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谢》走南闯北

2、再提起的仍然是伤痕

　　星期天一大早，许诺就开车上了路。三个多小时的路程，中间还因为上错了高速而耽误了时间，待到车子停在许家蝶庄的大门口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黑色的本田缓缓入了车库，在一大片名车豪车中，它显得极其不起眼，不，应该是极其显眼。爸爸和大哥对雷克萨斯情有独钟，而二哥则钟情于兰博基尼，爷爷的那几辆宾利也一如既往地奢华着。
　　“四小姐！”许家的管家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大家都称他李嫂。许诺一行点头应她，一行走进客厅。客厅里许家的大太太欧阳玉华，二太太毕贞婷，还有大少奶奶袁语熙都在坐。
　　“大妈妈，二妈妈，大嫂！”公式化的称呼，欧阳玉华直接当作没听见，毕贞婷抬头瞥了她一眼算是打过招呼了，而袁语熙则稍稍笑了下，便再没有什么回应了。
　　“四儿！”老太太在女儿的搀扶下从餐厅里出来。
　　“奶奶，姑姑！”许诺恭恭敬敬地叫道。
　　老太太出来，原来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早就起身了。老太太在沙发上坐下，看着许诺风尘仆仆的样子，道：“一大早赶来，可难为你了，你们年轻人总爱星期天好好休息的！我看三小子倒是次次周末睡到十二点的。”老太太说着，偏身对着一旁的李嫂道：“李嫂派人去叫他起来吧！”
　　“怡儿自个儿不会享福大老远地去给人家打工。要说打工也得找个大公司，偏偏又在这样的小地方……”
　　“大妈妈又何苦在这里说这样的风凉话。我靠自己的本事赚钱，就是花钱我也安心！”许诺知道这个欧阳玉华向来不给她好脸色，可许诺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次次吵嘴，欧阳玉华没有一次占便宜的。
　　“你……你就这点教养……”
　　“行了，既然是长辈就该有个做长辈的样！”许老太太淡淡地道：“四儿是我养大的，要说没教养，倒是我的错！”
　　“妈……”
　　“行了，四儿，去楼上洗个澡换身衣服，再下来吃饭吧！”老太太说得威严，不许人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欧阳玉华自知没趣，恨恨地回房去了。
　　许裕南搀着自己的母亲走在蝶庄的园子里。她是刚从英国回来的，早年离异的她，一直没有再婚，膝下无儿无女。她是个干练的女人，一直以来都很独立，她干的是服装设计，现在已经有自己独立的名牌，在自己的职业圈里她也早就声名鹊起。
　　“妈，您是不是太惯着四儿了！”
　　“连你也说这样的话！”许老太太很是生气，虽面上还是十年如一日的淡然，但一个眼神就已经诠释得清清楚楚。“四儿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没了娘。这个家里大房二房都明着暗着欺负她，他们别以为我不知道。只有三儿是个好孩子，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有着感情！”
　　许裕南不再说话，母亲是固执的。她虽长年不在国内，但凭着两个嫂子这样的的人，她也该想得到四儿的处境。那个女子她是见过的，那样单纯，那样倔强的一个人，就算在怀着孩子最艰难的时候，她依旧倔强地维持的她的骄傲。那许多年，一个女人，一个被欧阳玉华搞得身败名裂的女人，到底是怎样把孩子养大的。这一点，她在第一次看到四儿脖子上用绿毛线串着的钥匙时她便明白了。
　　“四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不怕宠坏她！将来她的嫁妆我也断不会亏待半分的，静儿当初拿到了多少，四儿就会拿到多少！”
　　吃饭时，许诺还是坐在最末位。许家虽不是封建的家庭，但也最是讲规矩的。坐在许诺身边的许翊然显然见到许诺显得有点不自觉地喜悦，毕竟，自回国到现在，真的很久没有见到这个妹妹了。他们两个感情很好，原来因为年纪相仿，有共同语言，后来两人一起被送到了美国，相依为命的经历让他们兄妹的感情显得更加纯净，更加深厚。
　　老爷子坐在上座，强大的气场让整桌人都不敢吭声。忽然，坐在许诺斜对面的静然一阵反胃的呕吐。身边的周楷忙抽了餐巾给妻子递过去，“怎么了这是？”
　　“我也不知道，这些天一直没什么胃口，吃了就想吐！”许静然也显得很无奈。
　　“怕是有了吧！”欧阳玉华面露喜色。
　　“有了？”周楷显得很不知所措，一时竟有些懵了。
　　老爷子面色依旧波澜不惊，“饭桌上不要说话！既然有了就好好在家里调理调理，别再一天到晚地往外跑了！”
　　“是，爷爷！”许静然虽然平时人前人后小姐脾气十足，但在爷爷面前却是向来毕恭毕敬的。
　　“大小姐怀孕了，可是姑爷又不在身边，这可是很辛苦的呢！我听说现在的年轻人怀孕时都会得什么抑郁症啊什么的，以后姑爷可要常回来！”毕贞婷在一旁道。
　　“二妹说笑了！”欧阳玉华语气还算平和，但却难掩面上的气愤之色，“好歹还有我们瞧着，哪里有那么严重！”
　　“没完没了了！”许浩南愤然地喝道。两位夫人实在让他感到很火大，平时私下里又吵又闹的他也全当不知道了，可现在在饭桌上也是这样，他实在是忍不得了。
　　这一顿饭谁吃得都不是滋味。直等到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放下筷子，大家才都释放了一样离席。
　　“怡然，跟我来！”许浩南离席时的这一声传唤让许诺的心情一直沉到极点。
　　在二楼的书房里惴惴不安地坐着，双腿无聊地在地毯上点着拍子，许诺实在是讨厌这里的一切。第一次到这个书房时她才十六岁，坐在这把椅子上时，也是这样打拍子，打《花开花谢》的拍子，妈妈以前一直都哼这首曲子，她很熟悉。那时，欧阳玉华就在这里，当着她的面骂她是私生女，是野种。可是她没有哭，不管她怎么骂她，她都没有哭，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
　　“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你把那里的工作辞了吧！”许浩南看着眼前的女儿，心下便忆那个刻在他脑海里的纤细的身影。他此刻的声音充满了疲惫，说话也不想平时那样凌人了。
　　“爸爸！”许诺叫出来，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很久都没有这样叫他了，现在抬头看眼前这个目光炯炯的男人时竟发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喜悦。“我会注意的，请你放心！”许诺权衡良久，终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像她一样倔犟，可是女孩子太倔犟会吃亏！”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喃喃地说话也没什么表情，“有什么事就去找你姐夫，我会支会他的！”
　　“我知道！”父女俩个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
　　“你去吧！”许浩南的一挥手，示意许诺可以出去了。对于这个女儿，他用了最大的包容心，他几乎没有强求她做任何一件她不想做的事。“浩南，你别逼我，你别逼我……”那个绝望无助的声音无数次在他的梦里回荡。一夜之间，她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总是那么倔犟，宁愿离开他也不愿委屈求全。而此刻她的女儿，拥有和她一样坚定的眼眸，他真的是怕了，害怕女儿也会离开他，那时，他连她的影子也找不到了。
　　“再过几天是你妈妈的忌日，到时你去看看她，向她报个平安，也免得她记挂！”
　　许诺临了出门时，听到这样一句话，整个人都愣在当场，终究是没有回头，“我知道！”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父女间十几年的心结不是几天就可以解开的，“爸爸也要注意身体！”也许有一天，她会愿意解开！
　　但不是现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踱步到了花园。春天的花园里很美，翠色的林荫，修剪整齐的茶丛。两颗粗壮的老榆树地下挂着一个吊床，而此时，许翊然就这样独个儿躺在上面享受着温暖的阳光。许诺踱步上前，在吊床边的石凳上坐下，也不说话，只是漫无目的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四儿，Albert回来了！”翊然闷闷地说，
　　“我见过他了！”许诺显得很冷静，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翊然忽然坐起来，定定看着妹妹，道：“你回国以后，他一直没有过女朋友……”
　　“哥，那已经与我无关了，我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许诺说完便要走。
　　“四儿，lvy不是什么威胁……”
　　“我说了不要在我面前提到那些龌龊的事和人！”许诺忽然提高了声音，手中的包也忽然间砸向翊然。许翊然显然也没有料到妹妹会有这样过激的行为，定定地被砸了当头。
　　“怎么了，那么大了还小孩子一样吵架？”
　　“姑姑！”两人表情都不太自然。
　　许裕南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可是此刻又不好多问，于是便也在石凳上坐下，笑着道：“四儿，姑姑这次回国就不打算回去了，我打算在内地创办一个YU品牌的服装公司，姑姑希望你能加盟！”
　　“姑姑，我想我不太合适吧！”许诺毫不迟疑地就拒绝了。
　　许裕南并不感到意外，这个孩子很是要强，她也从周楷那里打听过，她现在工作的瑞和百货根本就没什么名气，可是她却做得很认真。她住的房子是租的，她的车还贷了款，不管怎样，她终究只想自食其力。“如果有一天想要换个工作换个环境时，姑姑等你！”
　　“谢谢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