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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下落不明(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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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殿就这样抱着你,光明正大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他都没有发现丝毫的不对劲,简直愚蠢至极,你还不如换一个夫君。”元冽含着笑意地诛着她的心。
萧怀玉无声落泪,绝望地阖上眼眸。
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元冽,竟让他做出这等行径,破坏别人良缘。
萧王府,大厅。
彩梁画栋之下,一道青绿色的身影犹如松柏立于天地,身姿挺拔。
男子眉心微蹙,面带焦急,显然在为某事担忧。
一位年至中年的柔美妇人行色匆匆赶来,正是萧王府的掌事管家。
织岚柳眉间尽是蹙意,俯身行礼,“明公子,您还是先回去吧,若是郡主有什么消息了,奴婢定然会马上派人通知公子的。”
明容摇了摇头,眉宇笼罩着层层阴云,“岚姨,三日过去了,玉儿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吗?”
织岚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还未收到消息,如今郡主身在何处,奴婢也不知晓。”
“对不起,岚姨,是我的疏忽,才会令玉儿遭此大难。”男子愧疚地垂下眉眼。
“郡主一向与人和善,从未与他人交恶,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织岚安慰道,可眉宇间仍是浓愁莫展。
话虽如此,她却心中隐有不安。
明容抬起眉眼,眼神坚定道:“除非已有玉儿消息,否则我便一直在此等候。”
妇人心中暗叹,“公子若有吩咐,可以随意使唤王府中人,奴婢先行告辞。”
话罢,织岚大步流星离去,回到房中立马换了一套夜行衣,整理装束完毕后越墙而出。
郡主身边的贴身侍婢连枝,以及当晚守在她身侧的暗卫全部被灭了口,想来此番掳走她的人定然武功不俗。
敢随意掳走王府郡主,身份肯定非富即贵。
至今出去查探的暗卫久久未归,可能也已遭遇不测。
既然探寻不到信息,那她就亲自去,虽然这几年鲜少使用武功,可也到底没落下,她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翌日夜色时分,逆旅驿站,二楼上房。
长廊上一位黑衣劲装男子步履匆匆,手持卷成一团的纸条,赫然敲了敲右侧房门,神色略有急迫,“主子,萧王府传来一封急信。”
木门一推开,一道白色身影安然沉坐木桌旁,伸出了手。
顾清放到他的掌心中,补充了一句,“岚姨送过来的。”
萧怀凛眉目清淡,缓缓展开纸条,秀丽规整的字迹映入眼帘,短短几字,足够激起他眉心紧凝,眸色暗涌。
郡主失踪,下落不明。
顾清皱紧眉头,难以置信道:“莫非真是郡主出了事?”
主子向来从容不迫、淡定自若,这一生唯有四个人能引起他情绪起伏。
一个是自幼伴他成长、却悄然失踪的萧瑾。
一个是知遇之恩、却与世长辞的云禾公主元漪。
一个是抚养之恩、如今远在边外的萧王萧崇。
最后一个便是萧王府绥阳郡主、异父异母的妹妹萧怀玉。
清俊孤绝的男子倚窗而坐,睫羽微垂,“怀玉还没有消息?”
顾清一脸惭愧道:“主子,属下查到郡主消失之前最后出现在霓裳阁,而后便渺无踪影。”
“看来是有人刻意抹去了行踪。”男子猝然震碎茶杯,散落的茶水渐湿膝上衣袍,晕开一片暗色。
萧怀凛眸色翻涌巨浪,捏着手中之物微微用力,字条立即粉碎成灰,灰飞烟灭。
不日前萧瑾才初现行迹,短短数日萧怀玉却又突然失踪。
茶杯碎片四处滚落,萧怀凛眼神落在绽开裂痕的杯身上,仿佛上面依稀可见“如意顺遂”四字,若隐若现地跳动着。
一声茶盏碾碎,倏地惊醒沉思的男子。
他敛下眉宇,凝望着手心,仿佛仍有当夜残留的温度,只是如今,萧怀玉的安危之患迫在眉睫,事情总要有轻重缓急。
萧怀凛微微抿唇,心里赫然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元冽,怀玉莫名失踪会与他有关系吗?
男子执起纸条置于火焰中,看着它一点点燃尽成灰,透过烛光的眼眸渊深难测,“查,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必须保证她安然无恙。”
“是。”顾清一脸正色。
京城外。
星夜高悬,月华淡淡,一辆马车穿过丛丛树林,踏起无数尘烟,阵阵马蹄声和着虫鸣声惊醒整个暗夜。
马车垂落的两个八角宫灯摇摇晃晃,昏黄的烛光下赫然坐着一位黑衣男子。
李执支起一条腿,屈膝撑颌,慵懒地摇晃着另一条悬空的腿,慢悠悠道:“殿下,我们已经出京城了。”
蓝紫色的窗纸里,一道隐隐约约的男子剪影弯下腰身,与另一个略显娇小的身影渐渐重合。
元冽扶住女子双肩靠在怀中,信手执起一旁温好的茶水,递到她唇边,“药效还有一个时辰才过,你先喝点茶水润润口。”
萧怀玉无法说话,全身软绵绵地躺在他身上,小小啄饮了一口。
“绥阳郡主要是早这么听话,本殿也许就不会做出给你下药的下下之策了。”男子取出锦帕拭去唇瓣上残留的些许水迹。
女子置若未闻,阖上双眸,俨然一副不想理他入睡就寝的模样。
元冽不怒反笑,按着她的唇瓣细细描摹,眼里透出几分涌动的危险,“你现在还不能说话,本殿不怪你,好好歇息吧。”
珠帘摇晃,碎影绰绰,落在女子眉眼却平添几分岁月静安的错觉。
元冽指腹摸了上去,脑海中映出那春山秋水般的含情眉眼,陷入了沉思。
其实萧怀玉扬开笑意时并非遥遥相望的温婉娴静,反而会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娇俏明媚,除去了含泪时的楚楚可怜。
他曾亲眼目睹过与明容待在一起的她,笑容如沐春光,绵绵情意在眉眼间流淌,深情如斯。
如今她已换上玄黑衣袍,冷面时展现出的孤寂清绝之感,散去了平日锦衣华裳时的端庄淑慎。
每一面都不同,却又每一面都令人为之惊艳。
元冽的嘴角忽然咧出一道玩味的笑意,几日的时间,想来萧怀凛应当已经知晓萧怀玉失踪一事。
只是不知,他准备何时来营救他的妹妹呢?
萧怀玉在梦中睡得并不安稳,眉宇间紧紧皱着,额间沁出的汗珠越来越多,嘴唇蠕动着像在梦中呓语。
这是梦境,这是梦境,这是梦境……
萧怀玉“腾”地直起上半身,赫然对上男子犀利的眼神,心中又是一惊,面色白得可怕。
元冽皱着眉心,探究似地一点点逡巡女子的全身,最终取出怀中锦帕抚上她的额头,拭去涔涔冷汗。
现实与梦境突然重合,眼前一晃而过的锦帕就像梦中染上血迹的那张。
萧怀玉似受到极重惊吓,连忙推开,声音竟有些破音,“不要碰我。”
元冽眸色逐渐冰冷,积涌着沉沉的黑雾,暗流涌动,强硬地贴上女子面颊,一寸寸擦拭着,“绥阳郡主,不要惹本殿生气。”
脸部传来阵阵刺痛,逐渐泛起红晕。
他分明是故意加重了力道,就因为她刚从梦境中惊醒忤逆了他。
萧怀玉咽了咽口水,想偏头躲过他的刻意折磨。
奈何元冽似早有预料,在她躲避之前先制住她的脸,慢条斯理地来回擦拭。
不像温柔的抚摸,更像在欣赏掌下女子的惊恐,他意味深长道:“郡主这是梦见什么了?竟然流了这么多汗。”
萧怀玉咬紧下唇,克制着自己推开面前人的冲动,脸上仍有一条黏腻的毒蛇在吐信徘徊。
她害怕地闭紧了眼睛,身子却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越发敏感,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一只大手猝然抓住女子的手腕,似笑非笑道:“如今正值春末夏初之际,并非寒天雪地,绥阳郡主怎么抖得这般厉害?”
“殿下,你可不可以离我远一点?”女子的话说得断断续续。
元冽眉眼含着笑意,凑近她的耳边,磨了磨,“当然不可以。”
萧怀玉霎时脸色僵白,男子见状,胸腔溢出几声闷闷的笑声。
“殿下想带怀玉去哪里?若是哥哥知道,他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她脑海中渐渐浮现一个清冷疏离的身影,睁开眼睛对着面前之人说道。
萧怀凛是她的哥哥,总不会袖手旁观,任由她被人欺凌侮辱。
纵使她们异父异母,可到底门面上是血肉至亲。
况且,母妃云禾公主和父王萧崇皆对其恩情深重,即便是看在他继父继母的面子上,也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原本萧怀玉提到萧怀凛是想让元冽有所顾忌,毕竟他是太子殿下委以重用的能人贤士,两人算是为同一人效力。
不看僧面看佛面,萧怀凛多多少少能让元冽忌惮几分。
然而萧怀玉想错了,她看见男子起先平静的眉眼变得波澜不惊,好似渐渐升起一层黑雾,里面蛰伏着未知的危险。
元冽唇角噙着笑意,眼底却浓稠如墨,“你是说萧世子吗?”
“郡主既然落到了本殿的手中,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为好,你逃不出本殿的手掌心。”男子一手按着她的肩头,重重往下压,略带嘲讽之意,“至于萧世子,他会不会救你还尚未可知呢?郡主还是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为好,毕竟他此次去苍云洲可不单单是为了解海啸之患和盗贼横行的,期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
萧怀玉眉心紧蹙,“殿下这是何意?”
“绥阳郡主难道不知道萧世子还有位至交好友吗?”
女子垂下眉眼,袖下攥紧了拳头,没有言语。
萧怀凛成为萧王世子前原本叫萧凛,并非是她的亲哥哥,不过是萧氏旁支过继到萧崇名下的孩子罢了。
当年云禾公主因生下萧怀玉后难产,身子亏损,此后几年再无所出,萧崇膝下便只得一个女儿。
为了绵延萧氏嫡脉子嗣,萧氏一族决定过继旁支公子。
仔细筛选斟酌后,选择父亲早亡、母亲病故、却才华横溢的天才神童萧凛作为萧王府世子。
萧凛过继那一年才十岁,从嫡脉怀字辈改名萧怀凛,由萧崇亲自抚养教导。
而萧怀玉彼时还只是一个五岁稚童,时常与云禾公主居于无垢山,鲜少外出。
是以,两人虽然是名义上的兄妹,但交集却寥寥无几。
直到萧怀玉及笄那一年,云禾公主带着她回到萧王府,两人才真正地照面。
及笄后的三月,云禾公主返回无垢山时遭遇不测,遇险身亡。
萧崇担忧萧怀玉的安全遂让她留在萧王府,不再前往无垢山。
他却自请前往边关再未归来,王府的大小事宜悉数交由萧怀凛处理。
至今不过三年有余,萧怀玉与萧怀凛笼统也只见过十几面,何谈兄妹情谊有多深厚。
因此,她并无机会得知他还有一个挚友。
这一瞬,她终于意识到她与他之间的至亲情谊有多么浅薄。
萧怀玉自嘲苦笑,陷入了沉默。
元冽仿佛来了兴致,好整以暇地坐在她身边,娓娓道来,“那个挚友名唤萧瑾,也是萧氏旁支的公子,听说他们情谊深厚,相伴长达十年之久,这次早早出发去苍云洲,便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前去调查真相。”
“若非萧世子心中急切,本殿也寻不到这般难得的机会带你出京城了。”男子慢悠悠说道,似在庆幸。
偏偏萧怀玉只觉得恶心,别过头去躲避他的眼神。
身为当今太子受尽宠爱的独子,皇长孙殿下,元冽出身高贵、眼高于顶、傲慢跋扈。
世间更有甚者传言,此人性情善变、喜怒无常、生性浪荡,府中抬了一个又一个美姬娇妾,不绝如缕。
此人并非良人,不可托付终身,况且她早已和颍国公府小公子明容定有婚约,两情相悦、不日将嫁。
不管如何,萧怀玉都无法接受。
无论是洛水竹亭那日,他不由分说便将随身玉佩塞到萧怀玉的手中,毫不避讳地留下一句,“明日午时,洛水竹亭,不见不散。”
还是后来取生辰礼物偶然撞见他当街杀人,追了一路然后强势地送她回府。
萧怀玉以为请求萧怀凛出面归还玉佩,再加上自己明里暗里的拒绝,便能让他打消念头,躲过此人的一时兴起。
偏偏棋差一招,元冽竟然传来一封虚假书信,以深闺密友之名将她诓骗到霓裳阁,以蒙眼下药的卑劣手段强行掳走。
“殿下到底想要什么?”萧怀玉忽然冷不丁地开口。
元冽微不可查地亮了一下眸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之前他是另有所图,可两次亲眼目睹女子的绝色容颜后,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或许,这个计划,可以鱼与熊掌兼得。
萧怀玉抿唇,如今出了京城,岚姨鞭长莫及,萧怀凛又远去苍云洲,自顾不暇。
无论生死,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为今之计,她只有自己可以依靠,逃离元冽。
若是一味地等待别人救援,就意味着将性命的决定权放到他人手中。
而她,不想拥有藤萝系甲之命,不想依附他人而活,更不想失去自由,做那供人玩乐的笼中鸟、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