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伪娘那些年》春风扶摇

3、第 3 章

　　小莲指着前头的院子低头看谢珺：“小姐咱们快到了，前面就是秀堂了。”

　　秀堂是谢家已故的太夫人在世时就已经开办，里边的教养嬷嬷请的都是宫里头到了年岁放出来的宫女，还请了两位女夫子，授课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两位夫子是老夫人的人，想必夫人的手还没这么长，小姐在这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长大再嫁一位好夫君，夫人在天也安息了！

　　二人进了院子，由着丫鬟领进去见了嬷嬷。

　　嬷嬷默不作声，只是犀利的眼神一直在上下审视打量谢珺，谢珺挺直腰板目不斜视任她打量，心下却在数嬷嬷脸上有多少褶子！

　　嬷嬷沙哑平缓的声音，嘴唇像干裂的树皮蠕动只听见她：“进了秀堂，就不要摆小姐架子，只要记住嬷嬷是老师，你是学生！尊师重道是你的职责！”
　　谢
　　珺低头小声应是。

　　“昨日大夫人身边的丫鬟来传话，五小姐顽劣，性子鲁莽，目无尊长没规矩惯了，要我们细心教育。”嬷嬷耷拉的眼皮死死看着谢珺，不疾不徐的声音猛然增大：“原本我是不信的，哪知五小姐

　　第一天上学就迟到，是为目无尊长，罚你抄写女戒一百遍，下学之前交于我检验。”

　　谢珺小莲听闻惩罚后都是屁股一紧，两人互相紧张对视，由着小脸羞红的谢珺磕磕巴巴解释：“可..是....可是....。”

　　还没等谢珺可是个出来，嬷嬷立马瞪了她一眼。

　　生怕嬷嬷又多出来个什么名头在嬷嬷张嘴之前，她涨红了脸快速地说：“可是我还识不了几个字！”说完羞愧的低下头。

　　嬷嬷气急了，从未见过如此顽劣不学无术的人，气急败坏道：“简直朽木。”而后给谢珺定下上午学习给不同长辈请安，下午随着女夫子识字，告诉她这罚抄免不了，等她学会后交上来！

　　谢珺很开心自己可以读书写字了！高高兴兴的应下。

　　教养嬷嬷一副看不上谢珺小家子气的嫌弃模样，“老奴越矩，就由老奴扮演长辈，五小姐您演示一下向晚辈问安。”

　　谢珺一听考试开始了慌的应下，脑子几次播放回想觉得可以了后，板板正正挺起脊背半蹲双手交叉放身侧，到底没正经学过还是不熟悉，没蹲好晃了一下身子，心下一惊完了！

　　只见教养嬷嬷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厚厚戒尺，啪的一声重重拍打在谢珺的瘦弱的背上！

　　在一旁看着的小莲轻声惊呼欲要上前就被两旁的粗壮的粗使婆子一左一右扣住，被嬷嬷瞪了一眼：

　　“小姐学规矩岂容你放肆？”

　　“太夫人在世留下教训，有错应罚，今儿就是大小姐出了错也不可避免，五小姐您就是记恨老奴，奴婢也是要做的！”

　　言辞激烈，冠冕堂皇几句话压得谢珺无法反驳，她无声安慰小莲轻轻摇了摇头后对嬷嬷说：“嬷嬷教训的是，珺儿服气。”

　　教养嬷嬷对那俩婆子吩咐：“扰乱秩序，把她押下去。”两人应后一左一右带着小莲出去了。

　　学堂内只余教养嬷嬷跟谢珺二人，谢珺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接嬷嬷面色严厉手持戒尺：背太直了，硬邦邦没有女子柔美姿态，一下拍打在肩膀，挺胸不是让你弯腰。歪歪扭扭站直了，一下又是

　　拍在膝盖，蹲太高了，在下去一点，太低了！啪啪啪。

　　谢珺随着阵阵抽打跟着嬷嬷声声令下做出她满意的姿势，腿脚肿胀，浑身酸痛，面色惨白，下午要习字的喜悦已被数不尽的抽打熄灭。

　　漫长的折磨，终于耳边传来嬷嬷慢悠悠说今日已结束她受不力

　　跌坐在地下，嬷嬷瞥了她一眼脚步却没有一丝停头也没回道：“女子不能随意坐地状做撒泼样，现已下课，您是主奴婢万不敢以上犯下，往后这等姿态您还是万不可在做。”

　　谢珺身心疲惫听着她的说辞无力反驳泛起苦笑应是。

　　“小姐。”

　　谢珺从大门看去没看见人，只听见小莲的声音，而后小莲的影子一路小跑怀里不知抱了什么。她乖乖的轻声叫了声“小莲姐姐。”

　　小莲放下手中的东西，扶起她站起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心疼想摸又怕弄疼她轻轻抽泣：“哪里还痛，我..我拿了跌打酒回来..我这就替您上药。”

　　谢珺乖乖伸出手撸起袖子，“我不痛，一点小伤！小莲姐姐你不要哭了。”

　　“只是看着有点吓人啦，嬷嬷没有很用力。”谢珺拉着小莲双手来回摇晃撒娇道：“姐姐我饿了！”
　　“
　　我都打听到了秀堂内每日都会为小姐们备午膳茶水休憩，我这就带您去。”

　　谢珺听闻能吃饭了，很开心，毕竟自己也辛苦一上午了呢。

　　谢珺来到膳食堂，似乎有点晚了，屋内已有几位跟谢珺一般大的女孩。

　　占据中央的是一位十二三岁身着月牙琉璃白女子，行为举止却最是端庄，面对身边众姐妹夸赞或艳羡，面色冷淡安之若素，谢侍郎嫡长女，母亲娘家是国公府嫡女，这是她生来就该拥有的。

　　这边主仆二人窃窃私语，谢珺看着中央的女孩，自信美丽，端庄大气，怔怔，“小莲....姐姐，那位姐姐是谁，她好漂亮。”

　　小莲小声附耳，“她是您的姐姐，大小姐，谢长乐。”

　　谢珺蹑手蹑脚走进人群想近距离看看姐姐，快到时最外层有人疑问，“你是哪一房姐妹，怎么从未见过你？”

　　这姐妹声音不算小，惹了几人注意到谢珺，谢珺第一次被这么多打量，忍不住羞红了脸第一时间忘了回话，在场虽年纪小但哪个不是跟在母亲身边学透了的人精，看她身上不是时下最新的面料，小家子的举动就知道没有什么来头。

　　不少聪明的姑娘都失了兴趣，只有跟谢珺一样傻乎乎年纪不大的姑娘上前拉了拉她，“姐姐你叫什么呀，我是大房的六姑娘我叫谢萱。”

　　“我叫谢珺。”她补充了下。“我也是大房的，我排行五，我是你姐姐哦！”

　　不像三哥那么恶劣，软软的妹妹很友好，谢珺很开心，笑容明媚可爱，谢萱像是被她的笑影响到了漏出缺了牙的笑容：“珺姐姐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我想跟你坐一起吃饭，可以吗？”

　　“好呀。”

　　谢萱这傻丫头声音不算小，小孩总会惊叹于自己所见美丽的人与事物。

　　众人听闻神色各异，意思是在座各位都不入你眼了，好大口气！一位身着红衣瓜子脸的女子率先嬉笑道：“敢情我们在萱妹妹这里都好貌若无盐了，啊哈哈哈哈”

　　像是打开了口子，几位姐妹纷纷你一言我一句指责剜的谢珺谢萱二人面红耳赤。谢珺担起保护妹妹的职责，勇敢开口，“萱妹妹不是意思，姐妹们都很好看，繁花不同，却各自美丽，萱妹妹年纪小还不会说话，姐妹多包涵呀。”

　　鹅黄水袖女子依旧不依不饶道：“哼，嘴皮子挺利索，倒显得我们姐妹是坏人了。”

　　谢珺谢萱带着各自侍女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众姐妹身边侍女人数与这边一对比显得谢珺二人可怜，谢长乐像是看不下去这场姐妹吵闹，她们到底是大房的人，也不能让其他房看了笑话，站出来冷叱道：“都是自家姐妹，何来如此生分？”

　　谢长乐身份地位高贵，大夫人的气势她学了三四成，压一群还没见过世面的闺中小姐绰绰有余，继续吩咐贴身侍女安排传膳食，众人才纷纷散开，要好的携手一起开始用膳。

　　谢珺拉着谢萱走到谢长乐面前双双福身谢过大姐姐，谢长乐未开口，一直跟在她身边不做声的四小姐谢婉容调笑道：“五妹妹确实生的好颜色，姐姐自愧不如呢！”

　　“长姐心底善良，见不得自家姐妹委屈，你们二人以后行事低调些，让人拿了由头！”

　　可怜巴巴的二人低低应是，看着二人走向未有人坐的主位，均松了口气。

　　谢萱皱着眉，懊悔道：“珺姐姐，都怪我说错话了，连累你了。”

　　“没事，我们去吃饭吧”

　　年幼的妹妹们由着身边侍女带去休憩或年龄稍大些的姐姐们相邀逛会子花园，膳食堂不一会儿安静下来。

　　谢萱打了一个哈欠，言语困乏邀请道，“珺姐姐，我要去休息一会儿了，咱们一块去吧。”

　　“不了，你去吧，我想先去学堂看看，我第一次来呢。”谢珺想了下还是拒绝了。

　　“好吧，那我先走啦。学堂见”

　　“好，学堂见。”

　　谢珺看向小莲示意我们也走。

　　“小姐，我打听清楚了，小姐们每日早上在教养嬷嬷那规矩，下午女夫子教课，单日是柳夫子传六艺，双日是李夫子教诗书！今儿正好是双日呢。”

　　“真好，可是我会写的字不多，胸无点墨只怕惹夫子不快。”谢珺轻轻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十年来夫人父亲不闻不问，身边人只有嬷嬷跟小莲二人。

　　“小姐不要妄自菲薄，”小莲急忙安慰她，认真想了想，“可是小姐你的女红很好呀，针脚绵密，手法精湛，一手苏绣惟妙惟肖呢，每回我带去府外售卖，好多小姐都争抢呢！”

　　谢珺眉目弯弯掩嘴轻笑：“还是师傅教得好呀，小莲师傅！”

　　“小姐学坏了，惯会取笑人了。”

　　谢珺正对着字帖如临大敌，手指僵硬握着毛笔一笔一划临摹。

　　小莲坐在身边替她研磨，看着她认真紧绷的小脸煞是可爱没忍住戳了一下：“小姐怎如此紧张。”
　　谢珺停笔侧头不满的瞪了一眼小莲，不理她继续对着字帖斗智斗勇。

　　窗外树上传来阵阵蝉鸣，微风吹动了走廊的白色帷幔随风摇曳。

　　堂内只闻毛笔下纸沙沙的声音，夏日的午后祥和安逸。谢珺感觉自己此时很幸福，就算是早上的刁难惩罚也满不在乎。

　　可以亲身坐在学堂内感受，不用躲藏在树上艳羡的看着三哥跟着夫子朗朗读书，她的嘴角就一直微微勾起。

　　独处的快乐时光短暂，授课时间快到了，谢珺伸了伸懒腰，因是靠近门口的座位，她率先发现了被簇拥在中央的谢长乐身边还有四姐谢婉容与几位还不熟悉的二三房姐妹走来，几人叽叽喳喳说着闺中密话，不时传来低低的笑声。

　　谢珺起身对着谢长乐的方向福了福身：“见过姐姐。”

　　谢长乐视线稍作停留在桌子上谢珺苦练的临摹字帖上，那是入学启蒙字帖，适合三四岁孩童，意有所指道：“妹妹倒是勤奋。”

　　谢珺：“不过是笨鸟先飞罢了。”

　　谢长乐没一个眼神是落在她身上，根本没把她放眼里，不在乎她的回答只轻轻嗯了一声施施然去了自己的位置。

　　欢快的谢萱如一只黄鹂也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她一眼就发现谢珺：“珺姐姐好。”
　　谢珺看见她也有些开心回应：“萱儿。”

　　眼看李夫子要到了，二人来不及寒暄随着众人起身齐声问好夫子，落了座。李夫子一席藏蓝色夫子袍，简单发簪挽了一个妇人髻，五官寡淡，眉目精神，腹有诗书气自华。

　　她手捧着书卷，温柔敦厚的声音一字一句解析诗中意境。

　　谢珺虽然是半个文盲，平时只有在树上学过几回圣贤书，夫子讲的课理解起来是有些吃力，但不妨碍此时她劲头大，偶尔与夫子视线交汇也是求知若渴。

　　“好了今日就到这儿了，你们把莲花赋誊抄一篇，写下自己的见解。”李夫子宣布了今日学业结束，“明日便是塾假，誊抄不要忘记了，大后天我的课上交于我检查。”

　　堂下众人低低应是，夫子细细交代几声后便施施然离去。

　　谢珺这会还有点头疼夫子交代的誊抄，谢萱就已经跑到她身边：“姐姐，我们明天去扑蝴蝶吧！”
　　谢珺歉意看着她：“抱歉萱儿，我来学堂晚，我还不会誊抄呢。明天我要与小莲出府买字帖练字。”

　　“好吧。”谢萱失落的嘟着嘴挥手“那我们后天见了。”

　　“嗯！”

　　小莲已经收拾好笔墨纸砚抬头：“小姐累了吧，我们也回去吧。”

　　“好，早些回去我还能再练习练习，这是我第一次做夫子交代的任务呢，我一定要完成好！”

　　夏日日出的早，谢珺早早的起了吃过早饭就等蔡嬷嬷领出府。

　　想到昨夜蔡嬷嬷说：明日老奴要去金家典当，小莲寻不到路，我带您出府，给您买来宣纸字帖再买上新兴的料子给您做一身新衣，再有余钱给您买点零嘴吃。

　　想到此就小声窃窃偷笑，虽然她没有看不懂嬷嬷说要去典当时一闪而过的难堪。

　　谢珺蹲坐在树下频频张望门口，想到小莲是去做工了，嬷嬷也出去不知道干什么了，是不是忘了今天要出府，她叹了一口气。

　　“小姐你在哪里呀？”

　　谢珺听见嬷嬷的呼喊噌一下站起来“我在这儿。”

　　这才看见嬷嬷手里拎着一个灰色步包，绕着嬷嬷看了一圈好奇的问“嬷嬷你去哪里了，这是什么？”
　　嬷嬷拍了拍她屁股上沾了的尘土“进屋说。”

　　谢珺乖乖让嬷嬷牵着手一道进了屋子，随后她打开了步包，里边是一套旧的发白的男童衣裳，裤腿上还有一个黑色的补丁。

　　“小姐，这是府内张厨娘儿子的衣服，虽然有点旧但是是洗的很干净，老奴给您换上。”

　　“嗯”

　　高高兴兴的换上衣服，嬷嬷给她扎了一个总角，她好奇对着镜子照了又照，镜子里只有粗衣布衫，却粉雕玉琢的男孩。

　　“嬷嬷你看，我像不像一个真真的男孩！”

　　看着还在欢喜转圈的谢珺，听她这一声无心询问，忍不住地在她面前心酸泪纵横。

　　谢珺听见耳边嬷嬷呜咽哭泣，慌忙抱住她的腰安慰：“嬷嬷你怎么了，不要哭了。是不是我们没有钱了，那我不要新衣服了。”

　　看没有起效，嬷嬷哭声还没未停，谢珺咬咬牙“零嘴我也不要了，嬷嬷你别哭了我不让你为难。”

　　谢珺皱了邹眉头心想，依稀记得年幼时那是第一次听到“典当”二次，那一天嬷嬷也哭的特别伤心，往后再没见她哭过，今天想必是有天大委屈了吧。

　　“小姐，嬷嬷没事呀，只是感觉今日的小姐又长大了些，奴这是喜极而泣呀，高兴小姐又长高了。”她推开谢珺的双手蹲下身与她平视，布满皱纹眼睛里边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的珺儿生来就是男孩，今天这事是无论如何都要做的。

　　轻声温柔的嘱咐：“珺儿，少爷小姐们府是要有大夫人首肯，等会嬷嬷带你从后门出去，路上要是遇了人就说你是看着还在欢喜转圈的谢珺，听她这一声无心询问，忍不住的在孩子面前留下心酸泪纵横。

　　谢珺乖乖答应还不等嬷嬷回应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她手要往外走：“嬷嬷咱们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