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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宫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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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临近春节。
阖宫上下都在紧锣密鼓地张罗着,各式各样的红色装饰层出不穷,一下子本来偏多的雪白竟被大量夺目鲜艳的红占了大头。
除夕。
赵嬷嬷用她攒了许多个月的份例特意为青辞置办了一套红色冬装,上衣的边缘以及臂膀处和袖口处皆有一圈圈毛绒绒的上好狐毛,内里也有狐绒制成,上身后十分暖和。
后又给青辞包了个红包,给她许多银钱。
青辞感动不已,不知该如何回报,她不会女工,字写得也不好,想来想去就只有帮嬷嬷在做饭时打好下手,在嬷嬷疲累时捏肩捶背,端茶倒水。
赵嬷嬷觉得她殷勤得过分,却也知晓若不让她做这些事,只怕她心中不安,于是也就由着她来了。
直到春节当天青辞提出要在宫宴当晚跟随陈暻晔参宴。
赵嬷嬷一口否决,她觉得青辞实在还小,宫宴之上贵人无数,若是她被哪位刁难,她只怕自己护不住她。
“嬷嬷最好了,向来是最疼青辞的,求求您啦!”
青辞可怜巴巴地扯着赵嬷嬷的深绿色衣袖,撒娇不停。
求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赵嬷嬷还是不肯点头,青辞实在说得口干舌燥,撂挑子蜷缩在小板凳上把头埋在膝盖上,不说话了。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陈暻晔带着一身风雪突然掀开门帘进了屋来。
赵嬷嬷见是他来连忙行礼,才行到一半就被陈暻晔扶了起来:
“嬷嬷不必多礼。”
听到来人是陈暻晔,青辞也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就又把头埋回去了,蔫巴巴的。
赵嬷嬷知道这半个月来他们三人的关系不错,他们时常像隆冬那日一般围聚在一块吃喝畅聊。
青辞这样虽失礼却并不会被怪罪,这才向陈暻晔道:
“这小丫头想跟着我们一起去宫宴,同我说了好些时候我都没点头。”
随后下巴冲青辞那个方向轻扬了扬,“这不,生闷气去了。”
青辞虽埋头却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听闻此言,哼了一声以表不满。
陈暻晔觉得好笑但不敢笑出声,怕真惹恼了小姑娘。
于是清了清嗓子,正色同赵嬷嬷道:
“她想去就去便是,嬷嬷不必担忧,我自会护她。”
赵嬷嬷仍面带犹豫:“这……”
后又叹气,“罢了,有殿下这句话便好。您就纵着她吧。”
说完就去柴房准备午饭了。
“好了,不要不开心了。”陈暻晔蹲在青辞面前。
青辞在听到“我会护她”时郁闷之气就已然荡然无存了。
察觉到陈暻晔的靠近,听到他让她不要不开心后,埋着的头突然抬起。
陈暻晔放大的五官和柔和的笑容猝不及防撞入眼里,他们俩似乎离得有些太近了。近到能清晰地看到彼此脸上的细小绒毛,听到彼此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他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让她有些不自在,周遭一切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针落可闻,寂静非常。
青辞率先打破安静,故作镇定地开口:“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陈暻晔连忙拉开距离,也有些慌乱似的,甚至有些口不择言:“阿辞,你,你的头发乱了。”
“哦对,还有橘子。对,橘子。
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橘子。”
一边说着一边拉起身去拿食盒并将其放在桌上。
青辞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眼睛往上一看,注意到他的耳朵,红了。
放完橘子后陈暻晔逃也似的离开了赵嬷嬷这里。
青辞则呆呆地坐在原地,用右手摸着左胸口。
别跳这么快了,太吵了。
*
傍晚,到宫宴入场的时间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青辞换回了宫中统一发放的冬季浅蓝色宫装,同她这样年纪小的宫女不是没有,只是少有被嬷嬷或者大宫女带来参加这样正式的宴会的。
因而一到场还是引起了一些宫女的好奇和议论。
青辞心中暗暗叹气,她本也是个谨慎的性子,也不愿过多抛头露面,只是那日在慧茗轩看到纸条上的信息让她不得不有些担忧。
是了,担忧。
在慧茗轩被迫得知皇家辛秘的一角时,她是避之无不及的,只求明哲保身。
但后来,她同映寒,同陈暻晔,关系逐渐拉近,她无法不担忧他们是否会在这场棋局中被利用,被重伤。
她如今虽势单力薄,但若是她在现场亲历了这场变故,有帮他们一把的机会也是好的。
陈暻晔落座后,赵嬷嬷站在左侧,青辞站在右侧,准备随时布菜和待命。
陈暻晔是第二位到场的,在他旁边的坐席上二皇子陈南轩早已落座多时。
“三皇弟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见陈暻晔落座,陈南轩嘴角勾着,笑得意味深长。
“二哥安好。”陈暻晔从善如流应答,面上带着标志性的和善笑意。
陈南轩突然将视线落到青辞身上,“啧,皇弟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个清丽的小美人儿,我瞧着心里欢喜,不知皇弟可愿割爱?”
青辞:他甚至都没看见我的脸,他在胡说什么?
这厮定是故意找事。
青辞本是双手交叉在腹部,低头规矩地站着,听了这话猛然抬头看了陈南轩一眼后又迅速低下头。
这位二皇子是同陈暻晔大相径庭的长相,他生了一副好皮囊,眼尾高高上扬,显示着他的骄傲与自信,鼻梁高而挺,嘴唇极薄,这似乎是个睥睨天下大的厌世脸。但配上他的言行举止,又让人觉得他是个风流公子,放荡不羁,不着边际。
在赵嬷嬷帮她了解认清后宫诸多贵人的时候,她听她说过陈南轩。陈南轩的生母是宁贵妃季氏,季氏是勋爵人家,出身显贵,将门虎女。
但宁贵妃在生了陈南轩后就撒手人寰了,在当时,宁贵妃之死还引起热烈议论,大多人觉得她死得很有蹊跷。
宁贵妃死后,陈南轩自此由淑妃元氏教养。
陈南轩长陈暻晔五岁,如今有十七岁。映寒与他同岁。
他并不得皇帝喜爱,他是秦楼楚馆的常客,是一位人间逍遥客。
陈暻晔听了这话也不恼,仍保持着笑脸,只是其中意味却带着些冰冷了。
“二哥说笑了,若被淑妃娘娘听去了定是又要罚你抄经书了。”
“说笑?谁跟你说笑了。”陈南轩闻言哼笑了一声,“三皇弟又怎知我不是真想要她呢?”
陈暻晔的笑在此刻消失殆尽,面色沉冷。
“皇兄竟习惯以抢夺女子为好吗?她们并非物件,会有自己的想法,别人我不知道,但你眼下想要的这个小姑娘,是绝对不会愿意的。”
陈南轩收敛了笑,“三弟这话就言重了不是,开个玩笑罢了。”
此后二人之间皆默契地保持沉默,不再说话了。
天色渐暗,参宴的贵人们络绎不绝地落座,其中有三品及三品以上官员及其正房夫人,有后宫中所有妃嫔和太后太妃,以及操办这场盛大宴会的皇后和九五之尊的皇帝。
宫中的皇子公主却不算多,大皇子本是皇后所出,又是皇帝登基后的长子,身份何等尊贵,却因早产而天生体弱,早早逝去。
二皇子和三皇子自是不必过多赘述了。
而后排老四的是公主陈俞安,为如今宫中唯一的贵妃昭贵妃沈氏,现下十三岁,许是因这是皇帝登基后二十多年来唯一的女儿,备受皇帝喜爱。
除这两位皇子之外,还有一位五皇子,名为陈宇承只不过如今才六岁,是四妃之一的贤妃所出。
皇帝目前只有这五个孩子,除了陈暻晔,皆是高位嫔妃所生。
在这个皇宫里,似乎只有爬到妃位及以上才配生孩子一般。
在皇帝登基的二十五年间,中低位嫔妃不是没有过孩子,只是都因各种原因没有保住,没有那个福分生下来而已。
这个宴会并不热闹。
觥筹交错间,大臣们及其夫人们都很规矩本分,只是在皇帝举杯时跟着举杯,在皇帝需要他们附和时跟着附和,他们战战兢兢,生怕说错话惹得皇帝和娘娘们不快。
皇子公主们因年龄差较大,玩不到一块,除五皇子被抱在昭贵妃身边外,基本都是各自安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吃茶水点心。
期间只有陈暻晔和四公主被唤到皇帝身边赏赐了个玉如意作为新年贺礼,二皇子和五皇子皆被皇后赐予同等规格的玉佩。
现下到了歌舞表演环节,身穿粉衣舞裙的十二个舞女伴随着轻扬婉转的音乐翩翩起舞,身姿曼妙,面若桃李,舞是极美的舞,人也是美丽的人。
只是青辞还是觉得实在没劲,同她有一年特得恩典被父母带来参加的宫宴一样无聊乏味。
宫宴之下的君君臣臣,虚伪应和,皇室中人的血缘亲情淡漠无一不让她觉得不自在。
正当她站着都忍不住昏昏欲睡时,变故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