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裳元吉》望沙

4、《黄裳元吉》第四章 收留

　　这时候有个内官过来给汉人官员耳语一番，拿走了童男女的花名册，不一会返回来后把名册递给了汉族官员，汉族官员拿着名册上圈起来的人名开始喊，“白音，高保寿，耶律萱……”
　　念了十几个名字后，这些孩子都被挑出来站在车外，金针听到有自己的名字后也随着下了车，中年脸相敦厚的汉族军官走到金针面前，搂着她的小脑袋又摸了一遍头和耳朵后把她交给了内官，“你带去给公主吧。”
　　那个内官拉着金针的小手，带着金针来到了中军大帐旁边的一个帐篷，金针看到帐篷外站着一队是金人打扮的婢女，内官撩开门帘让金针走进去，她看到帐篷内中央的毯床上坐着一位穿着红色华丽的服装的神仙样的姐姐，她旁边是刚才看到的仪容华贵的夫人。
　　那个美丽的仙女姐姐看到金针进门后，主动的先招招手，“来到我这里。”
　　金针小心的走上前去，快到公主跟前的时候，公主等不及的一把抓住她的小手，“你叫什么名字？”
　　“金针，”
　　“大名呢？”
　　“耶律萱，”
　　“你父亲是？”
　　“家父叫耶律荣，哥哥叫耶律光。”
　　金针说完，公主一把抱住她搂着在怀里，“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父亲战死在居庸关后，我父皇专门把你哥哥调到身边做了侍卫，没想到你哥哥为了保护我父皇被胡沙虎给杀死了。后来我听说你们家也被胡沙虎抄光了，那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把你带在身边，所以专门让管事公公把你的名字列在名单里面，为了你的安全我还写了其他孩子的名字。”
　　金针懂事的马上伏在地上给公主叩头，“谢谢公主姐姐。”
　　美丽的岐国公主抱着金针深情的说着话，让失去母亲保护的小女孩心里暖暖的，坐在旁边的夫人也动情的拉着金针的小手说，“这么乖的女孩子，被迫离开家，她母亲该是多么伤心。”
　　岐国公主听到母妃的话似乎是有些责备自己的意思，便拉着金针坐在自己身边，把小炕桌上的肉干果子端给金针，“吃吧，饿坏了吧，看小脸瘦的都脱形了。”
　　然后她转过头对母妃说，“父皇在世的时候就对我夸过她哥哥，只比我大一岁，胸有文韬武略，而且才思敏捷，武功身手非凡，想着培养成未来的金国栋梁。他父亲战死后，他哥哥为了保护父皇也死了，胡沙虎又抄了他们家，我想到一报还一报，让她跟着我，最起码她不会饿死。”
　　大妃点头悲伤的说，“可不是，她们家教甚好，耶律荣也是一个文武全才，是契丹军的糺军首领，野狐岭大战后，我朝的几十万大军损失惨重，所以他被调到居庸关和完颜纲一起守关。他们一家和耶律履一家都是大辽皇族子孙。可惜的要不是姓耶律，她父亲耶律荣一定会是居庸关的领兵元帅了，被完颜纲嫉贤妒能的逼着出战，身陷重围战死在居庸关口，而完颜纲不增援不说，还领着队伍跑了。”
　　岐国公主愤愤不平，“就是，父皇也是被朝臣逼得不敢用他们作为主帅，女真人贵族永远是兵马大元帅，那个超级英雄耶律辩才，也只是做了管理京城治安的副职都卫使。”
　　大妃不再和女儿争辩，警惕的看着四周提醒道，“我们到了这里今后这些话不准再说了，”
　　公主知趣的点头，到了异国她就不是大金的子民了，说这些杀头的话太不应该了。
　　然后大妃慈爱的望着金针嘴鼓得像一个秋天的花栗鼠，忙着吃肉干的可爱样子，她用手摸着金针的小脑袋说，“慢慢吃，你装这些肉干是准备给谁呢？”
　　金针不好意思自己吃着肉干的时候，以为她们说话没有注意到自己，悄悄的拿了一些肉干装进短背袄的小口袋里，看到自己吃相太难看显得自己太贪心了，她不顾嘴里有食物赶忙辩解，“我，我，想带给那不花吃。”
　　“那不花是谁？”
　　“和我一起来的小姐姐，她之前抢到豆子分给我吃，还说要保护我。”
　　“呵呵呵呵，”
　　岐国公主和母妃笑的花枝乱颤，“保护你？呵呵呵，”
　　“你就大大方方的吃，以后你就跟着我了，不会再担心没有吃的，我会保护你的，待会儿我给你包一些，你拿去送给她好不好。”
　　金针感谢的说，“谢谢公主和大妃。”
　　公主美丽的脸上迟疑了一阵，慢慢的张口说，“金针，我们都是金国的子民，到了蒙古那里，你的小名听着像金国的一根针扎在蒙古了，这样对你不好，以后你的小名就叫宝音，就是蒙古语福气的意思，好不好？”
　　金针点点头，“谢谢公主，宝音名字我喜欢。”
　　这时候门外的贴身宫女提醒道，“公主，大汗朝你这边来了。”
　　听到宫女的传话，大妃马上起身，把炕桌整理一下，拉着金针的小手来到帐篷外躬身直立迎接大汗，金针也聪慧的学着大妃的样子，把双手合掌放在腹部低头。不一会一个像泰山一般的高大身影走过来，如同一个日全食把照在金针头顶的阳光给遮蔽了，一阵幽冥光影闪过门帘，太阳才显出了暖融融的笑脸。
　　金针赶快把嘴里没有吃完的肉干嚼烂了咽下去，等她停止了咀嚼，耳朵里断断续续的传来大汗的柔和又霸气的声音，生活在多民族融合的金国，金针自小耳濡目染的就懂女真语，汉语，契丹语和蒙古语。金针听到充满宠溺的磁性男声，“爱妃，果然是我的知己啊，呵呵，你带来的那些工匠，先进技术和物资都是我心中所想的，刚刚我粗略的巡视了一遍，不错。”
　　“可汗高兴是我的荣幸，我能不能提一个小要求，”
　　“什么要求？”
　　“我要一个小女童，可不可以？”
　　“这次不行，下次吧。”
　　“为什么？”
　　“爱妃不要为这些小事扰朕，这些个童男女早都分配下去了，是我对出生入死的勇士们的奖励，在回漠北的路途上为他们牵马拽镫，伺候伺候那些奋勇杀敌的将士，我说出去的奖赏是不可能更改和收回的。”
　　“那我用我的一个随从换如何？”
　　大汗声音有些严厉，“不行，到蒙古了，我就是天，我给你什么你就接着什么，我会封你为第四个斡儿朵皇后，你呢要听话。”
　　“嗯，好吧。”
　　“哎，这就对了，那个孩子你和她再处一阵，待会儿刘忠禄就会来领人了，放心，她在刘忠禄那里，你可以常常的去看她，也可以让她来你行宫玩，等回到漠北第一个要做的事，是我要为你建一个专门的行宫，这才是头等大事。”
　　“谢谢可汗，……”
　　……
　　金针在帐外听到这些对话，一时间有些发懵，自己怎么一下子成了香饽饽，这些个不认识的权贵都要自己，公主还要用随从换自己，自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从现在开始她小小的心里一下子长出很多茧，就像软体的生物到了恶劣的环境本能求生，给自己身体长出来的一层保护壳一样。心里想着谁是叫刘忠禄，他是男是女，听着名字应该是男的，好像是汉人的名字，小小年纪的她心里乱糟糟的，思想都到云霄外，猛然听见身边的大妃说，“拜见可汗，”
　　金针才发觉一个魁梧霸气中年王者站在帐房门口，俯下身用一双不怒自威单眼皮的鹰眼低头扫视着自己，她赶忙低头不敢看这个威武雄壮的男子，心中猜到他就是让金国人都害怕的大煞星成吉思汗，铁木真。
　　“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威严又透着柔气磁性声音问道，随着是一个质感的大手抚摸着她的头顶，然后收手的时候在她的耳朵后面一扫。
　　“我叫宝音。”
　　“宝音，好名字，呵呵，刘忠禄说的对，呵呵，果然是有聪明骨。”
　　说完高大的身影像一朵厚重的云一样，踩着隆隆的让大地震慑雷神般的脚步而去，身后的全副武装的怯薛近卫军，个个身躯高大厚实，脸部凝霜，在小小的金针眼里看来结实的像一座座行走的石像。
　　等成吉思汗离开后大妃牵着金针的小手再次进了帐房内，金针看到岐国国主含羞带笑的眼睛，和母亲对视着，大妃说，“可汗是真心对你，要封你是第四个皇后，是和其他三位皇后平起平坐的，你要感恩，不要再使小性子。”
　　岐国公主拉着母亲的手，“母妃说的对，我今后是要小心了。”
　　大妃说，“我给这个孩子装一些吃的，等着收留她的人来领人了。”
　　岐国公主说，“母妃不急，我正想给随从们交代一下蒙古国的法令，免得到了漠北，我们的人不知道违反后被砍头。”
　　“这么厉害？”
　　“对，刚才大汗拿给我这个羊皮卷写的《大札撒》，就是为了让我好好学习一下，约束下人的行为，你去叫几个管事的进来，我给他们讲一下，然后他们再去给其他的人普及一下蒙古国的法令，毕竟我们以后都要生活在蒙古了。”
　　“那这个孩子？”
　　“让她也听一下吧，对她也好。”
　　不一会四五个主管的头目进了公主的帐房，面对公主的桌炕习地坐在地毯上，公主开始给他们讲述蒙古的《大札撒》，也就是《成吉思汗法典》，这些是写成蒙古文，岐国公主阅读根本没有问题，为了删繁就简，她只是简述了和这些随从日常生活的有关的条例念给大家听，并且要记在心里，因为是关乎大家的性命。
　　“大蒙古国儿童必须学习畏兀儿文字。”
　　“杀人的，处以死刑。”
　　“男子女子公开通奸的，或被当场抓住的，处以死刑。”
　　“男子之间□□的处以死刑。”
　　“收留逃奴或者拾到财物不还的，处以死刑。”
　　“以歪门邪道伤害他人的，处以死刑。”
　　“撒谎的，处以死刑。”
　　“偷盗他人重要财物的，处以死刑，并将其妻子子女和没收的财物一起送给被偷的人。”
　　“保护草原，草绿后挖坑的，或者失火让草原被破坏的，全家处以死刑。”
　　“保护马匹，春天的时候，战争一停止，就将战马放到好的草场，不得骑乘。”
　　“保护水源，不得在河流中洗手，不得在河中小便。”
　　……
　　众人听完后，公主又拷问了一番，看到大家都铭记于心，就让众人离去，让他们今晚就给自己的手下普及蒙古国的法令。
　　临别的时候到了，刘忠禄在帐外让宫女传话来领人，公主拿着让宫女准备的一个可以斜背的花布做的布袋，给金针斜肩背上，然后把肉干和果子装满了布袋，她蹲下身体，双手扶着金针的小胳膊说，“宝音，你跟着刘忠禄去吧，他是个医官，等到了漠北，我会去看你，而且每次都会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金针懂事的点点头，跪着拜别了岐国公主和大妃，在宫女的帮助下出了帐篷，一出门帘外看到之前验收童男女的汉人军官在帐外等她。
　　“跟我走吧，”
　　说完那个中年的汉人军官长着淡淡胡须的下巴一抬，给金针做了一个身体指示，然后转身就往前走，金针赶忙迈着小碎步紧跟其后，穿过几座帐篷后，来到一个中型大帐篷前，金针看到帐篷的规格，想着这个汉人官员看来职位不低，他的帐篷比公主的帐篷都大。到了门口，刘忠禄转过身来一撩门帘说，“进来吧，到了。”
　　金针走进去才发觉这里是一个大型的仓库，里面堆满了各种装满货物的羊皮袋，布袋和许多木箱子。在帐篷内的一个角有一个地毯铺成的床铺，刘忠禄把金针带到床铺前，“今晚我就睡这里，我让人待会在另外一边给你再搭个铺，现在行军不讲那么多规矩，今后你就跟着我，早晚帮助我打水洗漱端水倒茶，白天时候帮助我整理这些药材，跟着我到军营里面给将士看病。”
　　金针乖巧的点头，“谢谢刘大人。”
　　劳累一天清点物资，中年面相敦厚谨慎的刘忠禄坐在地毯上休息，宝音赶忙走到他跟前帮助他脱了靴子，接住他脱下的头顶毡帽，看到毡帽下面是一个深色皂罗巾束着的头发。宝音按照刘忠禄的手式把桌上的茶杯端给他，然后站在一边听后指示。刘忠禄喝着茶水半躺着床毯上望着金针嫩白的小脸问，“公主给你吃好东西了？”
　　“嗯，”
　　“怎么回来时候还给你装了不少？”
　　金针点头，赶忙把布袋取下来递给刘忠禄，想到之前看到喊到她名字下车时候，她身边的一个小女孩依依不舍的样子，刘忠禄没有接，“你留着吧，你是想带给什么小朋友吃吧？”
　　金针点点头，“嗯，”
　　“你小名叫什么？”
　　”宝音，”
　　“这是刚取的蒙古名字？原来小名叫什么？”
　　“金针，”
　　“改的不错，耶律萱，金针不就是萱草吗？大名不改，小名改改没关系，以后你就叫宝音吧，吉祥。”
　　“嗯，”
　　“读过书，会写字吗？”
　　“会一些，”
　　“读的什么书？”
　　“百家姓，三字经。”
　　“这些书上的字都会写吗？”
　　“会，”
　　“呵呵，果然我没有看错，这些字够了，以后我整理药材的时候帮助我写标签，这里是蒙古大营，找个会写汉字的人实在太难了，今后你就叫我师父吧。”
　　金针赶忙跪拜，“师父在上，受徒儿宝音一拜。”
　　“呵呵呵，真是一个懂事机灵的孩子，怪不得公主和我抢人呢，要不是我真的需要一个写字的小童，我也不会和她争，你皮肤太白了，后面我想想办法让你不要那么出众招人。”
　　这时候门外有军士喊，“刘医官，你要的床毯来了，”
　　“知道了，我让徒儿去取，你帮助她把床铺上吧，今天我累的骨头都散架了。”
　　说完刘忠禄一个手势指指门口，“宝音你去接一下，在这个大帐里找一个地方放你的床毯吧，只要不碍事就行。”
　　现在已经把自己名字叫宝音的金针来到大帐外，看到一个汉族中老年的军士抱着一卷毯子站在门外，她奶声奶气的说，“将军进来吧，”
　　军士逗乐了，“将军，你可不要害我，叫我老刘就好了，我是刘医官的马夫。”
　　“马夫爷爷好，”
　　“爷爷？呵呵，好，就爷爷吧，如果早结婚有了媳妇我真的就是爷爷了，床毯你想放哪里？”
　　宝音看着周围满满当当的货物，不知所措，中年军士帮助看了一看，挪开了几包草药货物后，在帐篷的边上把毯子折叠后，铺在地上，“你就睡这吧，你人小不用占太多的地方，毯子厚了舒服。”
　　毯子铺好后，宝音想和刘忠禄说一下去给那不花送吃的，到了刘忠禄床边他已经睡着的打呼噜了，宝音没办法跟着马夫出门后请求问，“你能带我去找我的小姐姐吗？”
　　“你的小姐姐？就是那些女童？”
　　“对，我想给她送些吃的。”
　　“哎，他们早都被封赏给不同的将士了，就像一把盐撒到水里面，找不到了。”
　　宝音失望的低头，马夫说，“东西你自己留下吃吧，他们跟了各自的主子，饿不着的。早点休息吧，明天你要记得早起，伺候刘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