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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脆皮小卷毛养成史 ...

  •   吉原伊势屋顶层,十月十三日,下午。
      踏在木质地板上的脚步声惊醒了久夏,他猛然睁开眼。
      听了两步辨别出,来人是辰马,人在三楼楼梯,正在和伊势屋的主人早葵说话,不出五分钟就会上来。

      或许当初拜托他找地方是个馊主意,这人来的也太勤快了,他没独自静静多久就会被扒拉一下。
      联想到人类的好朋友……算酱油色金毛?
      本就浅薄的睡意烟消云散,不得不起。
      久夏左右滚半圈裹被子,将妊娠近八个月的轮廓完全遮住,左侧卧在肚皮上摸了一会,盘腿坐起。
      肚子里有点像放东西的沉重水球,会随着他的动作稍微偏移,这一串动作和以前的雷厉风行相比慢慢的,浮在羊水里那位没大动作,应该没醒。
      他整个人只露出脑袋,头发盖住耳朵,发梢四处翘,像个毛栗子。
      其实原本被胧削断之后也没有那么短,或者这几个月早该长长些,是他这段时间嫌烦,隔三差五就会剪。

      辰马人没到笑声先至,一个人就让房间热闹起来:“哈哈哈我来看你了五条!能进吗!”
      久夏:“有没有打扰我睡觉的自觉,不准进。”
      辰马:“黑白颠倒很严重啊,我来拯救你作息时间!”
      那乐观开朗简称傻乐的棕卷毛,不知道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提着伴手礼大大咧咧拉开了纸门。
      一进来,浓厚的葡萄味混合房子的淡木香扑面而来,只见空旷又关着窗户,光线阴暗的大房间正中,短炸毛的久夏窝在被子里。
      跟前几天一样无精打采,包裹严严实实还嘴角向下撇,看着闷闷不乐。
      从两个月前联系自己到现在,大概是因为孕期,久夏一直显得不怎么开心,辰马会放心就怪了。面前这个是他战友兼恩人,孩子的另一亲则是他好兄弟,全都是手足之交。
      他关心的纯粹不作伪:“哎,笑一个嘛,听说孕妇要保证心情愉悦来着,孕夫应该也——”
      确实关心,就是说的话人不爱听,回应是久夏恨不得用视线把他嘴缝上的眼神。
      军医直到现在都没完全接受现实,辰马闭嘴,怕他突然破防,老老实实递伴手礼。

      伴手礼是蛋糕。
      久夏选择性食欲旺盛,对食物的博爱一去不复返。
      他嗜甜严重,甚至只对碳水、甜品、水果之流产生食欲,还非常讨厌荤腥。
      因铁和蛋白质不足,前段时间进入轻微贫血状态,终于想起捡回曾经的自律,不被食欲牵着鼻子走。
      久夏看似身体强壮,实则不要他命但危及小孩的问题一大把。
      为了防止再次出现营养失衡,影响他身体状态,甚至可能产生妊娠病的状况,久夏定制饮食清单,天天强忍口腹之欲,吃的都是身体所需且不喜欢的东西,注重少食多餐。
      然而早已习惯高压生活的身体,代谢快食量大,如今吃也吃不好饿也饿不死,每一天都十分煎熬。
      他平等讨厌所有含脂肪的肉类,讨厌就算送来时活蹦乱跳,放他嘴里还是能尝出腥的海鲜,以及早已深恶痛绝,但不得不吃的动物肝脏。
      炒肝,煮肝,烤肝。
      调料不能多放,腥味挥之不去,苦涩又粉末感,只能硬吃。
      真不敢想到底哪个天才发明了吃肝。

      辰马觉得自己很体贴,东西就应该送别人最喜欢的,伴手礼是今天排队刚买的几种水果蛋糕,全都是质量对得起价钱的类型。
      香味浓郁滋味绵长,经济没起来排队都能排三条街的含金量,非常完美的蛋糕。
      奶油味儿混合水果清香,从蛋糕纸盒子缝隙飘出。肚子里那位立刻醒了,久夏也受不了了,他有气无力:“你明明知道我不能吃,受不了了坂本辰马你是来折磨我的吗??”
      “啊哈哈哈,是你对自己太苛刻,偶尔吃一次可不会怎么样,更重要的是维护心情啊心情。”辰马拆开盒子,拿着纸托盘将一枚草莓蛋糕给他端出来“我记得血糖数值偏高已经是三周前了,今天就当是支撑这么久的放纵餐吧。”
      上个月天天半夜失控,偷吃包装蛋糕面包曲奇饼干的久夏:“不能……”
      “为孩子苦自己得不偿失啊,说实话这么硬熬下去你们两个都遭罪。”

      久夏完全没招了,他低头隔被子看一眼。
      小家伙很有灵性的踹了他一脚,精神百倍。
      久夏嗤笑,丢开被子伸手,以英勇就义的悲壮接过草莓蛋糕和叉子。
      先吃草莓,之后切割一块奶油下柔软蛋糕胚。
      一口,两口,三口。
      这奶油中的脂肪味处理的极好,他吃都不觉得腻。

      辰马没把视线放在久夏消瘦的肩膀或隆起的肚子上,而是去搬来放在房间角落的矮桌,他把蛋糕盒子完全拆开,一块块摆上,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
      抬头,久夏端着的蛋糕已经失踪了,现在正垂着眼睛盯着纸盘子。
      他叼勺子的嘴角没下撇,很好懂,辰马当然把桌子上面的蛋糕全推过去了,还以非常赞同的语气说:“胃口真不错!两个人都很健康啊哈哈哈!”
      破罐子破摔端起下一份青提蛋糕,久夏所有不愉快只浮于表面:“你让我功亏一篑了,准备好以死谢罪吧。”

      另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轻轻响起,是小医生佐藤凪。
      自从一个半月前由辰马联系上,她每周都会来为久夏查体,进来不用敲门。
      但拉开门,辰马也在,佐藤平时上午来,很少和他碰上,想到久夏只许自己接触的样子,对久夏点点头就要回避。
      久夏无所谓道:“没事,进来吧。”

      意思是不用背着辰马。
      闻言佐藤很意外,辰马也很意外。

      曾经因战乱流浪的佐藤凪,十一岁由久夏拍板收留,加入队伍,教她医术,并在十四岁那年处理了久夏心脏的刀口,自那之后独当一面。
      如今佐藤凪十七岁,与久夏认识六年,由他亲自照顾,甚至教养大,是久夏知根知底的人,两人之间的双向信任关系很稳固,于是只有她能近久夏的身。
      现在的意思是……

      久夏穿着宽松的两件套睡衣,他维持盘腿姿势解开下方纽扣,掀去两边衣襟只露肚子。
      那看起来是一个很完美的孕肚,久夏的皮肤是厚重的瓷白,没有任何瑕疵,甚至看不见膨胀的血管,代表千锤百炼的肌肉消失,只剩弧度流畅,圆润喜人。
      哪怕早已知晓,第一次亲眼见证也觉得相当神奇。
      久夏身量长,人又瘦,孕肚看起来并不大,配合紧绷皮肤的光泽,令人莫名联想到珍珠。
      辰马这样想,也是这样说出来:“我觉得小名可以叫珍珠。”
      久夏用眼角撇他:“不可以。”
      “哎、被否认的次数太多我有点备受打击了啊哈哈哈!”
      这时圆润肚子出现了一个逐渐明显的凸起,因肚皮皮肉薄能看得很清晰,是孩子的小脚,小小的,成年人两个手指那么宽。
      辰马惊喜:“哇!珍珠在和我打招呼?!我能摸吗!”
      “你做白日梦?这是想踢你。”久夏用食指点点那小脚“想上天出来上,在里面折腾不算本事。”

      小脚缩回去。
      辰马再次惊喜:“哇,能听懂人话?”
      久夏:“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就是个人。”
      佐藤:“噗、咳咳。”

      压下笑声的佐藤从便携医疗箱中拿出仪器,采血,测血糖血压,在病历本写下日期和数据。久夏左侧卧,佐藤两指贴肚子上摸胎心,坐在久夏头旁边的辰马看着。
      三人都安静下来。
      半分钟后,佐藤问:“吃蛋糕前是多少?”
      “我那时刚睡醒,一百一左右。”
      小佐藤笑:“现在一百四,果然很喜欢甜食啊。”
      久夏也笑,他突然抬手扣自己的手腕,手背依旧能明显看到筋骨的轮廓。他人本就不易胖,现在养分分流,重量全在肚子里。
      眼球转动,维持侧卧姿势的久夏抬头看向辰马:“辰马,到时候拜托你,按住我。”
      辰马:“哎?”
      久夏继续:“用绳子也好,拆掉关节也行,总之能找到的人里,恐怕只有你能按住我。”
      辰马:“等等话题怎么到这个地步?”
      佐藤收起仪器,将久夏的两管血放入医疗箱冷藏夹中,为辰马解释:“麻药对五条大人没用,五条大人身体特殊,心情和激素水平直接影响……总之难产可能性很高,到时候会将孩子剖出。”
      活剖,辰马曾经接过手筋,皮外疼痛可皮内疼痛无法相提并论,背后发毛,不敢笑。
      久夏倒轻松,还能笑眯眯的:“拜托你喽。”

      人这么说,辰马只能点头。
      后来许多年后,这都是久夏对他的最后一个笑脸。
      辰马无辜无奈。

      吉原伊势屋,十一月二十一日,上午。
      年轻的绪纱听到上方木板刮擦的声音,不明显,但已经不是她今天第一次听到了。
      天人入境后,伊势屋再无花魁,做主将曾经属于花魁的顶层给那位住的,是伊势屋最后一任花魁,如今作为的妈妈桑的早葵。
      绪纱并不知那位来历如何,早葵不许任何人打扰他,那位入住三月有余,吃住洗漱都在楼上,连未来继承伊势屋的她也只见过两面。

      第一面,他黑袍黑衣黑斗笠的走进伊势屋,高大的让走廊显得逼仄。
      接待的绪纱打量,他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漂亮的手,看茧应该是武士,由早葵引去了顶层。
      第二面,绪纱在晚上偷偷去了顶层外的走廊,正好看到坐在走廊上的他,看到他的脸。
      那是一张多么不适合当武士的脸啊!在月色中比月亮还惹眼!绪纱忍不住捂嘴。
      然而他看过来,上挑的眼睫像一把浓黑的刀,令人心肝俱颤,绪纱又明白他是高手级别的武士了。
      她转身逃跑。
      后来妈妈桑并未提及这件事,绪纱想,那人并未把她放在眼里。
      她只是个柔弱女子。
      木板刮擦的声音断断续续两个小时,绪纱觉得不妙了,她犹豫一瞬,先去顶楼。
      然而还没站到纸门外,穿透力很强的清朗音色响起:“麻烦烧点热水,叫人来。”

      下午传出消息,傍晚辰马先来了。
      然而最大的问题是,久夏排斥别人靠近,讨厌刺眼的光线,现在房间昏暗,而他在墙角弓身体,手边放着不知哪来的手术道具。
      空气中除了据说是信息素的葡萄味,还有不明显的血腥气。辰马看不清屋内状况,闻见血腥气心一瞬间跳到嗓子眼。
      他目光落在已经敞开的手术器械上,靠近久夏几步安慰:“冷静点,五条,我……”
      “对不起,出去。”久夏睁大眼睛瞪他,一双眼睛映出灼灼金色“离开这里,我控制不住,以后也没脸面对你。”
      刀尖对准了辰马。
      他一手护腹部,另一手举起手术刀,反应中更多的是不受控制的愤怒和恐惧,无关理智。
      久夏神经高度敏感,宛如惊弓之鸟,不希望自己被看见,有人看见就代表不安全,他潜意识没有信任辰马,因此这几月积累的不安感席卷,把对方视作了威胁。

      这多伤人啊。
      为了不刺激他,辰马无奈退出房门。
      佐藤背着箱子人也到了,好心辰马对佐藤说:“现在近不了他的身。”
      结果久夏看见小医生,放下了刀。
      辰马:“?”
      人与人的差距是否有点过于露骨?
      小佐藤倒还好解释,但准备好热水的早葵进去,久夏没有攻击性,甚至笑着打了招呼。
      辰马:“?”
      原来是性别歧视?!

      在佐藤的处理下,久夏被绑住双臂双腿,口中咬着柔软的毛巾,终于安静地平躺在地板上。
      房间内灯火通明,辰马这才能近身,膝盖并双手按住久夏已经有些瘦弱的肩膀和被绑起的双手。
      场面太糟糕了,简直是犯罪。
      除了他们两个,妈妈桑早葵也在,负责接应孩子。

      房间气味很浓烈,甜腻的葡萄味其实混合了淡淡奶香,辰马不敢深究,用力压紧全身紧绷的久夏。
      久夏没有蒙眼,瞪大眼睛看天花板,信息素气味甚至盖过血腥。
      不过十分钟,一声细弱的啼哭响起,孩子出生了。
      早葵说:“是个小少爷,四肢健全,身体很棒,很漂亮。”
      辰马要回头,很少大声的佐藤厉声:“继续压住!”
      辰马闻言下意识用力。
      还好有小医生这句话,他一个身强体壮吃嘛嘛香脱离战场才一年的成年男人,差点压不住身体虚弱还正在手术中的军医。
      然而更惊讶的是,一直瞪大眼睛看天花板的久夏哭了,眼泪直接从眼眶溢出,刚才剖出孩子都不至于让他掉眼泪,按他的辰马简直大吃一惊。

      佐藤喊:“您把能力停下!”
      动用反转术式的久夏把毛巾吐出去:“切!不用撕切了就行!”

      等佐藤说“好了”,辰马松开久夏,好奇的目光先落在小婴儿身上。
      心下一颤,果然是坂田银时的种,说不是都没人信。
      洗去血污的婴儿胎毛雪白卷曲,皮肤白皙微微泛红,体型很健康,有经验的人一眼能看出这孩子手长腿长。
      小孩包裹在和胎毛同样雪白的襁褓中,但紧巴巴闭着眼睛,看着很委屈的样子。
      辰马去看久夏的表情,却发现他脸色大变,久夏从早葵手上接过婴儿,没抬头的说:“把灯熄掉。”
      辰马走过一地夸张血污,一团放在器皿里的肉块,关掉灯光。
      久夏抱着孩子起身,刚缝合好的横刀口已愈合,裹紧孩子的襁褓,在靠走廊的纸门上戳出一个小洞。

      今晚月色明亮,透进来的光线足够看清照亮的一小片地方,没了灯光,原本紧巴巴闭眼的小家伙表情放松下来,掀开眼帘。
      久夏看清了。
      那是一双令人心碎的、紫罗兰色的眼睛。
      白化。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血缘是无法斩断的诅咒。
      孩子在出生那一刻起,已经被父母诅咒了。
      久夏脑中名为克制的弦断裂。

      跟在后面看到小婴儿紫色眼睛的辰马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只见久夏一脸凄然,表情比哭还难看:“他好脆弱,怎么办啊。”
      没等回答,久夏低头继续自言自语:“吉原正好没太阳,我要把他藏在这里。”
      “男孩子就叫云野,云野。”他埋头去碰孩子的鼻子“云野,虽然只有我在,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小云野懒洋洋抬手抓他鬓角,久夏心软的一塌糊涂。

      虽然也很稀罕云野,但最近了解过养小孩知识的辰马偏头问早葵:“葵小姐,以你的经验,那孩子、云野多重?”
      早葵思考一会儿:“九斤多快十斤。”
      辰马:“……”
      辰马:“啊哈、一般孩子刚出生只有六斤多,他哪个眼睛觉得云野脆弱?”
      “两个眼睛。小婴儿么,自然是脆弱的。”小佐藤打开手电,收拾好器具和医疗废品“实不相瞒,五条大人十四岁时,已经把只比他小三岁的我当孩子看了,直到现在都觉得我好柔弱。”

      身高一米七,体能极佳能连续做十个小时手术的佐藤凪,背起那个至少八十斤重的医疗箱,动作轻松利落,看着至少能打五个人,佐藤对辰马无奈耸肩。
      辰马:“我明白了,滤镜很严重的五条。”
      话音刚落,久夏回头。
      背靠模糊不清月光,室内有手电筒余光,他没有笑意但语气轻快的:“我要把有可能威胁到云野的人,全部干掉。”
      辰马:“……哇,为了养娃疯球了。”

      眼球转动看见辰马,久夏道:“抱歉辰马,我觉得你最好一年后来。”
      辰马:“到底!为什么!只针对我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脆皮小卷毛养成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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