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盲啊》桃子灯

6、第 6 章

　　一路畅通无阻抵达地下第四层。

　　温斯洛点燃壁灯。

　　云时看到一片宽阔的水池。

　　水池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平台，堆放着大型仿真人部件和数不清的晶核。

　　这就是镇长说的杀戮机器，看起来只差组装了。

　　“你要找的东西在那里，我带你过去。”

　　温斯洛揽住云时的腰，带着他在池水上踏了几下，稳稳落在平台上。

　　云时看看四周：“镇长的侄子不在这里，我们毁掉这些部件就上去吧。”

　　“好。”

　　云时找到一个大锤。

　　一阵梆梆梆梆梆后——

　　部件毫发无伤。

　　“这些部件用污染物的甲壳打造，砸不坏，要拆解开，从内部破坏，让我来吧。”

　　温斯洛打开工具箱，三下五除二地拆解开仿真人部件，并告诉云时该往哪里砸。

　　云时再次举起大锤。

　　梆梆梆梆梆——

　　[任务完成，奖励500积分。]

　　“我们成功了。”云时放下大锤，对新队友笑了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杏眼弯弯，因为睫毛浓密显出一种毛茸茸的可爱。温斯洛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忘了回答。

　　如鬼魅般藏身地下，耗费三年才完成的作品，被云时砸成一堆废品。

　　温斯洛也一点都不生气。能被云时亲手砸坏，是他的荣幸，也是这些东西存在的正确意义。

　　毁灭世界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了。

　　胸口涌动着陌生的情绪，温斯洛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在高兴，因为云时想知道他的名字。

　　“温斯洛。”他哑声吐出自己的名字，取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想帮云时擦一擦额头上的汗珠，又怕自己肮脏的气息污染云时，手僵在半空。

　　“给我的吗？谢谢。”云时接过手帕擦了擦汗，“温斯洛，我们上去吧，别一会儿被当场抓包了。”

　　温斯洛盯着他握着手帕的手，感到一阵焦渴。

　　“云时。”

　　“留在这里，怎么样？”

　　“你不想走了吗？”云时没想到他会反悔，苦恼了一会儿，没有劝说他和自己一起离开，“这样吧，这些晶核都给你，我再给你一张一万币的支票，你帮我找到我家人的……”

　　云时话音一顿，突然想起，今天见面的时候，温斯洛没有带行李。昨天，他明明说要收拾物资。

　　温斯洛拆解仿真人部件的手法也太熟练了。

　　云时往后退了一步。

　　“你终于发现了吗？我就是他们口中的偏执狂。”

　　温斯洛上前，再也克制不住，握向云时的手腕。

　　“喀嚓。”

　　手腕被冰了一下，云时抬手，手腕被铐住了，一根细细的链子被温斯洛拽在手里，轻轻一拽，缀在链子上的宝石晃出璀璨光芒。

　　“这是我昨晚为你做的。”

　　“初次见面的时候，你没有选择我，我很难过，但我原谅你了。”

　　云时：“。”

　　你都说初次见面了，我不选你那是人之常情！

　　“有话好好说。”云时晃晃手铐，“你先解开这个。”

　　说好的废土游戏呢？这个剧情不太对吧！

　　“我一直跟在你身后，你很喜欢财宝，看到晶核眼睛会发光。我可以为你搜罗来很多很多财宝，把地下城堆满，好不好？”

　　温斯洛轻抚云时的脸，皮手套触感细腻，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袖管滑落，云时看到一截白骨手臂，眼睛瞬间瞪大了。

　　原来半污染物的身体是这样的吗？

　　温斯洛被这个眼神看得情绪崩溃。

　　感染污染源后，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保住了理智，可身体上也留下了无法逆转的丑陋痕迹。

　　他救了落日镇，可是，当他变成半污染物，等来的不是感谢，而是驱逐。

　　从那之后，他活在黑暗里。

　　“我以为你和那些人不一样，原来你也害怕我。”温斯洛彻底失控，把干瘪如骷髅的脸凑到云时面前，“其实你也很厌恶我这张脸是吗？”

　　“你凑这么近也没用，我脸盲啊。”云时听他的语气，像是快要哭了，还安慰了句，“我没有讨厌你的脸。”

　　“……”这下轮到温斯洛瞪大眼睛了，“脸盲？”

　　暗处，因为对云时太好奇而悄悄跟过来的影：“……”

　　原来是脸盲。

　　难怪当初找他组队。

　　难怪认错镇长。

　　难怪对温斯洛这个态度。

　　云时对他的晶核根本不感兴趣。

　　原来那0.001%的几率真的存在，主动接近他的云时不是傻白甜，是严重的脸盲症。

　　“从小就有这个毛病，每个人的五官在我眼里都是差不多的，我算是最严重的情况，分不清男女，体型、肤色、发型、声音这些非脸部线索里面，我只对体型和声音比较敏感，而且依赖突出的特征。”云时耐心和温斯洛解释，“可以解开手铐了吗？”

　　温斯洛沉默许久：“你眼中的我，和普通人一样吗？”

　　云时点头：“我不知道你的脸怎么了，刚才看到你的手臂，我因为惊讶没有控制好表情，不好意思。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出去。”

　　温斯洛拨开云时的额发，着迷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也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其他丑陋的半污染物吗？”

　　澄澈明净，不染尘埃，像和平年代的天空和蓝海。

　　云时：“如果你介意，我可以带墨镜。”

　　“噗。”影没忍住，笑出声了。

　　温斯洛把云时护在身后，警觉地看向暗处：“出来！”

　　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温斯洛身旁，把他踹进水里。

　　银链落在影的手中。

　　云时没有认出影，全然是看待陌生人的目光，警惕又好奇。

　　脸盲得不能再脸盲了。

　　影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性，竟然觉得云时对自己有所图谋。是自己草木皆兵，脸皮太厚了，变成半污染物后，影头一回对纯血人族感到愧疚。

　　他滚了滚喉结：“是我。”

　　明暻哥的声线！云时一下就放松了：“是影吗？”

　　“嗯。”

　　“你还是决定接镇长的委托吗？”

　　“……嗯。”

　　温斯洛浮出水面，踩着水跃向平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再次掉进水里。

　　云时惊呆：“这是什么招数？”

　　影：“我的能量罩住了水上平台，没有我的允许，谁也无法进入。”

　　“明白了，是结界！”云时抬起手，“想要钥匙。”

　　黄金手铐圈住纤细手腕，白得晃眼，影只看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两指捏住手铐，一声轻响，手铐解开，落在地上。

　　云时被秀到了：“这是怎么做到的，你是万能的吗？”

　　“这个很简单，下次教你。”

　　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聊天，温斯洛嫉妒得浑身冒起魂火，整片池水翻滚起来，浮起无数具白骨傀儡。

　　他嫉恨地盯着影：“谁也别想将云时带走，他是我好不容易遇到的宝物。”

　　一声巨响，水上平台裂开，影将云时打横抱起，踩水回到地面。

　　云时举手：“温斯洛先生，可是我想走。我还要去找我的家人，而且我不喜欢住在地下城，太潮湿了。”

　　影：……不潮湿就可以吗？

　　温斯洛爬上地面，像湿漉漉的水鬼：“你还是不愿意选择我，没关系，我会把你留下来。”

　　影召唤出死神镰刀：“云时，离远点。”

　　两道黑影打成一团，速度太快，云时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很快就分出了胜负，影把重伤的温斯洛踩在脚下，死神镰刀架在他的后颈。

　　“等一下。”云时跑到温斯洛面前，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我昨晚去打听过你的事，镇上的人吞吞吐吐，也不肯提起你的名字。但是我还是拼拼凑凑，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在污染物入侵的时候，是你挺身而出，牺牲自己保护了落日镇。你其实很喜欢落日镇，对吧？要是毁掉落日镇，你肯定会后悔的，所以我接受了镇长的委托。”

　　“我答应和你组队，是诚心想委托你帮我找家人，但现在我已经无法信任你了，所以我们正式拆伙。”

　　“还有啊，我不是什么宝物，只是一个绝望的脸盲。挨了一顿揍，应该清醒了吧？因为我有一点生气，就不帮你治疗了。”

　　“我们两清，就此别过。”

　　云时招呼影一起离开。

　　他没有看到，温斯洛的眼中蒙上泪水，目光变得更加狂热。

　　影看到了，冷冷地扫了温斯洛一眼。

　　无声说了句：想死就跟上来。

　　回到地面已经是正午。

　　云时去找镇长，拿出几个杀戮机器的零件当证据，顺利拿到了报酬。

　　镇长：“这下终于能安心几年了，感谢两位勇士，我们准备举办一场庆典，请务必参加。”

　　云时不客气地说：“脸皮太厚了吧，别忘了落日镇的平安是怎么来的。”

　　镇长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憋屈地“请”云时离开。

　　离开镇长办公室，云时找了个能说话的地方，只留下医疗术宝典，把支票和物资包递给影：“这次多亏你了。”

　　影没接：“你脸盲？”

　　“是，一直瞒着你，不好意思。从小到大，因为这个病我遇到不少麻烦，所以能不说就不说。”

　　影沉默了。如果云时知道他是比半巫妖更可怕的怪物，会怎么样？

　　一定会立刻和他两清吧，毕竟刚遭遇了这种事。

　　影的沉默，让云时感到煎熬，想起来一些久远的往事。

　　“你连我的样子都记不住，算什么朋友？”

　　“小朋友，你连爸爸妈妈的样子都记不住吗？”

　　“来打赌看看谁能让云时记住。”

　　“云时，你知道我是谁吗？”
　　“云时，我是谁？”
　　“我是谁？”

　　云时的脸变得煞白，垂下眼睫掩饰情绪：“真的很对不起，还好我们已经不是队友了，我先走了……”

　　经过影身边时，手腕被握住了。

　　影问：“要继续组队吗？”

　　在云时看不到的地方，一条龙尾无声无息地伸到他的双脚后面，环绕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