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夜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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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一切皆已不识.
眼帘轻启,公孙策看到,俊朗的少年斜倚在床头,神色间满是疲倦,想必是在这里守了一夜罢.
伸出手,将少年垂落的发丝挽至耳后.公孙策撑起身子,却坐起身来,却不由得一怔.
少年的手,与他,紧紧交握.他握得这么紧,好似要将他融入骨血一般.
公孙策生性内敛,不喜与人过于亲近,被人这般拉着,不免觉得有些别扭.却不知为何,对于少年,他没有一丝抗拒,因为,少年的温度,让他感到莫名的心安.
外边的飞雪仍在飘,公孙策思虑到冬日清冷,怕少年着凉,乃将床上的棉被扯下来,小心翼翼地盖在少年肩上.
这轻柔的动作,惊醒了少年.
松开手,少年缓缓睁开双眸.他的眼眸泛着细碎的温柔,却暗藏忧伤.
被这样的目光望着,公孙策只觉,心,莫名地空了.
好似,他忘却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扶了扶额,努力地回想,却想不起来.
少年走至窗前,沐在月色下,他的背影显得分外落寞.
展昭静静地看着公孙策,看着自己的倒影在公孙策清澈的眸子里化为虚无,心破碎得失去了言语.
望着窗外的雪色,心如飞絮.
"你叫什么名字?"
"展昭."
"展昭?"公孙策秀眉轻蹙,疑惑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展昭猛然抬眸,与公孙策视线交错.
公孙策沉吟半晌,轻轻摇了摇头,记忆不再.
忧伤,在展策二人间,静静地蔓延……
"展昭,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少年笑了笑,抬眸望着窗外,声音飘渺,"记忆,该由自己去寻找.别人告诉你的故事,不是你的记忆."
这番话,少年说得意味深长,令公孙策一时间有些恍惚.深深望进少年的眼眸,他看到,少年墨玉般的眸子里承载了一段凄美的恋情和无法道尽的疼痛.
不敢再触碰公孙策清澈碧透的眼眸,不敢再触碰心口上那道挥之不去的伤痕,少年慌忙别过头,拿起桌案上的巨阙,踏雪离去.
公孙策立在原地,他的手心里还残留着少年的温度,细碎的温柔.
望着少年落寞的背影,他知道,少年心中,有一个人.
莫名的,公孙策觉得有些恨那人.因为,他让这阳光般的少年,为他而伤.
展昭没有回屋.他斜倚在一棵梅树上,手里捧着个酒坛子,一个劲地喝酒.
仰头,将酒灌入肚中.一阵冷风吹过,凉飕飕的,展昭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却无丝毫醉意.
原来……公孙大哥府中的酒,是不醉人的.
微微苦笑,又一坛酒下肚.展昭发现,他越想醉,便越不醉.他越想忘却那些疼痛,心口上的伤痕也就越深.
展昭不常喝酒,但他现在好想大醉一场.醉了,心便不会痛了.梦里,公孙大哥不曾忘却他,他总是笑望着他,轻柔地唤他,展昭.
可是,梦终究是梦.再醒来时,是日益清晰的疼痛.
公孙大哥,展昭,好想你啊……
公孙策再度醒来的时候,便看见展昭整个人挂在树枝上,浑身泛着酒气.轻轻蹙了蹙眉,难不成在这儿喝了一宿的酒?这怎么成……
"展昭."
没响应.
"展昭,快醒醒,展昭!"
"啊,公孙公子,早啊!"
展昭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见是公孙策,微微一笑,欲撑起身子自树上跃下,哪知脚下一个不稳,竟直直从树枝上摔落下来.
咚!
公孙策只觉眼前一花,少年的身子压在他身上,直撞得他眼前金星乱冒.
额与额相碰,唇与唇相触,少年温热的气息混着酒气,覆了上来,撩得公孙策心痒难耐.
"唔……"
"展昭,你快给我起来,好重……"
"啊!"少年一个激灵,腾地松开公孙策,自地上弹了起来,顺手将公孙策自地上扶起,"公孙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公孙策似是还未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便不再言语.
展策二人背靠在背,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言语.直到,花公公的到来打破了这一片宁静.
"公孙大人,展少侠."花公公在门外喊道:"皇上召您二位进宫呢,说是有事商议."
"知道了."展昭朝门外喊了一声,拉着公孙策朝屋内行去,"花公公请稍后,待展某与公孙公子换过衣服,整装面圣."
花公公自是知展昭之意,道个"好"字,便静侯门外.
片刻,展昭与公孙策并肩行了出来.
纵是服下忘尘,忘却尘世,与生俱来的气质是不会变的.无论何时何地,公孙策与展昭都是如此相配,因为,这两人乃命中注定,他们天生就是要在一起.
"有劳公公了."
"展护卫,其实,皇上这段时日,甚是想念你们."
展昭淡淡一笑,花公公慌忙闭了嘴,不再多言.
花公公领着展策二人走进宫门,穿越层层宫殿,来到宣政殿.
宣政殿,乃皇上召见大臣,处理公务的地方.
此刻,赵祯正坐在前殿的桌案前批阅奏折,认真而专注,他没有发觉展策二人的到来.
"皇上,公孙大人与展护卫带到了."
赵祯略一点头,朝花公公挥了挥手,让花公公退了下去.
展昭与公孙策一丝不苟地行君臣之礼.
虽说展策二人与赵祯的关系非同一般,但君是君,臣是臣,君臣之礼不可废.且皇上虽贵如天子,但他的一举一动皆受人监视.一招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步步惊心.
赵祯停下笔,他来到展策二人身前,一袭明黄色皇袍随风飘扬.
"免了."赵祯微微一笑,伸手扶起展策二人.
展昭扶公孙策站起身来.展策二人看着未言片语,他们在等赵祯开口.
赵祯递给他们数十封奏折.
全是关于工部请修塔寺的奏折.
展昭打开第一封奏折.
工部尚书,罗恒.
展昭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握着巨阙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他动了杀机.
如若不是他,展昭与公孙策便不会牵扯进这一番风波中去,公孙策也不会因此而中离尘之毒.
展昭说过,要生生世世守护公孙大哥.所以,伤害公孙大哥的人,必须因此而付出代价.
为了公孙策,展昭情愿倾尽一生.对于伤害公孙策的人,少年无法控制自己的杀意.
无论如何,罗恒,必须死.
赵祯静静看着展昭,他没有放过少年眸中一闪而逝的杀意.
展昭与公孙策细细地看着手中的奏折,片刻,少年放下奏折,面容肃然.
"看完了?"
"嗯."
"有何见解?"
展昭低低一笑,笑容悠远.
"上奏折之人皆为朝廷重臣,身份贵重.上至宰相,下至侍郎.看来,庄主已在朝廷布满了眼线,果真厉害.如今之计,便是抓住他们的把柄,寻找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庄主?何许人也?"赵祯疑惑的声音不期然地响起.
"萧自扬."展昭看着赵祯,说了三个字.
很简单的三个字,听在赵祯耳中,却如雷鸣一般,划过心口,让他不由得心中一震.
赵祯又忆起那个倾城绝世的女子.
那一年,他选秀女进宫.她紧紧地拽着他明黄色长袍的一角,苦苦地哀求,她说,我心已许,请皇上放过她.
赵祯最终没有放过她.不是因为爱,自从数年前与公孙策在大殿一见,赵祯的心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他只是不服而已,堂堂大宋皇帝,在一个女子心中,竟比不过一个蛮人!
女子确是绝代风华.她莲步轻移,姿态婀娜,深谙音律,诗画清雅.
她思念郎君,于是,她在她的寝宫外,种了许多红豆树,以表思念,相思红豆开遍满亭.
赵祯听闻此事,龙颜大怒,派人将皇宫里的红豆树,连根拔起,除个干净.
女子看着枯死的红豆树,神情黯淡.她的生命,亦随着红豆树的枯萎,随风飘散……不出数月,这绝代风华的奇女子,于深宫之中,香消玉损.
"萧自扬并不在意死多少人、流多少血."展昭道:"他的目的,不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是,是颠覆大宋江山."
少年的一席话,惊得赵祯猛然一震.如今大宋危如累卵,若是任萧自扬与大宋皇室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耶律宗真和李元昊还不借此趁虚而入,将大宋灭个干净?!
不能,不能让他如意!
如若让大宋江山覆灭在自己手中,他赵祯,有有何颜面去面对赵氏列祖列宗?
然赵祯毕竟是赵祯,心下纵是惊慌之至面上却无半分失态之色.他转眸看向展策二人,询问对策.
展策理了理额前秀发,"我想,我们应该去找一个人.他,或许能说得动那人劝庄主罢手."
"展护卫说的是庞太师."
"不错."展昭淡淡一笑,"能劝得动庄主者,非庞统莫属.而庞统自恃极高,普天之下,也唯有庞太师能劝得动他."
情,便如世间最坚固的牢笼般,紧紧将两人束缚在一起.若说公孙策是展昭的软肋,庞统便是萧自扬的软肋.
"庞太师?"赵祯对于展昭的提议显然是有些诧异,俊秀的眉头微微蹙起,他陷入了沉思.
"庞太师如今身居高位、位高权重,却不忘民间疾苦,关注民生,确是一代良臣.若让他出面劝庞统,许会有用."
"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但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唯有此法.皇上,如果任由萧自扬颠覆大宋江山,与大内禁军拼个血本无归,又何如?"
一字一句,铿锵有声!
赵祯明白,展昭所言,句句在理.
可是……
作为君王,最担心的莫过于谋权篡位.庞籍位高权重,赵祯无法不对他心存猜忌.
庞籍与赵祯,贤君良臣,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道沟壑,无法逾越……
满城飞絮,载不动君王心中的那份忧思……
庞太师,朕,可以相信你么……
轻轻推开窗,风卷着雪扑了进来.
展昭淡淡望着飞雪,声音中有些许飘渺,"这雪,下了好几夜呢……"
少年静默不语.他不欲去揣摩赵祯的心思,展昭,并不适合去思考过于复杂的事.
他要想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如何护他公孙大哥周全,不让他受一丝一毫伤害.
一阵风雪飘过,公孙策极为畏寒,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极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却让少年察觉了.
脱下衣衫,极其轻柔地,将外袍披在公孙策身上.随即轻轻握住公孙策的手,少年温润的内力透过掌心,源源不断地传入公孙策体内,泛起阵阵暖流.
展昭垂眸,笑容温淡.他便这般静静地地望着公孙策,直至公孙策身子彻底回暖,方才松开手.
赵祯回身,见展昭衣着单薄,忍不住调侃他,"展护卫,你不冷么?"
展昭浅笑,"不冷."
"还说不冷,你的身子都在抖,内力是这么用的?"
"那麻烦你别开窗成不,我公孙大哥怕冷."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眸中泛着细碎的温柔,深得化不开.
公孙策抚着少年外袍的指尖不由得一颤.
抬眸,与少年四目相对,他好似看到了谁的影子,却忆不起.
那人,会是谁呢?
他到底,忘却了什么……
映着雪色,少年腰间的束竹玉佩,在摇曳……
展昭垂眸看着玉佩,目光深邃,嘴角若有若无地向上提起.
公孙策,字束竹.看到束竹玉佩,便如见到公孙大哥一般.即便公孙策已然忘却这个约定,少年依然记得.
他们的情,刻骨铭心,荡气回肠.
展策二人,究竟要历经怎样的波折,才能相守一生.
赵祯望着展昭与公孙策,轻轻一叹,反手掩上窗,踱回龙椅上.
君王身后,是一阵阵叹息.
公孙策人淡如菊,折扇轻摇,举止清雅,"臣以为,皇上应该信庞太师.明君之道,当使贤臣尽施其能,若心怀猜疑,上下不合,无以治天下."
声音并不大,却如一记闷雷敲在赵祯心头,惊得赵祯猛然一怔.
好个公孙策!
这番话,一针见血.赵祯不由得心下暗赞,即便失去记忆,公孙策依旧是那个深谙谋略的大宋第一才子,无论身在何种境地,他都能冷静的审时度势,这一点,从未变过.
他突然忆起当日公孙策与他说的话.
"明君之道,当是选贤任能,但君主与臣下须得讲究权力的制衡,既不能让臣下势力独大、权力膨胀,亦不能疑心过重,使臣下心寒."
公孙策望着赵祯，眼眸似水,目光如剑,依稀若当日.
公孙策空灵的声音传入赵祯耳中,他说了《淮南子》中的一句话.
舆骂不调,王良不足以取道.君臣不和,唐虞不能以为治.
赵祯虽不敢信庞籍,但公孙策所言,句句在理,让他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公孙策那深邃而锐利的目光,让人在不经意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赵祯决定信公孙策.
公孙策,总有一种魄力,让人对他所言计策,深信不疑……
赵祯乃将吏部尚书沈洛翎等人召来,商量对策.
众人对展策二人所筹计策赞不绝口,但心下仍不免忧虑.
庞统一代枭雄,心比天高.庞太师虽为其父,却未必说得动他,劝其罢手.更枉论庄主萧自扬了……
且,他们武功出神入化,中州王府和清澜山庄内高手如云,若他们执意如此无人有把握,能在干戈未起之前,制住他们.
众人心思百转,忧虑重重.公孙策折扇轻摇,淡定从容.展昭墨色的眼眸如果上古的宝玉,目光深邃,眸中满是对公孙策的信任.
无论何时何地,展昭一直坚信,只消他与公孙大哥同在,任何艰难任何险阻,他们皆可携手共度.从来不曾怀疑……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沈洛翎剑眉紧锁,如是问.
公孙策摇摇头,他说了《孙子兵法》中的一句话.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公孙策如此说,沈洛翎与韩萧知道他的意思.此计虽铤而走险,但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唯有此策.干戈若起,必是,两败俱伤.
展昭轻轻侧过头,不着痕迹地凑到公孙策耳边,发丝随着微风飘扬,低声细语,"公孙卖弄."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两只桃花眼都笑得弯了起来.与公孙策逗笑,仿佛是他永不厌倦的游戏.
"什么卖弄,这是博学,博学!"
公孙策眼一瞪,少年立马转过头,极为认真地听赵祯说话.
赵祯问,"如果庞太师无法劝得动庞统,又当如何?"
在庞籍眼中,庞统是个骄傲且难以触摸的儿子,要劝得动他,谈何容易!
公孙策扯唇一笑,他虽未言片语,但这若竹的气质,令人不容小觑.
"所以,我与展昭一边与庞统和庄主谈,另一边,还需韩将军和沈大人做一件事."
"何事?"
"遣散'六翼'."
公孙策说这话的时候,淡定从容,仿佛只是在闲谈一些寻常小事,然几人却知其中的利害关系.
六翼,乃萧自扬这几年来暗中培育的势力,个个武艺非凡,行事神出鬼没.若遣散'六翼',意味着庄主这些年为报复大宋王朝而步的局,功败垂成.
毁灭他所布之局的人,他不会放过.
这是粉身碎骨、玉石俱焚的计策.
目的,只有一个.
守护大宋江山!
不是为了赵氏皇族,而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倾尽全力,只为百姓赢得哪怕是一星半点休养生息的时日.
公孙策望着韩萧与沈洛翎,意思是,愿不愿去.
韩萧与沈洛翎朝公孙策重重点了点头,眸中是凛然与义无反顾.
"公孙大人但且放心,我二人必不负重托."
展昭走到韩萧与沈洛翎身旁,低声细语.
"小心风灵,依计行事,我会派人在暗中相助你们.记住,此事事关大宋江山社稷,不得有丝毫疏漏……"
韩萧与沈洛翎领命退下,展昭与赵祯说了几句,亦旋身离去.他,也有他的使命.
"展昭."
在少年即将迈出大殿之际,赵祯叫住了他.
"何事?"少年止住脚步,如是问.
"我会保重自己.但,也请展少侠答应我一件事."
赵祯用的是我而不是朕,仿佛,三人又回到庐州的相遇.
没有皇上,没有展护卫,没有公孙大人,有的,只是几个一见如故的少年.
"此番,还请展护卫务必将公孙大人平安带回来.大宋,不能没有他."
展昭没有说话,转身出了大殿.笑话,他当然会将公孙大哥平安带回来.因为他是展昭,而他,是公孙策,他的公孙大哥.少年即便是拼尽性命,亦会护他周全,不然他受丝毫伤害.
这是少年与公孙策彼此间的痴念.
"展昭."似是看清少年的心思一般,赵祯在少年身后一字一句地嘱咐道:"我所说的回来,是你与他一同回来,而不是他一个人.那人,不能没有你."
"我知道."了然一般,少年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在公孙策心中,他是个怎样的存在,展昭一直都知道.所以,就当是为了公孙大哥,他也会好好保重自己.他会一直等待,等到有一天公孙大哥忆起他,等到有一天尘世了结,与公孙大哥回到烟雨江南中去.他们会有个自己的家,一个很美很美的园林,极具诗情画意.届时,展昭便可看着公孙大哥好看着公孙大哥坏,看着他开心看着他默然.待到冬去春来,他便可揽着公孙大哥的肩,与他一同看,细水长流.
赵祯目送展策二人离去,莞尔自语一阵,踱下玉阶.
他知道,纵是他有千万般想留下展策二人,终有一天,他们会离自己而去.
他们不属于大宋,不属于汴京,不属于这尘世.他们,该当属于烟雨江南……
是你的,任谁都夺不走.不是你的,任你如何去抢、去夺,终无法留住.
甚至,连最初的那份情愫,也随之烟消云散.
留不住,不必留.
赵祯想,若真有这么一天,我会选择放手,任你们离去.
公孙策与展昭,终有一天,会离开这华丽的牢笼,携手回到江南烟雨中去,相守一生.
他们,不属于任何人,唯独属于彼此……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夜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