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小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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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在我杀了他的第一百一十三天，我翻出来了一封信。
那上面写满了我爱你，林泽。
太恶心了。
这些密密麻麻布满的字，刺激得我的胃一阵痉挛。
这个虚伪的东西，下见的烂货，他有什么资格说爱我。
我的全部苦难都是他造成的。
他凭什么说爱我？
那年十三的我眼睁睁看着我家满门被他屠得血流成河，我躲在柜子里看着他将我的一个个亲人千刀万剐，捂着嘴巴哭都不敢哭出声。
结果躲在柜子里的我屏气凝神，还是被他发现了。眼睁睁地透过柜子的缝隙看着那双黑色的靴子越走越近。
打开柜门，他的周身还带着肃杀之气，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歪了歪头，他看了很久，就在我以为我也要死了之时，却冷漠地提溜了起来，带走了我。
不过他以为我这样就会感谢他吗？
就算我后来知道了他不过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虫，被迫走上了这条路，不听命做事就会死又如何？就算我知道了他因为动了恻隐之心放了我，最后被上面那些人用以极刑，折磨得体无完肤，身上留下了数不清的伤疤又如何？
那都是他活该承担的代价。
想起来这可怜虫曾经还问过我，说：“林泽，我罪孽太多，死后会不会下地狱？”
他向来没有多少表情，连问这种带着点软弱的话时，都看起来冷酷无常。
我当时很快地回答了他。
我知道他最信神佛，最怕鬼怪，日日都会梦到那些被他杀了的人而后惊醒。
我故意恶狠狠地说：“你一定会不得好死，那些被你杀的人每日每夜都在看着你，你会入十八层地狱，日日夜夜被火烤被鞭打。”
他当时只是有些惆怅，看着天空发呆，过了很久后摸了摸我的头，又递给我一个玉牌：说：“那天路过随手求来的，给你吧。”
我接了过来，当着他的面，一把丢入了河里，嫌恶地说：“你的东西跟你人一样恶心，我一样都不会要。”
我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找回来的玉佩，只知道后来每次我都能从我的口袋里摸出他悄悄放进来的玉佩，他放一次我就丢一次，他就又找回来一次。
终于，他现在死了，那让我心烦的玉佩，也不会再出现在我的衣裳里了。
今年在他死后，我曾又不小心经过了他当年求玉的庙宇，于是我兴冲冲地冲了进去，迫不及待地跟他信的神佛吐露了他的死讯，描述了他死时的惨状。
却在出庙门时不小心碰到了当年给他玉佩的秃驴。
那秃驴问我他是否还安好。
我立马故作神秘，而又控制不住地靠近了那慈悲的和尚，兴奋地告诉他：“他死了！他被五马分尸了！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我杀了他，我想告诉全世界，尤其是这个他的知己。
那秃驴却无悲无喜，只是觉得我神态有些癫狂，皱了皱眉，而后又无多少表情地说：“节哀。”
他的表现让我颇觉无趣。
果然他就该死，看，连他认为的“最好”的朋友都不难过。
我杀他，天经地义。
我转身准备向外走去，却在临了被那秃驴叫住。
秃驴递给了我了一块跟那可怜虫曾经每次放在我口袋里一模一样的玉佩。
秃驴微阖着眼，满是慈悲地说：“这是他死之前交代过我的。他说你一定会来，让我交给你。”
我皱着眉，打量了半晌这块玉佩，确定了就是以前那一块。
我明明扔了，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
但不论过了多久，这玉佩也一样的刺人眼睛。
我接过这玉佩，忍不住笑了半天，这人愚笨至此，他以为他死了，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我摸了那玉佩良久，而后一扬手，将这玉佩甩在了墙上。
玉佩磕在墙面上发出脆响。
真奇怪，以前这玉佩都很经摔，这次没用多大力，倒是碎了。
但没什么影响，这玉佩本就不该存在。
我转身就走，那秃驴却在后面慢慢地开了口：“他当年在佛前跪了七天，才向方丈求来这玉佩。他觉得自己身上背着数不尽的血海深仇，煞气太重，怕影响了你，连带你也被神佛怪责，让你你被缠上孽障。”
我往庙外大步走着，话却一字不落地进入我的耳中。
那秃驴接着说：“他说他前半生有太多迫不得已和事与愿违，最后托我给你一次玉佩，跟你说，这玉佩你总归带着好些，你倘若手上沾了他的鲜血，他诚心向佛祖许愿过，他绝不怪你，但未免佛祖不听人的愿言，这块玉佩也能护你一些……”
太搞笑了。
他以为这样我就会为杀他感到后悔吗？
我面无边情地加快了脚步，将那些话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我可跟他这种伪善的人可不一样，不会像他一边快刀如麻地杀人，一边又日日被所谓的良心折磨得无休止地失眠。
我最讨厌的就是他这一面。
那年他带着我走，出于他那虚假的愧疚，他对我百依百顺。
当时他不过十六的年纪，带着十三岁的我，在风口浪尖上讨生活，一边遭受着我的仇恨，一边把能拥有的最好东西都给了我。
我并不领情，我快厌恶死他了，他是白痴吗？以为我是什么大型仓库吗？他恨不得把那些奇珍异宝都挂在我身上，让我成一个行走的闪闪发亮的金库。
而且明明那时他还没脱离他们那个天星楼，我一边充当一个发亮的金库，一边还要躲躲藏藏。
我兜着那些沉重的珠宝，觉得日子实在苦不堪言，我甚至想过这生活过得不如那时他就杀死了我算了。
在我以为兜着珠宝的日子很苦的时候，哪曾想到后来过的才是真正的苦日子。
以至于我每每回想起来都恨不得冲回去扇以前的的自己几巴掌，那些珠宝不应当他给我一个，我扔掉一个的。
我后悔莫及。
后来我们之所以经历那穷的揭不开锅的生活，都是拜他这令人作呕的良心所致。
那一天，我睡到半夜，口渴醒来，一睁开眼，就见他浑身是血的在黑暗里坐着。
他身上的血腥味重得我晚上吃的饭都要吐出来。
他在那阴影中坐着，愣愣地坐着。
他这人向来不善言辞，初看会让人以为高冷不可攀，接触多了才会发现他是块呆木头，连示好都是笨拙的。
我看出了他是刚执行完任务回来。
我也看出来了，他现在沉浸在杀人之后的不安中，整个人都在那阴影里发着抖。
但我乐得看见他备受折磨，于是故意视而不见。
并且我还故意地刺了他两句，我充满恶意跟厌恶地说：“你能不能滚远点，你这身味道令人反胃。”
他早对我的恶语相向习惯了，没有太大反应，只还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眉头紧皱这，发着抖，艰难地开口说：“我这次，杀了一个送过我鲜果的妇人……”
我听了这句话，更加对他厌恶万分：“能不能别装模作样，你既然那么痛苦，为什么要遵从命令，你怎么不替她去死？还有，以后你身上带血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了，我想吐。”
其实，我知道不是他不想死，而是他的命不在他手中，连生死都不取决于他自己。
但没关系，他这种人，杀了那么多人，凭什么要人探究他背后的不得已，然后做出谅解？
我只需要跟世人一样刺痛他就行了，就算他平常做了很多善事也视而不见。
我也只需要跟像那些拒绝他的人一样打击他的痛处就行了，就算他明明只是想要帮帮那些人的忙。
反正我只要一直不忘初心地恨着他就行了，记住杀母之仇就够了，这样我才能对他一直毫不留情，漠不关心。
他的脸在我那些话后更加的苍白，像是我的话让他痛苦加倍，让他肝肠寸断。
那晚他在凳子上枯坐了一整夜。
从那以后，就算是对他的存在完全不在乎的我也知道他变得很忙，一个月都不见得能看到他一次。
这状态持续了很久，半年以后的某一天，他突然地来到这间他安置我的房子里，他眼睛发着亮，连那冰冷的面孔，都被照亮了许多。
他压制着我从未看见在他身上看过见的兴奋和高兴，克制地对我小声地说：“以后我不会难闻了，我们自由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小故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