事态严重,尔意遂恶狠狠逼了托夫一同立誓:一日不读书,即遭天谴暴毙!
这毒誓倒甚有约束之效,二人俱属惜命之人,从此危危战战,如履薄冰。
一日尔意本已上床歇下,半梦半醒间想起今日还未读书,刹那便如冰水临头,一跃而起。伸手在床头书堆中拽出一本,看过一题,遂欣然倒卧,人事不省。
考前十日,二人分头于家中苦读。有时于商行走廊相逢,亦仅以四目互勉。擦肩而过的一瞬,尔意低声道:“临阵磨枪---- ”,托夫随即点头接上:“不快也光!” 再不多言,分头而去。俱都神情凛肃,杀气腾腾,见者无不竞相走避。
这一日是考试的正日子,尔意一早去找托夫。二人草草吃过早饭,便即出发。
其时清露晨流,鸟鸣花树,倒是绝好的一个五月天气。遥见前面一双男女,却是同在商行当差的绸绸与她的青梅竹马男友。
绸绸亦是外武出身,只低了尔意一届,人生得秀气,在校时便负才名,入得商行却时运不济,分派到文书司。成日职责便是替正副掌柜写些歌功颂德的文字,留心他们近日又赴哪国考察,接见了哪些大唐商队,又如何获波斯大唐的高官接见宴饮,如何在某些西域小国扬威立万… …除此之外还需润色他们兴起时所赋的歪诗,四处网罗些小品文以塞门面,再攒几个武功兵器的系列简介,如此林林总总编纂刊印,分发众人,美其名为神兵简报,实则也是大家案头一张故纸。这般大材小用,而那绸绸素日沉静,也不言语。此刻看她去向,却也与尔意同路,原来也是早生了赴唐之心。
尔意托夫远远缀在后面,知道此时也不方便上前招呼。要知赴唐留学之事向为商行所忌,不到尘埃落定便自朝相,也只徒增尴尬而已。
一路无话,到得外武考场。
尔意故地重游,心中也自感慨。在校门会合了细柳,入得门来,倒颇见了些熟面孔,原来赴大唐之事竟是人同此心。
忽见前方一人踽踽独行,状甚高傲。尔意拉一下细柳,暗暗指点:“庄牲!”
细柳撑不住,笑将起来:“怎就叫他庄牲?”
尔意睁圆双眼低声道:“怎么你竟不知?我当初入学第一日,与阿缎同去打水,见得此人,阿缎便指说 ‘此人乃我从前同窗,学业上不象是人,直是牲口一名。’你既与阿缎中学同校,怎不知道他?”
细柳生性爱笑,平日稍一玩笑便极给面子地笑个不停,这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那庄牲大约是听见身后二女喧哗,面无表情回望一眼,二女立时噤声,做低头顺眉状。待他走远,到底还是笑了个痛快。一旁托夫便语带嘲讽:“尔意,怎的这般兴奋?”
尔意丢他个白眼,自知方才无聊,便也算了。
不久钟敲二遍,考生入房。
尔意托夫考号相连,分在同一处考房,入得门来一看,那庄牲竟也赫然在座,座位便在尔意正后。尔意挨过去坐好,便很有些芒刺在背的感觉。
再听一轮钟响,即有一名外武先生跨进门来,是张熟脸,一时却也记不起是谁。这时四下皆寂,几十双眼睛看着那先生拆开蜡封考卷,慢条斯里传下卷子。人人笔墨磨浓,严阵以待,耐着性子听那先生以汉文念了考试需知----
便见那先生念完,侧头看看窗外,说时迟那时快,耳畔最后一道钟声甫起,已听他一声断喝:“拆封!” 一手拔去了旁边一个沙漏的活塞,计时开始。
尔意被他这一吼下得一个哆嗦,脑中一阵眩晕,这才记起此公传授的正是选修课狮子吼。尔意自认在这上头早有异禀,并未费心去选那一门课,却有一细声慢语的温柔女友为自求磨砺投于此公门下,居然自此狮吼之功大进,令尔意对此公大感佩服。
正自神游,旁边托夫以肘撞一撞她,尔意方回过神来,连忙拆了考卷,见纸上题目倒也无甚稀奇:
“王生叔公一人忽卒,无后,遗命将身后百金赠于生。生骤得财,踌躇。置产乎?纳妾乎?求学乎?将何如哉?尔乃生好友,试为其析之。”
尔意心道这题目虽未在玉大师应试宝鉴中见过,却也只是将陈年老饭回锅再炒了炒,毫无新意。当下笔走龙蛇,洋洋洒洒,盏茶间挥就一文。自然是规劝那乐昏了头的王生以此金投入明师门下,刻苦攻读,而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云云,置产纳妾等大可不必急于一时。篇末归结万不可鼠目寸光,只顾眼下繁华。
写罢自觉言之成理,论据翔实,满分虽不可望,高分却已如在囊中。再通读一遍,斜眼看托夫,他却也已完工。尔意心中欣慰,看漏中沙已将尽,连忙预备了要听那先生一声断吼。
果然这次有备而来,一声叫停后,尔意仍气定神闲。却听有人低呼一声,啪地一响,想来是骤然被他惊吓,连笔也掉了地。
一时收卷停当,发下第二部分文卷。
那先生走到门边,迎入两个唐人试官,尔意抖擞精神,只待这听力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