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东越（二） ...
-
东越的太子和四皇子抵达帝都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顾云初正在栖梧宫中倚着美人榻和揽翠逗趣儿。正说到好笑之处，便见绮罗疾步进了殿宇之内。
“殿下，圣上派人来通知，您该准备了。”绮罗一向是这样的，进退有度，恭敬有礼，宛若大家闺秀。
顾云初漫不经心地坐了起来，“这么快，”又扫了一眼已经将衣物首饰准备好的宫婢，不大甘愿地将双臂展开，任她们摆弄自己，“真是麻烦。”她如此抱怨。
揽翠掩唇轻笑，“殿下莫要嫌麻烦，若是好好打扮一番，定是会倾倒众生呢。”
“行了，”顾云初翻了一个白眼，“我自己什么长相自己知道，少溜须拍马。”她的模样，绝对只能算是中上等的，兰沁确实是个美人，如兰一般的美人，可是都说她的长相是随了先帝了，于是只中和出来一个看得过去的长相。她是觉得无所谓的，她的父皇是男人，一个男人，长得再好看又能如何。可是有人偏偏能颠覆她这种想法。
长公主与王侯同，正装皆为紫色，顾云绯不似万俟暄那般爱极绛紫色，她喜欢玫红色，那种颜色穿在身上极为的艳丽夺目，可是她很少穿，此时此刻还不想那般张扬。层层叠叠地衣裙，套在身上，她又坐到了铜镜前，任宫婢们摆弄着她的头发。绾起高髻，雕凤梅花簪，挽玉金步摇，该往脑袋上别的一样不少，末了揽翠还娶了一块梅花形状的紫玉饰在她的额间。
之后，宫婢又将耳坠、项链、手镯一一呈给她，供她甄选，这还是除了年宴以外，第一次打扮地如此郑重。
顾云初看着铜镜之中模模糊糊的人物，秀眉轻颦，倒也有几分模样，只是打扮地未免太过花哨了，“好重。”她晃了晃头，想了想还是将头上两只足金的钗子拔了下来。
“殿下！”绮罗轻呼，而揽翠又是跺脚又是皱眉，颇有几分不大如意的样子。
顾云初愁眉苦脸道，“不过就是迎接而已，还未正式摆宴，你们饶了我吧。”如若这些天都要陪同的话，她不晓得要累成什么样子，不若自己减下负担。
既是顾云初自己的意思，宫婢们倒也不好说什么，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便随着顾云初出了栖梧宫。等顾云初到了朝华宫前时，只有礼部尚书及其属下到了，此时正是日头正盛的时候，顾云初不得不庆幸现在正值深秋，今日又有几分阴天，不然非得把她晒晕过去不可。
渐渐的，顾云初也站得不大耐烦了，悄悄地活动了一下脚，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的那个皇帝弟弟才乘着龙撵到了，他的身边还跟着黑着脸的万俟暄，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两个人一眼，想顾徵行了礼。
“皇姐久等了。”顾徵歉意地笑了一笑。
顾云初心中暗叹一声，这个弟弟哪里都好，就是不大像个皇帝，太过卑谦而没有主见，不晓得是不是被皇叔惯的，什么事情都要先征询了皇叔的意见，有个太强势的皇叔，哪怕那个人不想称王，这也不是件好事。随后便苦着脸，装可怜，“皇弟，这东越国的使臣还要多久啊。”
“顾云初，你能不能有点公主的样子？”顾徵还未开口，万俟暄便低声道了一句。
顾云初眉毛轻挑，公主的样子？“之前十四年我有十一年都不知道公主是什么样子的，这才三年就想让我学得差不多了？江阳王莫要太为难人了。”她承认她是故意的，在这里等人实在太无趣，不若和万俟暄斗嘴两句。
正当万俟暄想要还嘴之时，便看到一侍卫飞快地跑了过来，行至三人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启禀陛下，东越使臣以至皇宫东门。”
“传令，奏乐！”顾徵扭头对一旁的礼部尚书道。
顾云初抿了抿唇，和万俟暄并肩站在顾徵的身后，她发现她这个弟弟的小身板绷得还挺直，第一次迎接别国使臣，想必是紧张的，也是难为他了。她轻叹一声，一转头，便看到万俟暄在看她，她方想起来还有一事未向万俟暄道谢。
“谢谢你的匕首，很锋利，很好用。”她扬起笑容，还将自己被割伤的食指举给万俟暄看，上面已经结了痂。
“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俟暄皱着眉头，早知道便不送她匕首了，居然还能将自己划伤，真是愈发地出息了。
顾云初自然没有说，若是小心了，怎么找借口从太医院拿外伤药给西城门那宅子里的家伙送，想起来那黑衣人，顾云初无奈地撇了撇嘴，真是没有礼貌，不吭一声便离开了，连续两天她从密道过去找他，他都不在，想必已经走了。
随着迎宾之乐的奏起，一辆车撵越来越近。前前后后各有仆从侍卫，然后缓慢地停在了距离顾徵并不算很远的地方。从上面前后下来了三个人，一人是宫婢，而另外两个人大约就是东越的太子和四皇子了。
两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向他们三人走来，随后行了一个揖礼。前面的这人，大约就是太子了，着黑色深裾，看起来很庄重，“奉我皇之命，前来拜谒华国国主，一点薄利，还望笑纳。”随后拍了拍手掌，一名太监将一册子放在托盘中举了过来，顾徵一偏头，礼部的人便接了过去。
顾云初一直盯着那个太子看，观察着他的神色，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她突然确定，这个叫戚少阳的东越太子是看不起顾徵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小皇帝的。她又将视线移到他右侧后方的四皇子身上，陡然一愣。这真的是个男人么？长得……好像比顾云惜还要美……纵然他是穿了一袭白衣，都能穿出几分妖娆凄美的感觉。
仿佛察觉到了顾云初在看他，一直微低着头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戚少桓突然抬起头来，看着顾云初的眼睛，眸中笑意盈盈。这人的眸子深邃，仿佛不能见底的深潭，一点点光亮在他的眸子之中都仿佛在夜空中碎成了星光一样。
顾云初却好像被雷击中了一样，立在原地不能动弹，后面戚少阳说了什么话她都没有听到，只是和戚少桓对视着。
“这……这……”耳边传来了那礼部尚书有些惊慌的声音，顾云初偏头去看那个小老头。
“怎么了？”顾徵也有些恼怒，居然在这个时候失态。礼部尚书连忙将礼单册子呈给顾徵，手中指着最后一行，顾徵看了，表情也是瞬息万变，原本一直微笑着看戚少阳的目光终于转移到了戚少桓的身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太子，朕没有看错吧，礼单中竟然有你的亲弟弟？”
顾云初一挑眉，几乎是立刻地就去看戚少阳的表情，察觉到在顾徵提到‘亲弟弟’这三个字的时候，戚少阳似乎有些厌恶的意思，她又将视线投在礼单上，又去看戚少阳，“不知东越国主是何用意？”这个戚少桓还真是可怜，被自己的父皇送来当质子不说，还被自己的哥哥厌恶。
“既然凤阳长公主问到，少阳亦不避讳了，燕国将袭东越，我国欲求华国以兵马相借，为表诚意，特送一质子，任友邦差遣，”戚少阳根本不去躲避顾云初的目光，甚至表现出一副送自己的弟弟当质子并无不妥的意思。
“随便差遣么？”顾云初顿了顿，绕过顾徵，走到戚少桓的面前，手指挑起了他的下巴，原本应该是一件极为屈辱的事情，她却发现对方的眼中依旧泛着笑意，仿佛这些他都不在乎一样，“这么一个美人儿，若是入赘到我国呢？”
“那是愚弟的造化。”戚少阳一点也不在意。
“造化，”顾云初轻笑一声，表情愈发地轻佻，嘴角带着三分笑容，似是而非的慵懒，“那……如果是当本宫的面首呢？”
“顾云初！”万俟暄瞪着顾云初，轻斥道，“那好歹是东越皇子，你莫要太过分了！”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个样子，这样东越国的人情何以堪。
“呵呵，”戚少阳老好人一般的摆摆手，“进了华国的皇宫，他便是华国的人了，凤阳长公主想怎么样都可以。”
顾云初听了这话，捏着戚少桓的手一紧，看着戚少桓的目光突然疑惑了起来，她都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是东越的皇子了，“不知道太子这番话是东越国主的意思，还是您自己的意思。”
“自然是父皇的意思，皇弟你说呢？”戚少阳似乎是为了证实这话一般，转头去问戚少桓。
“皇兄所言极是，少桓险些酿成大祸，父皇未曾把少桓贬为庶人而是送来当质子，便是少桓的幸运了。”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自嘲地笑了笑。
顾云初将手收回，低着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随后又扭头去看顾徵，“皇弟，这次东越带来的东西，皇姐一样也不要，只要这个人！”说着，她还不忘了指指戚少桓。
“皇姐想要的，朕自会满足。”既然东越国主不介意，他自然也不会拒绝自己姐姐的要求，倒是万俟暄的脸又黑了一层，可是有这么多外人在，又不好发作。
“张尚书，安排戚太子及其余使臣去休息吧，今晚设宴款待。”顾徵始终面带微笑，好像刚刚自己的皇姐做的荒唐事其实没有发生一样。
戚少阳亦是面带微笑地接受了安排，带着侍从宫婢等人在礼部尚书地带领下离开了，原地只留了戚少桓一人。
“你跟我来。”顾云初也不和那两个人打招呼，转身便走，一路上都在思忖着到底怎么安排这个人的问题，忽的一转身，似乎想要说什么，一抬头，越过戚少桓的肩膀就看到了怒气冲冲跟过来的万俟暄。
“顾云初，你很缺男人怎么的？”他低吼着，他实在没有想到堂堂凤阳长公主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要男人。
“本宫是华国最尊贵的长公主，要个男人有问题么？”顾云初一点也不留情面，反唇相讥，最近万俟暄管她管得是越来越多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要个什么男人不成，这可是东越的四皇子。”万俟暄要被气炸了肺了，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顾云初如此喜爱美男以及‘欲求不满’啊。
“难道除了他，要谁都行？”顾云初笑了笑，笑得很是不怀好意，“那本宫如果要江阳王你当本宫的面首呢？”
“你……你……”万俟暄指着顾云初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你简直是不可理喻！”说罢，甩袖离开，光从背影看起来就让人觉得他很是愤怒了。
看着万俟暄离开，顾云初无奈地耸了耸肩，冲戚少桓笑道，“他就是这个样子，暴躁。”骄傲、强势，还一点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镇定一些。
“他也是担心你。”本来顾云初以为戚少桓不会说话的，却突然听到了他的声音，清冽而又带着三分魅惑，饱含笑意，又似是有几分无奈。
顾云初转身继续向前走，脚步越来越快，竟然是直接冲着湖心水榭就过去了，她倚在湖心水榭的栏杆上，挑衅地看着戚少桓，眉目之中带着几分笃定，那自信的模样在戚少桓看起来虽然有些幼稚，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样子有些张扬的她有那么点吸引人。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戚少桓压低了嗓音，轻轻笑了一笑，他就知道瞒不过她，或许他就没想过要瞒，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她这么聪明，真的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眼睛，”顾云初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每次见到我，你都只露出一双眼睛，所以我对这双眼睛太过熟悉了。”
“抱歉，离开没有告诉你一声，”他勾了勾唇角，便是惹人倾倒的风华，“不过，我早就说过，我们一定会见面的，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见面。”
顾云初也是那般笑着，笑着笑着，手便抚上了戚少桓的脖子，五指微微用力，“不过我很好奇华国的皇宫之中究竟有什么让东越四皇子觉得是自己的东西？”眸中带着冷意，就那样仰着头看着对方的眼睛，唇角的笑容也凝在了挑衅的弧度上。她在等一个答案。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东越（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