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六月二日 ...
-
这似乎是一个“明摆着”的时代，一切都是赤裸裸地横在你面前，而你只需要做一个“做还是去死”的选择题。如果选错了，便步步都错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学会开车又不争气驶离主流，拐进犄角旮旯里去了，自此就在小道上越走越远，无依无靠。
至少，方如意是这么想的。
六月二日，网●云播放着她嘴皮跟不上的歌，歌声被耳麦包裹起来，声音小到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得见，但这并不能把她和外界隔离开来，耳麦隔音能力堪忧，室友聊天的声音丝丝缕缕地透进来了。
“听说……”
“啊，是这样吗？”
……
想都不用想，大概率会呈现出以下场景：老大翘着二郎腿、老二撕开一包魔芋爽坐在她对面，老四老五趴在床二层上向下俯视，老六……老六这个神秘女人不知道在哪。方如意时常觉得宿舍是个灭绝人性的地方，毕竟还有比管理层不加思索地把ie分明、生活习惯昼夜颠倒、边界感差距悬殊的六个人才分进一间屋子里更糟糕的事吗。
脚步声靠近，紧接着是桌帘被拉开的声响，她立即暂停音乐，不过没有摘下耳机的打算。
“老三啊。”那是老大的声音。
“嗯。”
“老三！”老二也跟着喊了一声。
“啊？”
“来参与一下嘛。”
她回过头，和笑容满面的老大打了个照面，想了一会，她最终还是点点头，乖乖坐着椅子滑过去。没想到短短十几分钟，老二手头的那一大袋魔芋爽竟已见底。
“方如意，别老惦记着你那耳机了。”说着，老二站起来，伸手将方如意的耳机取下，轻轻放回她的桌子上。“对了，我们聊到哪里了？”
“一份作业引出了一段双向暗恋，我们曾热烈过，最后分别，谁想听。”
这要是个小说，放在●江、●点，光是标题就能吸引一波流量。老五一开口，一切生物的注意就已集中在她身上了，仿佛她周围有什么磁性的气场。
“他其实只有点小帅吧，也许就鼻梁高一点点……哎呀，你们真的应该看看他的身材，真是巨巨巨巨巨巨好，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她在床上坐起来，用左手在头上空轻轻笔画着，“也没有特别高啦，就比我高一头？”
“你都已经一米七了，黎芸。”老二说。
“这种小事就不要在意嘛——江莹，再说了，你们也知道我是一个有内核的女人，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人家的身材我就萌发了一点……小小小的爱恋火花呢？”黎芸轻轻挑起眉毛，对脚的老四发出了难以抑制的狂笑。
老大老二同时发出啧啧的声音。
“那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周一，坐在教室里我的心如死灰，面有菜色，但我的心里只有……学习！可我成神的道路竟被一张空白的数学卷阻断——我的头脑也空白了。”
“然后人家借你抄了，你爱上人家了，over。”老四平静地说。“究极恋爱脑止步于您。”
“这只是个相识的契机嘛，你听我说完……”
不等黎芸说完“说完”二字。方如意的灵魂已然飘进走廊。
在她刚记事那会，男生是女生的究极对立面，他们野蛮、头脑不转弯，喜欢抢女孩子的发卡零食削笔刀，一曲“靠到海边变成海鲜”更是作为男女学生对骂的经典，贯穿了她的童年，
“再跟男生讲一句话天打雷劈。”在加入某个玩耍团体时她含恨发誓。
于是方如意的青春期一片电闪雷鸣。她的身体虽早早进入混乱的青春期，心灵却在书籍之间寻迷了路，所以，她被所有人归到乖乖女书呆子那一挂里，从此，不合群的烙印刻进了她的骨髓，这也给了她快步路过帅气投篮的的初中男生且面不改色的能力。
“傻*。”她路过投篮没进的男生如是说。
口快并没有为她带来什么好处，取而代之的是站队孤立和冷暴力，再后来，她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学会了少说话，多戴耳机。
“所以你呢，老三？”
“方如意？”
“……显然没谈过。”方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表示，她一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在其余四人的注视下将耳机戴回头上，转着椅子滑回去了。
“她是不是不开心了……？”
十点五十了，离断电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她宁愿鉴赏一些美学，无论是文学还是影视意义上的，思维上的运动总能让人获得现实之外片刻喘息的机会。
十点五十七。
门“嘭”的一声被甩上，接着是书包滑落地面轻响，方如意听见接受消息的声音，遂关掉小说页面，点开微信。
“我他妈累死了一天天的，操。”是老六发过来的，她才意识到老六已经爬上二层床了。相比于老六，方如意打字慢，话语时常来不及穿过手速的隘口。
“算了，这世界爱谁谁，晚安方总。”
方如意只好默默回了个晚安的表情，宿舍随即因熄灯遁入一片黑暗。
只是各自床帘后还蒙蒙亮着灯。
早上七点，方如意被自己的闹钟吵醒。肌肉记忆使她按程式穿好衣服，跳下床。意料之中，室友早已离开，六点或是六点半，五个闹钟硬是没一个将她从床上拽起来。
她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六人寝为何能谈出四对情侣，让她更不明白的是这四对情侣有什么必要非得起个大早谈起，仿佛要证明爱情就是只争朝夕。相对于四人的令她费解，对恋爱不感冒的老六则是令她敬畏。作为这个医工专业混合寝里唯一的信息电子专业学生，她在被抽象的符号熏陶了一年后终于变得沉默，她不晓得理工科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这么快让那个阳光开朗的女生无影无踪。
但不管怎么样，天不错，她必须要出门去上早八了。
雾山理工大学。
夏天的太阳不要命地释放着它的热，即使是在八点前的清晨早早出门，热也是一种身心上的折磨。凉风拂过行人，尝试带来一丝清凉的慰藉，可一旦暴露炙烤的阳光下，便成了太阳的帮凶。
方如意觉得打包走的韭菜盒子一时半会儿凉不了了。
但保险起见，她把装早餐的塑料袋护在胸前，在早八高峰的人流中激流勇进。人群里，一些人堂而皇之地点起烟，尼古丁的气味钻进人的鼻腔，使人窒息，自行车骑手则在人流中后方不耐烦地鸣笛，企图绕过前面障碍，其余的人也并不全直走，他们三五成群，显得尤为凌乱，时不时有人发出尖叫。没办法，不愿意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便只能受这种折磨，这样想着，她把韭菜盒子捂得更紧了。
“嗨！”一个人打了声招呼，声音轻轻的却富有活力。
方如意原地环视一圈，并没有搜索到人影，只好回过头去，仔细思索一番，那个人声音竟如此耳熟。
终于，她在离开课仅剩五分钟时赶到教室。
两个同专业室友早早地为她在后排靠墙留了个座，她喜欢这样阴暗的角落，以便她放松地进食，油汪汪的饼面夹满炒蛋与韭菜，它们被牙齿小块小块地切入口腔，滑进食道，胃部随即鼓起，她一直认为进食是幸福的，可以让她暂时忽略室友在和对象甜蜜地打字聊天，也给她一个理由不去搭她们的话。
“教室里不要吃泡面……”方如意看见前排几人站起来，悻悻地将泡面扔进垃圾桶。
“以及韭菜盒子这种有味道的东西。”
虽然有些尴尬，她还是打算把早饭钱花到实处，话音刚落就让早饭全部进了胃里。
“老三啊。”
“怎么？”
“老六有消息。”
说话时，黎芸故意压低声音，并探过身来。这让她感到一阵不妙，只好假意翻阅大学语文教材。几乎是同时，她瞟见老六的消息弹出从手机屏幕上方弹出，犹豫了两后还是没有点开。
“什么，宫钰婷什么消息？”
“还不确凿，我再观察观察。”
“什么东西啊？”
“哎呀现在还不能说，不过你得相信我的嗅觉。”说罢，黎芸朝她wink了一下，然后笑着收回视线。
明明坐在昏昏欲睡的语文课教室里，她却感觉肚子里有条八爪鱼在抓挠，这让她无法安然地坐在椅子上哪怕一分钟，明明是这学期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想背四级词汇，现在她却一个词都看不下去。她小心地侧过头去，看见两个室友分别在刷某音和某粉色软件，终于下定决心看一眼消息，然而这一系列操作仍是偷鸡摸狗的。她滑动消息，打开微信，老六的八字箴言映入眼帘。
“我脱单了，兄弟加油。”
方如意狠狠解锁手机，她慌不择路，她想到了那个打了招呼便消失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六月二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