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眠春山［gl］》乖荔

4、第 4 章

　　程郁雾僵着身子嗯了一声。

　　苏雨汀扒着程郁雾的领口揉着，骨头硌人，像一节嶙峋的枯木。
　　真瘦。苏雨汀的力度轻了些。

　　苏雨汀仔细回忆，程郁雾好像一直都是这么瘦，一米六不到，纤小的身子，巴掌大的脸，像是吃不饱饭的可怜虫。

　　但就这么个又瘦又小的女生，曾救过苏雨汀。

　　高一期末考试结束的那个下午，苏雨汀和程郁雾搭上回家的506路公交车。

　　苏雨汀家在506路的终点站，程郁雾则会提前三站下车。
　　每次坐上这路车，苏雨汀总会跟程郁雾搭话，聊最近比较火的流行乐，学校举行了什么活动，或是班里有趣的事。
　　程郁雾话少，总是默默听，苏雨汀觉得那样就很好，起码无聊的回家路上有个伴儿。

　　到了某个站，一群学生下去，上来几个成年人。苏雨汀看他们不太对劲，目光紧紧盯着他们。

　　等看到其中一个人的手伸向一位阿姨的挎包里，苏雨汀也没多想，站起来朝那人吼了一句。
　　谁料那人旁边的几个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教训苏雨汀，他们凶苏雨汀，还准备动手，这时候车到站点停下，程郁雾推开这几个人，带着苏雨汀跑了下去。

　　那群人也跟着下车，他们五大三粗的，两个高中生哪里是他们的对手。眼看他们追了过来，程郁雾赶忙带着苏雨汀跑，跑了几步遇到路边摊吃饭的民警，身后那些人看到便怕了。

　　程郁雾马上跟民警说刚刚发生的事，民警去抓那几个人，程郁雾怕那几个人记得两人，赶忙带着苏雨汀找了条巷子进去离开此地，这事才告一段落。

　　从逼仄的巷子钻出来，刺眼的日光从高楼上空倾泻。

　　程郁雾抬手遮了遮脑袋。

　　是明亮夏天。

　　身后的人轻喘着气，程郁雾松开苏雨汀的手，小声说：“往前走还有个车站，走，我们去那里坐车。”

　　苏雨汀抹了抹头上的汗珠，说：“谢谢你，你真勇敢。”
　　她没想到程郁雾这么小的个子，竟然能带着她从那几个人手下逃开。

　　如果不是程郁雾，苏雨汀觉得自己肯定挂彩。

　　程郁雾拘谨地抓着校服说：“你没事就好。”

　　期末考试后即将开启快乐的暑假生活，苏雨汀抱着好心情回家，这下也不怎么开心。她把书包带子往肩上拽了拽，拽着程郁雾的手往大路上走。

　　“那我请你吃饭，感谢感谢你好不好？”苏雨汀拽着程郁雾去附近的kfc。

　　程郁雾犹豫地摇头，苏雨汀用力拽着她笑说：“别客气了程郁雾，走！”

　　贴好贴膏，程郁雾跟苏雨汀道谢。

　　“你真是客气。”苏雨汀坐回自己位置上，椅子往后移了下，她看向程郁雾，“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变，谢谢这两个字以后少说点。”

　　“好。”程郁雾抓着桌子上还剩三贴的贴膏安静应着。

　　周五汪书瑶离职，她工位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走流程签完字，汪书瑶拍拍程郁雾的肩说：“郁雾，好好干，以后发财了可别忘了我。”

　　程郁雾客气道：“肯定不会忘了你。”

　　下班前部门的人抓紧工作，六点一到，大家跟着汪书瑶去小聚。最后一次部门团建，汪书瑶出手大方，带大家去了一个不错的馆子。

　　两个包间，圆桌。
　　程郁雾跟苏雨汀坐一起，服务员递菜单，汪书瑶让大家先点着。程郁雾坐直身子，偷瞄苏雨汀点了什么。

　　苏雨汀注意到程郁雾的目光，忙挪了下凳子把菜单往程郁雾身侧放了放，“你想吃什么？”

　　盯着菜单看了许久，程郁雾抬起手指了一道糖醋排骨说：“这个。”

　　“你喜欢吃这个？”苏雨汀在糖醋排骨后面打了个勾。

　　程郁雾嗯了一声。

　　苏雨汀又把菜单往程郁雾那侧移了移，“还有别的吗？”

　　“没了。”

　　苏雨汀把菜单递给其他人，边拆塑封的餐具边说：“我会做这个菜，很简单，我在家经常做。等我租到新房子，你来我家，我给你做。”

　　见苏雨汀洗餐具，程郁雾忙拆自己面前的餐具。苏雨汀往餐具里倒完水，把程郁雾的餐具一起洗了。

　　“谢谢。”程郁雾放下准备拿餐具的手，“谢谢你。”

　　苏雨汀耐心洗完，把餐具摆得整整齐齐放在程郁雾面前，“我看你平时都是自己带饭吃，方便吗？”

　　“我起得比较早，早饭午饭一起做，半个多小时就能做完。”

　　苏雨汀有些讶异：“你早上做饭？我早上都起不来呢。”

　　“我觉比较少。”程郁雾低着头把面前的餐具重新摆放了下。

　　其他同事还在点菜，点完的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虽然是一场离别的聚餐，但大家并没有太伤感。

　　汪书瑶以后会过上她想要的生活，大家对她充满了祝福。

　　先前汪书瑶还跟大家聊天说离职的事，她今年32岁了，单身。
　　都说过了30岁找工作难，能在一个公司待下去就尽量待着，就业环境不好，离职需要做很多心理建设。

　　汪书瑶没想过这些，她成功在35岁前上岸，也攒够了钱，在她喜欢的小城市买了房。她没什么太多顾虑，她觉得她选择的生活足够让她幸福。

　　提离职的天，汪书瑶在公司阳台坐着看高楼下行色匆匆的人，她双指掐灭烟，扭了下因为工作疼痛的脖子问一旁的程郁雾：“郁雾，你27岁了吧，你以后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有想过吗？”

　　程郁雾搓搓手说：“我想自由一点，想过自由的生活。”

　　汪书瑶笑说：“除了工作不自由，你生活上应该很自由吧，不过你很少讲你自己呢。”

　　程郁雾木然地看着楼下，她看了很久很久，垂着眼喃喃道：“是啊，我很少讲自己，我没什么好讲的。”

　　苏雨汀撑着下巴看程郁雾，“不过外卖确实没什么可吃的，等我找到房子，我也要带饭吃。到时候我们可以分享彼此做的菜，是不是？”

　　程郁雾愣了一下，苏雨汀以为她不愿意。

　　苏雨汀不知道自己这几句话哪里出了问题，可能是自己太熟络？太冒昧？

　　看着程郁雾欲言又止的模样，苏雨汀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

　　也许只是苏雨汀单方面跟程郁雾熟，或许程郁雾没有对她太上过心。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只言片语的沟通和屡次被拒绝的见面好像有了答案。

　　苏雨汀坐起身子拢了下发，“我其实做饭还可以的，真的。”

　　“好。”程郁雾点头，但苏雨汀并没有听出特别情愿的意味，像是勉强答应。

　　好了。
　　苏雨汀脸上浮起一个假笑草草了结这个话题。
　　果然是和自己不熟。

　　餐后汪书瑶带大家去ktv，ktv就在商场里，出门上个电梯就到了。程郁雾在洗手间碰到刚出来的汪书瑶，汪书瑶洗了下手跟程郁雾说：“哎，郁雾，你知道何总的事吗？”

　　“要仲裁了吗？”程郁雾了解公司大大小小的八卦都是靠徐秋玲，要说还是年轻人有活力，才来公司没多久就能对公司的八卦了如指掌。

　　汪书瑶摇头：“她不仲裁了，接受了降薪。”

　　“为什么？”程郁雾看何暄美之前那么坚决，以为她会多跟公司拉扯拉扯，怎么忽然接受降薪了。

　　“能有什么原因，她又不是你们这种年轻人，换工作可没那么多优势。她还有个孩子，怎么说都得为生活低头吧。真的跟公司仲裁，对她影响肯定不小。”

　　水龙头的水声充斥着程郁雾的耳朵，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等水溅到身上才抽回手。

　　晚上程郁雾又梦到了程娟。

　　深秋的午后，程娟坐在摊前算账，程郁雾搬来木凳子坐在程娟身边。

　　程娟低着头认真记账，鬓边的银发垂落下来，对面巷口的老黑狗趴在地上晒太阳。

　　程郁雾坐了一会儿，听到程娟说：“郁雾，你怪妈吗？”

　　“我不怪妈，妈这辈子已经够辛苦了。”

　　笔尖在纸上滑动，程娟递给程郁雾一个黑布包，“郁雾，这钱你拿着，好好治病。”

　　程郁雾摇头，“妈，我不想治了。”

　　“胡说。”程娟责怪她，“净说些我不爱听的话，你真会让妈伤心。”

　　程郁雾靠在程娟腿边笑说：“没有，我才不想让妈伤心。”

　　“郁雾，好好活着。”

　　“我肯定会好好活着。”

　　“把钱拿着。”

　　“谢谢妈。”

　　程郁雾伸手接过黑布包，闹钟响起，她睁眼滑动手机屏幕。

　　今天周六，程郁雾翻了个身打开手机，看到苏雨汀给她发的十几条消息，她快速坐起身子。

　　差点忘了，今天要陪苏雨汀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