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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症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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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晨的闹钟还未吵闹之前,林清影率先睁开双眼,这不仅是得益于逐渐随太阳一起升高的气温,还得益于她这三个月培训以来养成的良好的阳间生物钟。
‘昨晚的笺信信息没回?’
林清影一睁眼就打开笺信查看昨晚的信息,除了王柯的日常催更之外,就是萧萧向林清影抱怨王柯又因为林清影的托更如何如何骚扰着她帮忙催更。关于她想要的信息,宋一一至今未回。
“怎么回事?昨晚说好晚自习下完课过来查看情况的,也没打个招呼就不来了,问她帮忙给江晚晴家里添置厨具的事也没回,今天总不能还跑回家做饭吧!啊……真是崩溃。”
‘江晚晴这家伙平时都是怎么吃饭的?宋一一好像也没说这回事,也或许说了,大概是神游的时候给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总之先起床看看冰箱里有什么能填饱肚子的吧!’
即便是强行改变了作息时间,可是某些刻入骨子里的习惯却是没可能会在短时间改掉的,就比如林清影会在完全起床之前做一会儿冥想,准确地说是将自己完全放空,像蜉蝣那般朝生暮死一样,迎接新的一天。
“果然,偌大个冰箱里面除了杂七杂八的各种零食外就是矿泉水,仔细检查过厨房后,不仅厨房的燃气管道被刻意破坏,热水器竟然被故意嵌进了墙里,说起来浴室里的浴缸好像也被拆除了,不得不说这保护措施确实要比一般人周到,似乎也过于周到了些。”
抱着gamble的心态,林清影弯腰打开了冰箱的冷藏层和冷冻层,结果不出所料,根本没有可以即食的熟食之类的,竟然全部堆满了不同品牌口味的巧克力。
林清影随手挑了款偏甜口味的巧克力,又顺手拎了瓶矿泉水出来,不管怎样,洗漱完都得整点儿东西垫垫肚子,不然美好的一天开头就糊了,那就对不起起床这件事了。
昨天一时兴起将这个家的禁地清扫整理了一番,又重新盖回了白布,应该不会被宋一一发现,反正那个地方她自己也保证过不会触及,所以除了林清影大概率不会有第四个人会踏进那个领域了,况且,从昨天的江晚晴无意中看见时的冷漠态度来看,应该是被默许了,不过考虑到抑郁症患者的病情,也很有可能是病态的完全不在意,可若真是完全不在意的话,又缘何两人会心照不宣地将之奉为这个家的禁地呢?或许她还是在意的吧!只是刻意地将这种在意的心情强行压制了。
-最危险的精神状态——压抑心理冲突后的无执。当一个人在有大量心理冲突的情况下,突然变得没有执念,是一件非常值得警惕的事,表面上看,她把所有的事都放下了,也不纠结也不内耗了,但其实是把自己的心理冲突强行埋葬了。-
而这种埋葬,也可能会意味着江晚晴可能会在不久之后悄悄结束自己的生命。
一种沉重感猛然落在心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来到这里所要背负的重量并没有她预想的那般轻松,反倒有种令人窒息的沉重。
仔细想想,倒是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既已入局,怕和逃避只会让人变得更加狼狈。
呃,算了,暂时不想那些个没用的了,现在的首要问题是要解决如何吃饭,得先把厨房修好才行,虽然自己也可以修,但是安全起见还是在网上找专业的人士上门来吧!厨具什么的先用家里的好了,等这边志愿者工作结束再搬回去,看来这段时间没办法请萧萧那家伙到家里吃饭了,毕竟得时刻观察江晚晴的状态,以防她出现自杀倾向,无论怎样,我也承担不起一个生命的重量。
也不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能醒,现在回家做饭再带回来的话估计都快到十一点了吧!到时候再找师傅修厨房的话也肯定是赶不上中午饭了,只能先到楼下买些早餐回来了,保险起见,还是留个便条吧!
考虑到江晚晴可能不太会注意到周遭环境的细微变化,林清影特地在她起床后可能经过的地方统统贴上了便条,冰箱门、客厅的茶几、沙发、遥控器、洗手间门、卧室门,只要是感觉江晚晴可能会看到的地方全贴了个遍,这才放心地下楼。
阳光不算耀眼,但温度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爬升到了室内需要开空调的地步,不得不说,今年的这个夏末是真的奇怪,似乎是有些违背了某种无形的自然规律一样,热得不要脸。
正值上班早高峰,一连几趟电梯都没能赶上,无聊地等待了十几分钟后,终于有趟电梯愿意在21层停下来,可当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林清影傻眼了,里面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唯一的一丝空隙紧挨着电梯口,一旦等电梯合上门,稍不留神就会被后面的人挤成肉饼,林清影无奈地笑了笑示意里面的人她准备等下一趟。
八点半左右,修理师傅提前到达楼下,而另一边的林清影正在早餐店里排着长队,轮到她时,能挑的选项里就剩下一两项还能凑合,于是乎,只得打包了两杯豆浆和两份生煎回去,待回到楼下大厅,维修师傅已经等候多时,林清影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将之迎上了楼,男人一进门便直奔厨房而去,一番熟练地检查,情况大致和林清影说的大差不差,得幸带的装备齐全,这才省去了来回奔波的苦,待双方谈好价钱,男人便自顾自地修了起来,林清影不是那种讨价还价的人,正好男人也不是那种习惯漫天要价的家伙,在商论价钱方面,几乎不需要怎么斡旋,双方都爽快的很,恨不得立马拜个把子,当然,只是略微夸张地说法。
不出所料,江晚晴在林清影离开房子的这段时间里并未出过房门,这让她不禁大胆怀疑,甚至笃定那家伙铁定没有起床。
虽然不好强迫,但饭都不吃的话,连最基本的生命需求都会保持不了,更别提说要依靠药物和心理疏导的方式让病情变得好起来了,再怎么说,身体都是革命的本钱啊!
同昨日一样,似乎这个房间她每次望进去都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窒息感,不知是房间太黑的缘故,还是那个如同死尸般瘦削的身躯太过压抑生者的气息,由是林清影疯魔般朝阳台奔去,唰的拉开窗帘,只是这次的声音她特意比昨天更大了些。不同的是,江晚晴还保持着她进门前的那个姿势僵硬地躺着。
“喂,起床吃早饭了,咳咳。”林清影故意轻咳两声以缓解回想起昨晚种种的尴尬,别过脸去待红晕渐渐下去,“今天找了师傅来修理厨房,不出意外的话,从今天中午开始就可以在你家做饭了……”
江晚晴默不作声地起身走出房间,回想起昨天第一次见到江晚晴的时候,她似乎也是光着脚的,林清影走到床的另一边,审视着那双中规中矩的拖鞋,给人一种许久没沾染人气儿的感觉。
门口位置的衣帽间里的服饰以上班类居多、少数便装和家居服,看起来至少得有一两年没有移动过位置的样子,结合江晚晴患病的时间线推测,大概自三年前从公司离职之后便很少有过外出,即便出门,大概率也是穿着睡衣吧!毕竟她自己房间衣橱里的睡衣一眼就能看出是经常在穿。
五年前父母相继离世,四年前被查出抑郁症,艰难地维持了将近一年的正常生活后,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于是便在三年前从公司离职回到父母留下的房子里开始了蜗居,起初,还能简单地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但随着病情的恶化,逐渐失去社交能力和生存欲望,唯一与外界的联系就是大学时期的舍友,在发现江晚晴逐渐失去生活能力之后,无偿担当起了照顾她的责任,但后面随着孩子的出生以及家庭矛盾的升级,渐渐力不从心,期间也有找过江晚晴的舅舅舅妈,只是二人上有年迈父母下有垂髫小儿需要照顾,并以家中环境嘈杂不适合病患居住为由推辞,反观江晚晴父亲这边亲友,爷奶早逝父亲又是独子,那些个旁系表亲也无非是图着江晚晴手里的钱去的,总结下来就是没一个亲戚是靠谱的,于是,宋一一便自然而然地承担了江晚晴的监护人职责。
多了一层责任在身,宋一一的生活也逐渐变得四分五裂,一方是自己的家庭,一方是曾经拯救过她灰暗人生的挚友,她两处难舍亦两处难得,幸运的是“全民健康救助基金会”推出的“救赎者”计划,让她从这分身乏术之中暂时解脱。
看着江晚晴削薄的背影,林清影短暂出神,‘走了几遭鬼门关的家伙,能活下来大概还是抱着些生的希望的吧!不管是怎样被迫还是主动的希望。’
‘孤零零一个人吗?江晚晴的个人资料里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男朋友”的字眼,以她的实力,应该很少有男的能入她的眼吧!说起来,也有一段时间没和妈妈通电话了,晚上等她睡着之后和妈妈一起煲个电话粥吧!’
回到餐厅,林清影三下五除二地就吃完了早饭,开始给维修师傅打下手,江晚晴洗漱完悄无声息地回房间途中被拿工具的林清影恰巧发现,被林清影强行安排到餐桌前吃早饭,江晚晴只是呆呆地坐着,看着林清影将早饭一一打开推到眼前。
许久,打开的早饭渐凉也不见江晚晴动勺动筷,无奈,林清影只得坐下来开始喂饭。
“早上下楼有些晚了,没什么可选的,你先将就着吃着,中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我额外给服务员要了吸管,可以直接插在生煎里先把汤汁吸完,这可是我的独门吃法,非常方便。”说着便给生煎插上了吸管,这样的话用筷子夹肯定就不行了,只能戴上一次性手套拿着吃。
江晚晴半推半就地吃了一个之后,喝了两口豆浆便起身要回卧室。
林清影阻止不得,因为吃饭已经算得上是对江晚晴的一种强迫了,再让她违背自己的意志被迫多吃几口或许会给她造成负担。
“午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一会儿修完厨房我出去买。”
江晚晴不做回答轻轻合上了房间的门。
‘怎么回事?今天一句话也不说,难不成是因为我昨晚骂了她笨蛋,也太小气了吧!’
面对江晚晴的沉默林清影只得无奈摇头,反正是刚认识,以后有的是时间撬开江晚晴的嘴。
两人前前后后忙活了半上午,终于将厨房修好并整理干净,出于时间考虑,林清影在网上提前预约了一辆搬家车,厨具虽然不多,但是要用个小电驴带的话,多少有些吃力,加上还要买菜,来回折腾的麻烦。
大学四年,毕业四年,她在这座城市已然待了八年之久,八年的时间她如实地见证着这座城市从交通体系构建、环境绿化和保护、旅游格局升级、生活配备的升级与普及、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等各个方面的统筹兼顾协调发展,也让她越发地坚定要在此地定居的信念,只是这样安之一隅的话,她的世界也未免太小了些,北国那么大,她至今未曾一看,一是没有时间,二是资金不许,现如今,她通过写作确实挣得了一笔小钱,但却依旧很难挤得出时间来浏览祖国的大好风光,等到签约结束,她势必要好好在这世间游走一番。
这样想着,林清影似乎对未来又多了些许期盼,去经历不一样的人生,认识不一样的人,见证每一个不一样的故事,见识不一样的天地,如风般自由地走遍山河湖川,再将这些所见所闻所感通过文字传达出去,是一种何其美妙的体验,或许她的人生就该如此。
面包车内,司机为了省点油钱,没开空调,好在行驶过程中从窗外涌进的风刚好能抵消掉车内的高温,只是等红灯时就没那么好受了。
洗涤用品、调料碗、调料、锅碗瓢盆、砂锅炒锅、锅铲抹布隔热垫、锅盖架、米桶菜刀、剪刀、刮皮刀、砧板、以及冰箱里残存的食物等统统打包进纸箱,同司机来回搬了两趟才乘电梯下楼,等回到江晚晴家时,两人已经热的出了满身的汗,搬家司机只负责将东西送到家,便匆匆离开,剩下的只得林清影自己收拾整理,等到所有的东西安置妥当,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即便林清影紧赶慢赶,时间终是不会缓慢半点儿。
林清影欣赏着自己的厨房大作,欣慰地长舒一口气,“一身汗臭味,先去洗个澡吧!”回屋路过江晚晴的房门时,刻意往里面望了望,只见江晚晴正一个大字躺在床上看着空气发呆,说来奇怪,明明昨天第一天见面的时候还能回两句话的,今天看上去比昨天还冷淡,真是搞不懂。
水汽氤氲的浴室里,林清影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晚这方水雾之中的江晚晴,削薄的脊背,将半个身子虚掩的那头湿漉漉的长发,一道道流泪的伤疤,凄冷悲戚的神情,像一个快要碎掉的陶瓷娃娃,仿佛轻轻一碰便会粉身碎骨。
‘江晚晴,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破碎的灵魂、枯朽的躯干,要如何才能得到拯救?所谓的完整和生机拼凑在你身上又当该是何种姿态?’
似乎越发有趣了呢!
烈阳炙烤着大地,一团团热气悠悠向上升腾,楼下超市离的不远,似乎没必要骑着小电动前去,林清影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躲着烈阳走在鲜有人迹的街道,迎面吹来的风如同翻书般一页页地经过她,好不容易进入超市,被眼前的浩浩人群惊呆。
“今天也太反常了吧!大中午的买菜的人竟然这么多,明明路上都没什么人往这里来的,还想着马上买完就能回去了,失策。”
拥挤不堪的人群就像是在玩见缝插针,稍微有点儿空都得往里挤,不然别想碰着菜,人多的地方自然会出现一些争端,而这些争端往往附加着激烈的言语,前来解决矛盾的超市工作人员被淹没在人群中,微弱的声音被海浪般汹涌的争吵覆盖,林清影钻过一个个极小的空隙,趁着大家的注意力被转移的间断快速挑了几样菜到称重处称重,速速溜之大吉。
自助收银机械地发出提示音:“您好,总共收您125元,请出示付款码。”
林清影从容地掏出手机打开数字宝付款码支付,刚支付成功,宋一一突然打来电话。
“喂?怎么了?”
对面语气急切:“快来医院,A科大第一附属医院。”说完便急冲冲地挂断了电话。
林清影不明所以,翻看通讯记录才发现从她出门没多久,宋一一便接连打了好几通电话。
怎么回事?江晚晴你到底怎么了?不是说好等我买完菜回去给你做饭吃的吗?
来不及多想,林清影紧忙冲出超市,踉踉跄跄地跑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A科大第一附属医院,麻烦您开快点儿。”
“没问题,瞧好吧您。”随着一阵机械地轰鸣,汽车消失在街道拐角。
‘拜托了,江晚晴,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一时间,脑海中千万种可能性一闪而过,此时,距离宋一一的第一通未接电话,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如果江晚晴真的自杀的话,现在大概率是在抢救室里,最坏的结果无疑是抢救无效死亡,可恶,难道要背上杀人犯的罪名了吗?纷乱嘈杂的世界突然在一阵嗡鸣声中落幕,不知哪来的凉意如同一条条嗜人骨血的毒蛇悄悄爬上四肢,林清影孤单一人独坐在无边无际的茫然之中,她不敢想象江晚晴的死会对自己的人生造成什么样严重的后果,不管哪一种都不是她所能承担的了的,明明只是为了收集现实生活中真实的小说素材而已,竟要将一条无辜性命连带着自己的余生也给搭进去了,她绝对承受不起一条生命的重量,也不敢想象自己被毁掉的人生会如何悲惨,思绪随着恐惧将身体和灵魂都囚禁在颤抖的手指尖尖。
不多时,车辆稳稳地停在医院门口。
“您好,到地儿了,可以下车了。”
林清影边跑边打电话,“喂,我到医院了,你们现在在几层?”
见林清影跑单,司机急忙下车追赶,刚跑出几步便不见人影。
“这年轻人,还没给钱呢!”返回检查车内物品,才发现林清影的菜忘拿了,用来抵消车费绰绰有余。
穿过一楼门诊大厅,背面便是与门诊部相连的住院部,如果是从急诊转过去的话,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也不排除正在急救的可能性,可恶啊,对医院的布局构造和就医流程什么的没什么知识储备,江晚晴,你最好不要有事。
待林清影慌慌张张地跑到电梯那时,如沙砾般拥挤的人群已然将整个过道围得水泄不通,电梯运行缓慢,短时间内很难搭乘,无奈只能先乘扶梯,后面的五层改为爬步梯,整整12层,林清影爬楼的速度不敢有一丁点儿减慢,她迫切地渴望知道江晚晴的状况,又深深的恐惧着,诸般复杂矛盾的情绪交织混合在一起,狠狠地撞击着她心中的“不倒翁重心”,她的不倒翁似乎马上就要倒了,这是她练就“不倒翁”以来的第一次大危机,这次危机很有可能会彻底颠覆她的人生,让她失去现有的一切,背负杀人的骂名,接受法律的制裁,她的母亲也会因为她背上难以解脱的骂名。
呼——呼——呼……
急促的呼吸声紧迫地催促着心脏高强度运动,每一颗肺泡都在忍受着炽热的灼烧,林清影的手心源源不断地往外冒出冷汗,身体衣物也被汗水沁湿,额头的碎发被沁成一排条形码,还未等林清影张口询问,迎面袭来一记响亮的耳光,林清影的时空瞬间凝滞,脸上的刺痛感随即传遍四肢百骸,周遭之人的目光仿佛一根根无形的钢针随孔而入,将两人刺得体无完肤。
不等宋一一再次发难,林清影强装镇定地开口:“江晚晴,她怎么样了?”
“你还有脸问?今日若不是我恰巧碰到,等你回去,看到的就是江晚晴冷冰冰的尸体了。”
‘呼,还好,还活着。’肺部的灼烧感越发明烈,似要炸了一般,四肢肌肉酸胀无力,疼痛感在身体脉络四处流窜,林清影这才发觉原来她这一路狂奔,竟是靠着想要早点儿确认江晚晴还活着这个信念在强撑着,如今得知江晚晴活着,这个信念自然脱离,少了这一份信念的支撑,这副身体也就只能回归它的本来样貌——精疲力竭。
林清影踉踉跄跄地靠向墙壁瘫坐下来,“对不起。”
不知是太过愤怒还是悲伤,宋一一眼噙着泪向林清影发问:“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对不起能让人起死回生吗?”
是啊!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若是今日江晚晴真的……就算我说上千句万句又有什么用?死亡是人类无法扭转的定局。
“不是说过了吗?她的事无论大小都要与我商量,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你明知道抑郁症患者会有自杀倾向,为什么还要把那些危险品放在那么明目张胆的地方?”手上的青筋暴起,宋一一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只手恨不得现在就松开林清影的衣领,朝她的脖子扼去。
林清影自知理亏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反抗宋一一的言行举止,生怕她再迁怒自己,以至于大家法庭相见,到时对她毫无益处,更会身败名裂,许会扣上一顶杀人未遂的帽子。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我没想过要害她……”
林清影眼神诚恳地对视宋一一,“我保证这种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现在不是激怒宋一一的时候,先顺着她的脾气接下来,这女人看起来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主,真要把人逼到死路上,我断不能坐以待毙,今日的事确实是我疏忽了,是我理亏,既然求不得原谅,就只能好好弥补了,也好抵消我心里的负罪感。’
“如果可以,我希望给我一次弥补过错的机会,拜托了,我也不想发生这种事的,我是个志愿者,不计报酬的,而且可以和各国专业领域的专家对接,即便你不信我,那些个专家你总还是信得过的吧!若真要在市面上聘请专业的医护人员,以你目前的实力即便加上江晚晴的财产也支撑不了多久,若是由你全权照顾,你的事业和家庭势必要舍其一,当然,我也可以出一部分钱,只要你愿意接受的话,只是,我更希望可以替代医护工作的那个人可以是我。”
“你……”宋一一被林清影的话说服,“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一开始加入全民健康救助基金会的“救赎者”计划成为志愿者,仅是凭借个人心意罢了,如今也不过是带着赎罪的心情继续做这件事而已。”林清影淡淡回着,神情漠然。
宋一一松开林清影的衣领缓缓起身,“好,我知道了,我同意你继续照料晚晴,不过规矩还是要立的。”
“在这之前,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把厨房清理出来,并将那些个用具一并给添置了。”林清影拍拍屁股起身,开始拿捏宋一一的软肋,“我知道你为了防止江晚晴在家里自杀,杜绝了一切可能危害到她的危险品,也做了不少保护措施,只是,你的保护未免也太过了,你有没有想过,她一个人在那栋密闭如笼的房子,连正常的饮食都没办法解决的时候,她又在经历怎样的绝望,你的保护又何尝不夹杂着一种伤害,而这种伤害却是无形的、更为隐蔽的,就像是一种慢性毒药。你明明是想让她活着,却也间接导致她与生的希望隔绝。”
见宋一一气势低迷,林清影趁势追击,“你若是真的在乎江晚晴,昨天为何没有解决她的一日三餐?难道她就只配吃冰箱里那些个没什么营养的零食充饥?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乎她一天到晚有没有好好吃饭,只要不是自杀,就算是饿死也没关系,不然,我昨晚问你帮忙添置厨房用品的事,你为何至今未回?”
“不,不是这样的。”面对林清影投来的疑问责备,宋一一脚下步子不稳,缓缓后退,“昨天是因为我女儿突然生病进了医院,我才没来得及,这些我已经和晚晴讲过了,至于你的信息我也是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才看到的,所以才没能及时回复你,昨天只是个意外,平常我有好好照顾晚晴的饮食的,虽然她总是不怎么吃就是了。”
一只秀窄修长、骨节分明莹、白如玉的手轻飘飘地落在宋一一肩头,“回去之后我会在厨房和餐厅之间安装一道人脸识别的安全门,不会在让江晚晴有机会接触到那些危险品,以后你就不用再为她的吃食担心了,至少可以多用点儿心思在工作和家庭上。”
“那就拜托你了,今天的事就先和解吧!毕竟我一个监护人也没能好好的完全承担起责任。”宋一一微微探头往病房里望了望,“中午我带了饭到晚晴家,刚一开门就看见她拿着刀在对准自己的心脏,之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我很害怕,就上去夺她手里的刀,结果争执中她不小心磕到厨房台面的边角昏了过去,已经做了CT检查,再过一会儿结果就出来了,我下午还有课,必须得回学校去了,后续的检查治疗费用你先垫着,等治疗结束我一并转给你,拜托你先照顾她,等晚上下课我再过来。”说罢,宋一一将江晚晴的身份证转交给林清影,又看了两眼正在昏迷的江晚晴,再次拜托林清影。
林清影收好身份证,看出宋一一的为难,“晚上不用了,你女儿现在还在医院吧!她那边会更需要你,学校的话,一直不上课的话会扣工资吧!你赶快回去,这边我看着,有医生在,不会有事的。”
“嗯……”宋一一嘴唇蠕动似乎要说些什么,最后不了了之。
看着宋一一进了电梯,林清影长舒一口气,开始暗暗自责自己的卑鄙。
‘呵,“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这句话说的是一点儿没错呢!’
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江晚晴,林清影只能默默祈祷她没什么大碍。
‘额头的伤肯定很疼吧!都出血了。’看着江晚晴额头被血液染红的绷带不免共情。
科室内,医生看过片子叮嘱道:“只是轻微的脑震荡,没什么大碍,但是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这期间尽量避免外界不良刺激,减少脑力活动,药记得按时吃就行了,像她这种情况,有条件的可以专门安排一个人在身边照顾,或者直接送进医院,你们家属也好清闲点儿,患者也能得到更好的治疗。”
“嗯,好的,知道了。”
一个星期后,我将江晚晴接回了她家里,在医院的这段时间,她很配合,按时吃饭、服药、睡觉,只是一直不与我讲话,除了洗漱上厕所之外,几乎都瘫在床上看着空气发呆,这期间宋一一一次也没来看过,偶尔会和江晚晴通视频询问情况,江晚晴似乎只愿意和她聊天,无论聊些什么,总会有回应。萧萧帮忙给江晚晴的厨房安上了智能门,回去之后可以直接在江晚晴家里做饭,但出于帮忙的回报,萧萧要求以后来江晚晴家吃饭,在询问过宋一一的意见后,萧萧终于又要开启在我这蹭饭的不要脸行为。关于江晚晴自杀未遂的事件我如实地写进了每周的报告中,在管理员和宋一一的维护下得以继续留在江晚晴身边进行陪同治疗,只是后续会管控的更加严格。
宋一一来看望江晚晴是在她出院后的两天,8月12日,那天刚好是周六,说是刚好,大概是因为宋一一只能选择休息日的原因,与宋一一一同前来的是她两岁的女儿,名叫悠悠,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对江晚晴也很亲,只是异常怕生,我为了不打扰她们,借口回家要给吊兰浇水便离开了,事实上,前一天晚上我才偷偷摸摸地回家给它们浇过一次水。待我返回到江晚晴家里时,宋一一和悠悠已经回去了,客厅还堆放着宋一一带来的营养品,江晚晴侧躺在沙发上一副睡着的模样,我叫了她几声,也不知她是否有听到,但没有回应我却是真的。这几天,江晚晴的体重没怎么增长,抱起来还是像一团轻飘飘的棉花那般。
托萧萧的福,我从她认识的一位老中医那里得到一本营养食谱,并在老中医的建议下每天按着食谱的内容做,她的食欲渐渐有所好转,但不多,想在,人总不能一口吃个胖子,我觉得还有慢慢来的可能,自从医院回来之后,她再没吃过一次药。
-目前关于抑郁症的治疗主要分为两大类:药物治疗和非药物治疗。对抑郁症的非药物治疗方法主要有心理治疗、针灸治疗、光疗、电休克治疗(ECT)等,虽然这些方法不能完全代替药物治疗,但几者结合起来可以更好地缓解抑郁症状、恢复社会功能并预防复发。-
-近年来药物作用机制、药物疗效、安全性等方面得到飞速发展,能选择更多的药物来治疗抑郁症,从而为临床提高疗效、减少药物副反应、减少疾病复发率提供了更多的手段。药物治疗虽能有效地改善患者的抑郁症状,但停药后容易复发,且很多药物有明显的副反应,即使越来越多的疗效好、副反应轻的新型抗抑郁药物不断地被研发并运用于临床,但仍然存在一些抗抑郁药物难以解决的问题。-
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准确的说,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心理医生,虽然偶尔写作时会浅显的涉猎一点儿,但那些知识也只能忽悠忽悠非专业领域的人,真要运用起来着实拿不出手,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即便在培训期间小有涉猎,但对于江晚晴这种情况也实在没有把握。我们的关系处于一种微妙的陌生中,我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接下来的半个月,她几乎和我没有交流,我照常按照“协助治疗计划书”上的内容执行,认真记录江晚晴的日常状态,一方面用来做病情反馈,另一方面则是用来当作我下一部小说的素材。每周日按时参加线上会议,总结一周的进程,探讨其中需要继续递进以及需要改善的内容,然后接收下一周的协助治疗计划的安排,管理员隔三岔五的拜访让我觉得厌烦,但又不好拒绝,这一点儿更是让我觉得讨厌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