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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玄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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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喝彩声中,卫殊带着青枝回到桌前,向他们介绍道:“这位便是青枝娘子。”
众人起身,向她施了一礼,分别告知了她自己的名字,之后七人一同坐下来。
“青枝娘子,你与卫殊郎君成婚当日,定要邀请我们一同前去!”庾乐亲切地拉住青枝的手,说。
卫殊吃了一惊,问陈名:“阿兄,可是你告诉他们的?”
陈名微微笑着点头,青枝柔声向几人道:“届时,还请诸位一定前来。”
他们还没来得及应声,只听得门口一阵骚动,不知何人在大声喊着:
“大家小心,有刺客——”
座里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墨客,闻听此言,楼内立刻乱作一团,都似无头苍蝇一般,急匆匆地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躲。
李司砚迅速起身,拨开人群前去探个究竟,手已握住剑柄将剑拔了出来。
一位头戴皂纱帷幕的黑衣女子正立在门口,背在身后的手中持着一把已然出鞘的剑。
晚风将她的衣衫吹得轻轻晃动,透过黑色的帷帽,隐约可见一张英气逼人的脸。
“来者何人,还请报上名姓!”李司砚扬声道。
那位女子薄唇微启,声音极冷:“在下玄翎。”
接着她又问:“阁下是?”
李司砚勾起唇角:“在下无名之辈,何足挂齿。敢问娘子来此作甚?寻仇?”
那位娘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向楼中所有人道:“在座各位里可还有人会武,走上前来。”
满堂鸦雀无声,无人站起。
“好,”她说,然后看向李司砚,“那便冒犯了,这位郎君,今日,你来做我的仇人吧。”
话音刚落,她就提剑向李司砚刺来,将他逼上了方才青枝娘子跳舞的台子。
头顶仍然在飘落花瓣,早已在台上铺了满地,却也还没来得及清扫,随着两人一来一去的招式被卷起又落下。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呼吸,楼中只听得见双剑相碰以及快速移动的脚步声。
玄翎出招时的动作干脆利落,李司砚却看得出她只是点到为止,每一次攻击都并不带着杀意。
“玄翎娘子,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李司砚的剑已经抵在她颈侧,眼神锋利,眸底映出剑刃上反射来的光。
玄翎细眉轻挑,以一个漂亮的转身躲了开来,将自己的剑收回剑鞘内。
随后拱手道:“郎君好身手,小女甘拜下风。”
“掌柜的何在?”她目光投向台下,粗略扫了一眼。
钱三哆哆嗦嗦地从一个古董花瓶后站起来,结巴道:“在在在……在这儿……”
“方才我与这位郎君交手,你可看见了?”玄翎问。
钱三战战兢兢地点头:“看见了。”
“这位郎君身手如何?”
“极好。”钱三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
“我输给他算丢脸么?”
钱三赶紧说:“娘子身手不凡,实乃女中豪杰,只是这位郎君的武艺着实高强,娘子不敌乃是情有可原。”
玄翎满意地“嗯”了一声,抬起手摘下头上带着的皂纱帷帽,顺手往台上一扔,朝钱三道:
“既然如此,我能留下来了么?”
哆嗦了半天的钱三听见她这句话突然不抖了,有些摸不着头脑,反问她:“留下来?娘子此话何意?”
玄翎抬起下巴指了指青枝的方向,说:“青枝娘子擅长跳舞,我也擅长,她能做你这轻云楼的揽客招牌,我却不能么?”
“娘子也会跳舞?”钱三甚是惊喜。
玄翎重新拔出剑:“我不会跳舞,可我会舞剑,这难道不算舞?”
“算算算,当然算!”钱三乐呵呵地跑到正对台前处,“青枝娘子长于文,玄翎娘子善于武,两位一文一武,甚好,甚好!”
一时间,在座的各位全都叫着好鼓起掌来,李司砚收起剑,做了个“请”的手势,退下台来,将舞台让给玄翎。
“我不喜落花,换成竹叶。”
玄翎理了理扎成马尾的头发,拈下几片花瓣后道。
“……好大的架子,不知是哪家的大小姐心血来潮跑出来玩了,不按她心意来怕是要把我这楼都给拆了。”
钱三心里嘀咕着,片刻都不敢耽搁,立刻叫人去办了。
没过多久,自台子上空纷纷飘落下来的花瓣就变成了竹叶。
楼中原本温馨的暖意里骤然添上了许多清冷,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像是由充满人间烟火味的寻常人家中来到了江湖之上,多了些侠气。
坐在台边慢条斯理喝着茶的玄翎这才起身走到中央舞起剑来。
不同于方才同李司砚交手时的果断干脆,此时她的动作柔缓了许多,眉目之间亦少了些冷峻,多了几分温柔。
让人不禁觉得……似乎她原本就是这样的。
一曲舞毕,她很自然地弯唇浅笑,向台下行了一礼,走了下来。
——并且走向了青枝。
青枝见她过来,起身笑着相迎:“玄翎娘子的剑舞甚是好看,颇有侠者风范。”
玄翎随她坐下,略带疑惑道:“如何侠者风范?”
“侠者应当杀伐果断方能惩恶扬善,但与此同时,也切不可失去赤子柔肠。娘子方才的剑舞柔中有刚,刚中含柔,恰恰是侠者风范的体现。”
玄翎听罢,眼中闪过一抹欢喜,却在顷刻间变为了淡漠:
“娘子莫要以为夸赞我几句就可以令我像其他人那般喜欢上你,本小姐平日里最看不惯的就是像你这种好听的话张口就来的人。”
青枝丝毫不在意她的冷漠与讥讽,反而笑意更深:“玄翎娘子果然是真性情,当得起‘侠’之一字。”
玄翎抬眸看她,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再次垂下眼帘。
殷简碰了碰李司砚的胳膊,说:“泰白兄,今晚我们住哪?”
李司砚正欲张口,卫殊就抢先道:
“不如就宿在这轻云楼吧,楼上有许多客房。今日得以相识,便是缘分,光喝茶算什么,这样,我请客,咱们不醉不散,如何?”
“我赞同!”殷简极为爽快地应了。
卫殊笑着对他说:“小孩子不可饮酒,你还是喝茶比较好。”
“他可不是小孩子。”李司砚笑。
卫殊不解:“这是怎么一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了,这里太过嘈杂,吵得人头疼,我们先上楼,坐下来细说。”殷简催促道。
八人一齐上楼,楼梯口有位博士见他们人多,便道:
“诸位客官,今日小店客房仅剩两间了,您瞧,便是您眼前这间,还有正对过去那边那间。
“这两间屋子里都各有两张床榻,正好四位娘子一间,四位郎君一间,凑合凑合,几位看行吗?”
卫殊见大家都点头同意,就说:“只好如此了。对了,博士,劳烦给我们上两坛酒来,再上些菜,过会儿一并算钱。”
众人进屋围着桌子坐下,不多时,酒菜就送了进来。
殷简向他们说了自己为何是小孩子的样貌,又顺便讲了讲桃香苑的案子。
“原来四位是从长安来的,难怪气质不凡,”卫殊道,又问李司砚,“李兄剑术如此之高,冒昧请问李兄师从何人?”
李司砚轻笑着摇摇头:“师父教授我的剑术我不过学会了些皮毛,他怕我给他老人家丢脸,不许我向人说我是他的徒弟。”
卫殊哈哈笑开:“想必李兄的师父定是位隐于凡俗之外的世外高人,不愿为人打扰,因此才假称你学艺不精说出去会给他丢人。”
四位郎君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菜倒是没吃几口,娘子们没有喝酒,只是吃着菜。
渐渐地,这顿饭越吃越沉默。
喝了酒的醉了,没喝酒的困了。
李司砚喝得不多,清醒些,对庾乐说:“阿岚,你带三位娘子早些回去歇息吧,这里我来收拾就好。”
庾乐却转头向杨画道:“小花,你带青枝娘子和玄翎娘子先回去吧,我留下来帮帮阿砚。”
三人走后,庾乐帮着李司砚一起把不省人事的殷简卫殊以及陈名扶到榻上躺下,开始将桌上的盘子收回食盒里。
“阿砚,我总觉得那位玄翎娘子不只是来舞剑这么简单。”庾乐边收边小声说。
李司砚表示同意:“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也想不到她到底要做什么。”
“我们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包括卫殊和陈名,你一定记得不要完全相信他们,毕竟才刚刚认识。
“大胆一点想,万一玄翎认识他们,万一他们都是坏人,准备做出点什么坏事——”
庾乐还没说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旁的李司砚突然低头将脑袋靠在了她肩上。
“……怎么了阿砚?不舒服吗?”庾乐问他。
李司砚轻轻摇摇头:“只是有点想我的师父了。”
桌上已经收拾完了,庾乐拿过盖子将食盒盖上,拎了起来,温声道:
“我们把食盒送下去吧,顺便出去转转。”
“好。”
庾乐很快就发现,喝了酒的李司砚真的很黏人。
她一只手拎着食盒,另一只手被李司砚牵着,整条胳膊都被他搂在怀中,走得有些吃力。
于是就微微偏头对他说:“阿砚,稍稍松开一点好不好,有点难走。”
“不好,难走就不走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像是在撒娇。
庾乐哭笑不得:“我们现在在楼梯上,不能不走,会挡到别人的路的。”
“那好吧。”
李司砚不情愿地松开她的胳膊,只是牵着手。
庾乐看着他微微撅着嘴的样子,心里一阵柔软:“阿砚你好可爱啊,好像一只小狗。”
“只是你一个人的小狗。”
他语气中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