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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外派(2) ...

  •   出行的日子定在七日后,那日刚好是端午节。

      在翰林院交代完工作,跟众人告别后,棠柳月便回了家,准备出行的行囊。

      这次不同于上次,天气日趋炎热不说,周遭都是将士,所以秋姨和许伯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是慎之又慎,生怕带多了负重,又怕带少了不便。

      相比之下,沈易寒更多时候,是陪在棠柳月的身边。

      残阳傍晚,院中树下,棠柳月身穿月白长裙,背靠大树席地而坐,正低头编花环。

      而沈易寒枕在棠柳月腿上,一袭青衫,一条腿屈起,膝盖上放着棠柳月编好的花环。

      “师父,非去不可吗?”

      隔着花环往上看,棠柳月的脸正正好在中间,更显得明丽艳绝。

      沈易寒看的心旌摇动,却又见她莞尔一笑,纤纤玉指穿过花瓣枝叶:“圣旨都下了,你现在才问,是不是有点迟了?”

      是了,圣意难违。

      沈易寒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但很快便散去,他定定看着棠柳月:“若有朝一日我也有了权势,我一定会把师父好好护在身边,不让你去任何地方。”

      棠柳月动作一停,移开花环,将眼神转移到沈易寒脸上,稍稍板正了脸:“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读书,不许胡思乱想。”

      “师父,”沈易寒神色温柔,抬手勾住棠柳月的袖口,将她的手拉着覆到自己的双眼上,“十一月我过生辰,你会陪着我过十七岁生辰的,对吗?”

      纤长卷翘的睫毛颤抖着扫过棠柳月的手心,有些痒。

      “师父,再等等我,我一定会站到你的身前。”

      让所有人都不能靠近你。

      你只能看见我。

      棠柳月只当这个孩子在担心自己,又想起回京后,一直没时间陪他。索性趁这段日子,带他在京城游玩闲逛了好几处地方。

      其中,便有京城最出名灵验的佛寺——神女寺。

      远足顺遂,升官发财,家庭和睦,皆可拜求神佛庇佑。

      棠柳月自是不信这些,所以起初兴致缺缺。但架不住沈易寒一再请求,所以便跟着他入了寺内。

      寺内香火缭绕,男女老少皆来拜愿求签。尤其临近科举,更有不少学子的身影出没其间。

      就在这熙熙攘攘中,棠柳月和沈易寒遇到了张姝。

      张姝带着一个小丫鬟,手持一大把长香,正跪在平安佛前,诚心叩拜。

      起身后退时,跟棠柳月撞了个满怀。

      香灰燎落,彼此的外罩纱衣都被烫出几个洞。

      沈易寒一时着急,又念着纱衣易燃,便顾不得香灰滚烫,直接蹲下身子,伸手拍掉棠柳月裙摆上,还带着火星子的点点香灰。

      棠柳月本来不着急,结果被沈易寒的举动吓到,赶紧拉他起来,仔细检查他的手掌。

      而此时,张姝身边的小丫鬟替自家主子拍掉香灰后,冲着棠、沈二人拔高了语调:“你们也太不长眼了!知道冲撞的是谁吗?”

      小丫鬟声音尖细,一下子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棠柳月懒得看她,只一心低头看沈易寒的手掌,果不其然,右手被烫了四个大水泡,晶莹剔透。

      “肯定很疼,一件衣服而已,你也太傻了。”棠柳月抬眼,半是心疼半是自责地看向沈易寒。

      沈易寒笑着摇摇头,反握住棠柳月的手,不动声色地将人往自己身边拉近,紧紧保护住,“是怕香灰烫到师父,师父没事就好。”

      小丫鬟见二人不理睬自己,更是火大,刚想再喊几句,却被张姝制止。

      只见她往前走了走,眼睛上下打量着沈易寒。

      眼里因为被撞到而产生的怒火渐渐被好奇代替。

      “棠柳月,这是你弟弟吗?”

      棠柳月闻声转头,才发现刚才撞到的是张姝,也发现她的眼神一直游走在沈易寒脸上。

      沈易寒也察觉到这一点,默默低垂了脸庞。

      出于警惕,棠柳月把沈易寒护到身后,“我们无意冲撞张小姐,还望张小姐海涵。弄坏的衣裳我会赔一件新的给您,遣人送到贵府,还望张小姐收下。”

      “衣服事小,”张姝朝沈易寒扬了扬下巴,“你还没告诉我,他是你弟弟吗?”

      棠柳月摸不准张姝的意思,只好诌了一个身份,回答道:“他是我表弟,来京城投奔我。”

      张姝好奇地“哦”了一声,更往前走了几步,十分大胆不遮掩地盯着沈易寒,笑道:“长得真好看,就是跟你一点都不像。”

      张姝虽不是绝色,但也称得上朱颜皓齿。多年富贵浸润,举手投足矜贵大方。此刻锦缎衣帛在身,更显贵气逼人。

      被这样的女子打量,沈易寒垂下眉目,整个耳朵飞红一片。

      “你多大了?”

      “十六。”沈易寒虽垂眸,但语调还算平稳。

      “那比我小两岁,怪不得不敢看我。”张姝笑得粲然。

      不过棠柳月没觉得好笑,她并不想在自己即将出远门的时候,让沈易寒被奇怪的人盯上。

      所以她拉起沈易寒的手,说了句“下次再回”便带着沈易寒离开了佛寺。

      不过她没看到的是,在临出门拐弯的那一刻,沈易寒突然回头,与张姝目光交错。

      小丫鬟给张姝扯了扯裙摆,心疼道:“小姐,我们也快些回府吧,这衣服都烧坏了,穿久了不舒服。”

      张姝望着沈易寒消失的方向,忽而微眯双眼:“派人去查一下这个男人。”

      出发那天,大将军张世豪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地来到棠柳月府门口接人。

      与秋姨、许伯和沈易寒简单告别后,棠柳月便带上行囊,翻身上马,跟随队伍,在马蹄声声中,离开了京城。

      城楼一角,季临渊正站在上面,迎风而立,目送棠柳月的远去。

      不多时,两个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是弥容和弥真。

      “大人,已经按您的吩咐,沿路安排好了暗卫。”弥容不带一丝感情地回禀工作。

      “嗯,”季临渊颔首,“不过按她的心性,应该很快就会察觉。告诉下面的人,一旦被察觉,与她一人自报家门便可,不许起冲突。”

      “是。”

      但就是这样妥善安排了,季临渊还是不放心,皱眉看向远方那个即将要消失的身影,又说道:“弥容你且跟上她吧,我不在她身边,总是不放心。有你,会好一点。”

      弥真有些无语于自家主子的举动,撇了撇嘴:“主人,我们是您的死士,轻易不暴露。在府上我和姐姐都装作略通拳脚,从未有人发觉。结果现在您又安排暗卫又要姐姐跟过去,她真的可信吗?”

      季临渊偏头,脸色冷然:“我的事情何时轮到你置喙了?”

      弥容伸手护在妹妹身前,替妹妹出声道:“主人误会了,弥真也是担心主人。此去一行,我会尽心保护好棠姑娘。”

      季临渊不再说话,只是抬手示意,两姐妹便识趣地退下了。

      骑着高头大马,一摇一晃走出城门,棠柳月总觉得身后有人再看自己。

      但回头看向城墙之上,却只有在那来回走动巡逻的士兵。

      张世豪见棠柳月频频回头,不由好奇道:“看什么呢?”

      “没什么,”棠柳月扯了扯缰绳,笑了笑,“只是有点舍不得家人。”

      一句话触动了张世豪的情肠,他叹了一口气,“我也是,每每出征或外派,总是担心姝儿一个人在京城,生怕死在外面,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大将军如此爱女,怪不得张小姐生的果敢勇毅,第一次见面便与下官动起了刀剑。”

      张世豪爽朗一笑,,“在外就不用自称下官了,寻常称呼即可。”

      “说起来,若不是太尉硬要你跟随护送水沉木,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即便要你护送官银,我也可提个虚名给你,不必全程跟随,风吹日晒。”

      张世豪说话的时候,神色颇为愧疚。

      棠柳月有些意外张世豪竟然是这个心思,于是宽慰道:“都是为朝廷做事,苦累些也无妨,大将军能说这些我已经很感激了。”

      “主要也是怕负了中书令的一番心思。”

      棠柳月柳眉一挑,“他虽是想借大将军,护我一把。但各人有各人的路,终归打铁还需自身硬。况且他自己都风雨飘摇,我还是别给他添麻烦了。”

      张世豪朝棠柳月投去赞许的眼光,“果然是通透的人,要是中书令以前也有你这般心思,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被动的田地。”

      “季临……季大人以前是什么样的?”棠柳月扭头看向张世豪,很是好奇。

      “他啊,”说起这个,张世豪明显来了兴趣,抬手抚着寸许长胡须,眼中闪着精光,“以前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说一不二。而且他自入官场,一路得先皇青睐。凭着他父亲的官职,起步便是刑部侍郎,而后是刑部尚书。进士及第后直接跳过尚书门下,晋位中书令。”

      对于季临渊之前的仕途,棠柳月也是有所耳闻,知道他对外是前朝中书令季泰的独子,借此一路官运亨通。

      但不想如此亨通。

      “还是季大人命好,托生在这样累世公卿的家族。”

      “对喽,”张世豪点点头,“不过季泰一直对这个儿子很冷淡,小小年纪就让他分府别住,也很少去照拂。”

      “倒是先皇,对季璟很是垂怜,常常入府探望。”

      棠柳月闻言不语,但浅浅笑意里止不住的讥讽,“那季大人还是谦逊了,换做我,必得天天把圣上垂爱挂在嘴边。”

      “怎么没有?”

      张世豪像是听到笑话,自胸腔里发出震颤笑意:“之前的季璟只会比你想的更张狂,出任刑部尚书之时,凭借先皇庇护,主张严刑峻法。很多犯人定罪前被他折磨,定罪后更被折磨。”

      “……重刑之下多冤狱。”棠柳月微微咂舌。

      蹬着马镫,张世豪控制着骏马走快了一些,“这便是季璟的厉害之处,他经手的案子经过翔实,动因明确,从未有冤假错案一说。”

      “而且当时他还主张妇女受胁迫反杀行凶者应当按无罪处理,与当时还是王爷的皇上争论不休。最后季璟搬出先皇,硬是通过了这条律例。”

      “那时的他,真是年少得志,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跟你一般游街,煊赫一时。”

      “只可惜……”

      “可惜什么?”

      面对棠柳月的追问,张世豪慨然一叹,蹦出一句骇人之语:“可惜登基的是皇帝,容不下这样的权臣。”

      ……

      棠柳月摸了摸鼻子,偏头远眺,只当没听见。

      “被贬后季璟便萎靡不振,成天插科打诨,浑不见当年齿少心锐。哪怕如今复位,我看他也不再似从前。”

      冗长的队伍沉默行进着,驮着沉重木箱的马匹喘息声此起彼伏,铁蹄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地之上。

      棠柳月听着张世豪的僭越之语,最后用了一句话,平淡收场。

      “世易时移,人总是会变的。好在如今皇上不念旧过,对季大人很是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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