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微》空啼欢喜

13、相思相望不相亲

　　九微的记忆依旧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被九命强行唤醒的记忆星星点点，少，在记忆深度独居一隅。

　　而正是因为少，九微并无太多的感触，更多的是恍如梦境的不真实。

　　九命所说之人、所历之事……她似乎都记得，又似乎都不记得，模糊看不清面目。那最清楚的一个……想起来会心疼。

　　月华洒在她身上，显得各位清冷透明。额前的发垂下模糊了容颜，看不清神色。

　　也不过是心疼罢了。

　　处理好妖魔的尸体，九微一路神不守舍的回了美人洞。

　　其实那妖魔都化成一滩绿水……她所做的不过是盖点土什么的……吸水份……血份。

　　九微所居住的小阁不叫别的。就叫九微阁。植种了不少花卉。小池里还有奇异的血红色的莲花……当然。都是沉邑做的。

　　步入九微阁，九微就望见一袭红衣站在满园花卉之中，背对着她。傲骨嶙嶙。

　　她有些迟疑，还是缓步走了过去。

　　这香柴山中，能把红衣穿得那么有风骨的除了沉邑，不做他人想。

　　香柴山之外……她摇摇头，不去想。

　　她胆怯了。

　　她并非不信九命所说。那该是她的记忆……那么隐约的东西，她总有些许印象。而沉邑……

　　他……

　　九微心一沉，有些恍惚。

　　她不知道。

　　九微似乎看不见他，眼中空蒙的无物。径直地就往小楼走去。

　　“你去了哪里？”

　　他是该高兴还是伤悲？她是回来了。还记得回家的路……回家……

　　他心底有那么一根刺，扎在那里，拔了会流血会痛，不拔、还是会痛。

　　九微听到声音一怔，接着转过头抿唇一笑，笑得却是勉强：

　　“夜里睡不住，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

　　沉邑眼掠过一抹阴霾，他盯着她。却发现她脸色发青，唇色略略带了紫色。一头丝绸般的长发披散，衣衫也相当凌乱。

　　他几步上前，沉声反问：“只是出去走走？”

　　九微有些惧了，手心隐隐地冒汗。她认识他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说话。

　　以往的沉邑……虽然轻佻，但是很好很好……

　　但她还是说：“那是自然。”

　　沉邑脸色微沉：“那怎么搞成这副模样？三炎还珠呢？不是让你随身带着吗？阴寒入体，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言罢，把外衣脱下，披在她身上。

　　他说完却是一顿，却似乎发觉了什么，缓和了语气：“九微我……”

　　他叫她九微。

　　九微眼神一黯。她别开眼，轻声道：“我刚刚遇见了……”她想了想，“我不知道那该叫什么……然后，三炎还珠碎了。”

　　碎了一地。

　　沉邑脸色发白。

　　“所幸有人……救了我。”在这里，她不想隐瞒，抬起眼紧紧看着他：“她说，我是九微元君。你可知道？”

　　沉邑深处在半空的手垂下，久久她听见他的话。

　　很短。只有一个字。

　　“是。”

　　斩钉截铁。

　　没有犹豫。九微笑。眼泪却是流了出来。

　　眼前的男子红衣长发，形象依然鲜明，却似乎无比遥远。分明在咫尺，却似在天边。遥不可及……

　　“那……压寨夫人一说，你可是骗我的？”九微已经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问了，只是一味地想知道结果。

　　沉邑闭上眼。

　　“是。”

　　“这样呢……谢谢呐。”

　　她素来是温婉的女子，轰轰烈烈闹得你死我活众人皆知的事情她做不出来也不屑于做。她的声音淡如流水，却听不出感情。

　　只是他情愿她轰轰烈烈闹得你死我活……那样也许他还能从中找出些什么来。

　　可是没有。

　　她毕竟如此。

　　九微依旧是笑，却是往门口走去。

　　沉邑猛地睁开眼，急声道：“你要上哪去！？”

　　九微侧过头，脚下步子却没有停下：

　　“我想静一静。”她的声音即便是这是也依旧是婉转，却最是伤人。

　　伤人的，往往不止刀剑。

　　假若此时她回首，她便会望见他惨淡的眼和一身艳冶下、从衣袖中淌下的、

　　鲜红色的血。

　　只是假若。

　　九微没有回头，沉邑没有挽留。

　　她毕竟没有看见他艳冶红衣下冰凉凉的血，还有那一脸濒死的白。

　　这有如何？她终究是走了，没有留恋一般。

　　沉邑合上眼，一身的火红似乎失了颜色，黯淡下来。

　　身上的血是谁的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她走了。

　　也许再也不会回来。残酷得不留半点余地。

　　骗来的幸福中就是骗来的……而这多符合她的作风。一点也不想失去了记忆。

　　……以往，哪次不是这样？

　　从最初她所要偿还的所谓的债……到后来她所认为最好的结局……甚至自降品阶，宁可做一方游神也不肯安于天庭。

　　一点余地不留。

　　是没了办法吗？他不晓得，金光闪过，红衣妖孽已不在原地。

　　白衣金冠的清隽男子却出现在那里，眉眼温润如玉，却冷如寒冰。

　　想到凡间的一句词话来。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呵……他不由得大笑，眼角淌下两行血珠，一双凤眼尽是朱红！

　　好一个天为谁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