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舟路

19、第 19 章

　　又过了几天。

　　同样稀松平常的一天，又出幺蛾子了。

　　我起床后没在卧室里看到阿醒，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我在客厅、卫生间、书房里都没有找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完了。

　　我开始拨打他的电话。

　　关机。

　　我愤怒的把手机扔在了地上，怎么？又想做什么？

　　不是说过吗？我不是跟你说过出门要跟我说吗？怎么？现在翅膀硬了？！

　　我告诫过你，阿醒，我想让你乖乖听话的，你为什么不能安安分分的再呆在我身边？！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我就说不对，明明跟姓祝的办理了离婚却迟迟找借口不跟我复婚，原来早就想跑了，是吗？

　　忽然，我瞥见一抹不一样的颜色，我靠近一看，床头柜上贴着一张黄色便利贴，我赶紧摘了下来，上面的内容不仅让我愤怒，也让我失笑。

　　便利贴上写着一段很有趣的内容，“哥，我们玩儿一场游戏吧。如果你能找到我，我们就复婚”，多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虽然有趣，但我实际上并不认同。

　　有趣？

　　哈。

　　江独醒！！

　　江独醒！！！

　　到现在你还要刷什么把戏？我又做了什么？是因为我昨晚弄疼你了，还是没有给你洗饭后水果？哪一条不让你满意。

　　我抓着自己的头发，无法冷静下来。我愤怒，无比的愤怒。

　　我昨晚应该□□他。

　　还是太心软了。

　　装好人装了一段时间，我又似乎忘记了自己的本性。

　　我的拳头攥得很紧，我的手上，胳膊上的青筋暴起，我的双眼变得猩红。我无法冷静。我要疯了。哈哈哈哈哈，我他妈的就是个疯子！！！

　　江独醒。

　　好好的藏好，别让老子抓到你，我想你不会想知道接下来的惩罚是什么样的。但是不久之后你就会知道了。我不会放过你。

　　我不会再心疼你。

　　我要把你扔在床上，我要把你撕碎，我要掐住你的脖子，我要让你求我。我要□□，我会让你哭，我要让你求饶。

　　阿醒，守好你的位置，不要轻易的暴露。

　　我很快就会找到你了。

　　我有些兴奋。

　　我开始布局。

　　我想我一直忽略了很多问题，比如我的人脉，工作了将近十二年，阿醒你真的觉得我是个蠢货吗？我偶然想起来我认识很多人，甚至他们都曾受过我的恩惠。

　　阿醒，舒服的日子过的久了，你竟然开始松懈了。我想你似乎也忽略了很多问题，比如我也认识你的生意伙伴。

　　一天之间，我打了很多电话，说了很多话。

　　阿醒，不要怪我。是你要离开我。

　　网络上开始掀开了一股风浪，甚至不小，还有些愈演愈烈的架势。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在寻找他的妻子，他的妻子病重，为了不拖累他而独自离开，有谁能帮帮这对可怜的夫妻？

　　我无所谓的刷着网上劈天盖地的消息，喝着手里的茶。阿醒，我送给你的离别礼物是否喜欢呢？看见我找你的消息你是不是就会回来找我呢？

　　我的血脉有些膨胀，我的神经开始兴奋，我曾敛下自己的恶念，一时 ，它全然飞溅起来，我欣然的在一旁观看。

　　没有一点收敛的欲望。

　　阿醒，最好躲得远远的。阿醒，你的脑子不是很聪明吗？那就不要让我这么简单的抓到你。猫捉老鼠的游戏本身没什么意思。

　　但是关乎你的游戏又似乎不会无趣。

　　阿醒，网络的扩散速度很快的。

　　祝你好运。

　　你觉得我应该对你仁慈吗？我都说了我不计较了，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

　　我想你应该受点苦楚。

　　我接受了一家新闻媒体的采访，照着阿醒往日里演戏的模样演了起来。

　　我真的很难过。他生着病，没有钱，没有地方去，我真的不知道他应该怎么生活。他还那么的年轻啊，不应该受这样的折磨。

　　他对我很好，是因为不想拖累我才离开的。我们手里有能够治病的钱，可是他总是为我考虑。我..我..

　　请大家帮我找找他。

　　采访当中我是这样说的。应该声情并茂，让人忍不住升起同情心吧。

　　哇，我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三十几年的好人没有白装，我的演技应该不逊色于阿醒吧。

　　阿醒啊。你会后悔吗？后悔离开我，后悔没有认清我。我是厌烦自己老是装作好人，可是，为了能抓到你，我不介意再装一次，甚至在无数人的面前。

　　看到电视上我的面庞你会想我吗？

　　阿醒。

　　我靠坐在那个熟悉的沙发上，开始笑了起来。我不知道我的周围最近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吗？可是我却笑个不停。

　　找不到你我就找你一辈子。

　　我不会轻易的放过你。

　　我要打断你的腿，将你用铁链锁起来，你敢再说一个跑字，我都不会放过你。我要让你再也跑不了，再敢跟我玩什么把戏，耍什么手段的话，我也不能保证我能做出什么。

　　网络上我接受采访的视频开始广泛传播，但依旧没什么音讯。

　　渐渐地，我开始失去耐心。我不想再这么的被动，不想再等待。守株待兔抓不到兔子的话，我应该想一想，兔子喜欢什么。

　　我的阿醒喜欢什么呢？我开始思考。阿醒喜欢什么？

　　我知道他的喜好，知道他喜欢的衣服风格款式，知道他喜欢吃的菜式，喜欢吃的零食，知道他喜欢的电视节目，知道他常常脸上带着笑意，背地里会捅别人刀子。

　　啊..让我想想，阿醒，我的阿醒。

　　我的脑海中又闪过很多地方，我们初遇的酒吧、我们游玩过的地方、他说过想去的地方、是大理？西北？还是海边？

　　到底是哪里？

　　我的头开始有些疼，线索？哪怕能有一点点的线索呢？

　　突然，一串铃声响起，不仅打断了我的思绪，也吓了我一跳。我接通电话，阿醒的声音传来，“哥，猜到我在哪里了吗？”，语气松快，甚至带一些欣喜与兴奋。

　　他的好奇同样在藏在里面，藏在他的语气里。

　　我如实回答他，“没有”，他的语气顿时变了，似乎有些失落，“噢..”，他好像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

　　“好吧，我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所以给哥一个提示，是我们初遇的地方”，我的脑子瞬时闪过一个地方，还没开始高兴，接着就被他打断，他的话就像是泼了我一盆冷水一样，他说，“不是那一家酒吧”

　　此时我开始怀疑，怎么可能不是那家酒吧。我们第一次见面明明就是在那一家酒吧，难道是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就当我再提出自己的疑问时，阿醒挂断了电话。紧接着他发了一张照片给我，我点开放大，开始仔细查看。

　　他标明了几处地点，有的用太阳的标识，有的则用月亮跟星星。他倒是会玩。

　　再仔细看来，好像是一副藏宝图一样。

　　莫非这是他给我找他的地图。

　　接着随着手机提示音的响起，我又收到了一条短信，“哥，有效时间三天。祝你好运哦”

　　哈。

　　这个疯子。

　　我该不该感谢他给我这么长的时间。但我已经等待的太久了，所以我有些急不可耐，以至于立马起身，拿起车钥匙就扬长而去。

　　只拿上了我的手机，以及沙发上搭着的外套。我连夜开车，三个小时后才到地方，意外的，我没有感到疲惫，而是越来越兴奋，我感觉我离他越来越近。

　　或许是我的遐想。

　　可我依旧兴奋。

　　随着路灯的光，我找寻了几处地方，有的是一些紧闭的小饭馆，有的则是一棵树，有时候是公园的长椅，越找我越来越愤怒。

　　他是不是在耍我。

　　我一夜未睡，眼皮在打架，我感觉到了疲累，但我不想就这么放弃，可是我开始觉得眼前的路在晃，明明知道目的地却怎么都走不到。于是我开始妥协，最后找了一家酒店睡了几个小时。

　　休息好以后我又开始找，渐渐地，我发现这几处被标记的点似乎都与我有关。不仅都围绕着我当初所上的高中，而且又都是我熟悉的地方。

　　甚至是我打过工的小餐馆，我觉得我身处的迷雾开始渐渐的清晰，我的脑海当中开始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

　　难道阿醒早就认识我？

　　可是，可我都没有一点儿印象了。难道我真的失忆过？这太荒谬了，我没有丢失过任何一段记忆。

　　可阿醒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初遇的地方，初遇的地方。事情又开始变的扑朔迷离，甚至一瞬间我都觉得这或许是阿醒为了耍我，特地布置的陷阱。

　　他真的有这么无聊吗？

　　我虽然疑惑，但是脚步并没有因此停下来。我找到了一个太阳标记的地点，似乎是个有些狭隘的小巷子，进去的时候路上还随意的扔着一些什么。

　　我像是个探险家一样，不知前路有什么风险。可是，莫名的我的心脏开始跳的越快，直到看见一个身影。

　　那个人带着黑色帽子，我的视线下移，黑色的大衣，黑色的裤子，黑色的皮鞋。那个人姿态慵懒随意的抽着烟，我的脚没注意踢到了一个易拉罐，那人转过头来，我才看清了那人的面庞。

　　他笑了，吐出一口烟，有些兴奋的说，“Congratulations!”，他的眼睛黑漆漆的很亮，他的语气有些高昂，似乎很是兴奋。

　　我并没有很开心，他或许早就猜到我会来才会在这里等我。

　　不爽，很不爽。

　　我的语气不善，“你又在玩什么把戏？”，我必须从他身上讨要一些东西，再把他抓回去。

　　“哥，你怎么这么的没有耐心啊。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秘密罢了”，我现在真的有些心累，就像是孩子整夜整夜的哭泣，你哄他还哄不好的那种感觉。

　　我现在烦的要死，头有些痛，我将手抚上太阳穴揉了揉，我必须要保持自己的注意力，不能再让阿醒有机会逃跑。

　　今天，我不能再让他跑掉。

　　他却有闲情逸致跟我对话，我的脑子很乱很乱，事实上我也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我的头懵懵的，有些快要炸的意思。

　　我还是勉强提起自己的精力，听着阿醒说话，他说，“你还记得这里吗？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我的脑袋里就像是有一个苍蝇一样嗡嗡作响，但我还是回复他，虽然语气算不上好，“记得个屁！他妈的我就没来过这儿”

　　他又开始扮无辜，“哥真的好让我失望啊，我明明记得哥，但是哥却不记得我”，我现在真的很不舒服，并不想跟他对话，只是想要达成我的目的，我在劝他，“阿醒，跟哥回去”，我向他伸出手，等待他的动作。

　　他却怔住了，不久又叹了一口气，“哥总叫我伤心”，这样表达他的不满。

　　我真的想给他一拳，他可真是个熊孩子，尽给我惹麻烦，我他妈的上辈子欠的他的。

　　我朝着他走上前去，可他却后退了一步，漠然的看着我，我的耐心尽失，吼道，“你闹够了没有”，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那里，很无辜。

　　“你到底在闹些什么？以前你觉得我不关心你，现在我都换了一份不加班的工作了。以前的事情我也都不计较了你还在闹什么？！你回答我？！你到底在闹什么？你想要我怎么做？！！你说啊！！”

　　我有些崩溃，发泄着近日来我压抑的情绪。

　　我感觉我处在奔溃的边缘，在反复的横跳，接着我便强硬道，“跟我回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烦，我一向情绪内敛，绝不会像今天这样。

　　他不说话了，我实在烦躁，我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我又开始弥补我的过错，“我什么都不计较了，过去的事情不计较了，你离开的事情我也不计较了，跟我回去。”

　　许是见我情绪稍有缓和，阿醒才缓缓开口，“哥不要再吼我了，我很伤心”，我听着他的说辞，应承着。

　　“嗯，不会了”，我开始松口。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当初上的高中，再着就是想让你想起我。”，我现在觉得一晚上没睡觉脑子糊涂的是他。

　　想起什么？

　　难不成我的记忆被人篡改过？

　　阿醒似乎失了耐心，直言道，“既然哥想不起来我就告诉哥，我们曾经在这里见过，你给过我一个创可贴跟一个外套”，他在观察我的表情，直直的盯着我看。

　　我也没有逃避他的视线，我开始陷入回忆，阿醒还是说着，“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不久后我又看到了你，甚至偶遇你好几次。”

　　我没有回答，等待着他的说辞，他接着道，“好吧，我又说谎了。在哥给我创可贴跟衣服的时候我就记下哥了，后来才偶遇你好几次”，他到底在跟谁说话，我险些以为他在自言自语了。

　　“我第一次见哥，哥是十七岁，那个时候我十一岁。我知道哥隐瞒年龄在餐馆打工，在酒吧打工，有时候甚至同时做几份工，我知道哥很喜欢去一个较为偏僻安静的公园，好像叫什么玄月，几乎每周都会去，哥明明很忙，但总会抽出时间去，说实话我都有些嫉妒。”，我听着他述说我的过去，意识稍有回笼，我也愈加的清醒。

　　阿醒继续道，“我知道哥的母亲在哥高中的时候跳楼自杀，我知道高中时有人欺负哥，从哥十七岁以后的每一步，我几乎都知道。我知道哥上的大学，学的专业，你的人际关系，你参加的社团。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

　　我是否因他的窥探感到惊奇？感到愤怒？骂他？质问他？

　　不，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淡淡的开口，“什么时候跟我回去？”，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一样。

　　是，我不关心那些。

　　那些肮脏的过去我现在再回忆一遍又再有什么意思，赞扬我自己有多伟大吗？

　　多么..多么的虚幻啊。

　　我听见了自己做出的回应，“哥不在意，宝贝儿。”，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此时的他才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是啊，他应该感到震惊。

　　我确实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情，可那又能怎么样，我今天的目的只有一个，往后的目的也会只有一个。

　　阿醒，回到我身边。

　　“跟我回去”，我又一次发号施令。伴随着我的靠近他同样躲避我，我前进他便后退。搞什么啊，猫捉老鼠的游戏还没有玩够啊。

　　他的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有挣扎，有兴奋、有诧异、有无措、又有些痛苦。他的声音响起，似乎也有些疲惫，“从你十七岁开始我就一直在背地里偷窥你，这样你还能原谅我吗？”

　　我及时的抛出筹码，隐隐的有些得意，“跟我回去，哥就不计较这些了”，他就像看见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又开始退后，我看他退到墙边还要怎么退。

　　我趁他走神立马跑过去抓到了他，强硬的抓着他的手腕，让他被迫与我对视，此时我也才露出得意的表情，“我的白兔，现在还抓到你了。”

　　原来这就是狩猎成功的感觉。

　　感觉非常不错吗？

　　我想，阿醒跟我都是一个合格的猎手。

　　我们以不同的方式捕获对方。

　　我也终于扳回一局。

　　见他还要挣扎，我便呵斥道，“别乱动，你说的那些我现在知道了，会给你回复”，我先这样安抚他。

　　把他抓回去再说。

　　“现在跟我回家”，此时的他有些神神叨叨的，不看我的眼睛，好像在自言自语，“可是我..我不正常..你怎么能..”

　　我开始不满起来，打断他，“什么正不正常，我现在告诉你，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现在回家吧”

　　我现在唯一的诉求就是回家睡觉，但是同样要把他带回去。

　　我双手抚上他的脸，让他对上我的眼睛，此时他像是回过神来，才慢慢的开口，“我做了那么多坏事，你还要跟我在一起吗？无数的谎言被戳破，我很怕，哥，我好怕你哪一天知道我早就认识你，偷窥你的生活就不要我，我怕..”

　　我想，我也没有很了解阿醒。

　　毕竟我不知道他这么的缺乏安全感。

　　我以前的所作所为都是错的，都不应该，从一开始我就应该把他绑在我身边，让他出门都要经过我的允许。

　　也许，现在明白也不晚。

　　“阿醒，跟哥回去。从现在开始只要你不离开哥，哥就不会真的对你生气。但是你要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我想，这是他车祸后，我的后遗症。

　　我不能再容忍他离开我的视线，离开我的身边，想都不要想。

　　我订了一家酒店，准备睡一觉，我是在是有些撑不下去了，不过我锁上了房门，藏起了房卡，并且将阿醒紧紧的拥抱着，我想，他也逃不出去。

　　我开始感到安心。

　　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