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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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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遥想再看看那孤鬼,顺便取回寄存超市的东西,女鬼便陪她一起先去了文平家。远远望着,仍旧像挂着一块毫无生气的破布。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女鬼说,“你之前说文平一直逼着他女儿嫁人,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白遥瞧着远处孤鬼许久,一直没作声。
女鬼注意到:“怎么了?”
“噢,不至于,这点事入梦吓他几次就是,不至于这么大代价。”
“还能入梦?”女鬼惊奇。
“当然,托个梦什么的,就是比较隐晦。”白遥说。
女鬼想到往生,于是问:“不能往生,就一定不好吗?”
“我曾听人说,鬼魂若不能往生,它就会一直存在,这期间它家中的后代会继续繁衍,子子辈辈,但绝不会有好结果。早夭,残废,痴傻,妻离子散,也可能是一夜之间富甲一方,又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大起大落。”白遥说,“直至鬼魂彻底成为失控的厉鬼,道士降服后,它的后人还有持续几十年甚至百余年的厄运,才算结束。至于它自己,历经百般如酷刑般的炼化后,彻底消失世间。”
“原来是这样。”女鬼了然。
“其实不能往生,也算是一种因果报应。”白遥说。
看女鬼疑惑,于是又笑道:“总之就是多做好事多积德,祖上才能庇佑,不然一起开启人生困难模式。”
晚上,文平在说教了文怡一番后,回去自己房间,熄灯睡下。
梦里,是一处山腰,文平与父亲一同摘桃。
“爸,我可以上树,我已经算个大人了,不会出事的。”文平说。
“才上初中大个屁哦,你就在下边接着。”
父子有说有笑。
一个个饱满的桃子从上边递下,文平接过放在篮子里,满篮都是漂亮的桃,文平已经想到周一去学校,同学们羡慕求桃的样子了。
接满两篮,文平父亲将其固定在自行车两边,小文平跳上后座,扯着父亲衣角。父亲沿着小路一路骑下山。
山路陡峭,颠簸很高,两侧草丛擦着他的身子,外边很窄,往下就是长满茂密杂草的斜坡,看不清多深。
文平紧拽着父亲衣角,一面心中紧张,一面觉得刺激万分,却从不觉得会有危险,有父亲在,面前厚实的背膀就是他最好的依靠。
就这样,迎着山风,文平长大了。
梦中场景虚幻多变,不知他梦到了什么,猛然惊醒。眼尾挂着未干的泪。
他开灯,身子疲倦,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了。深夜,外边静得很。
眼角的泪已经自然干了,他亮起手机照明,从楼梯走上三楼,拖鞋一声又一声,他少有的不敢去开那扇门。
“咔哒!”
推开门,里面仪器闪着运作的光。
他手上颤抖,不敢按下门边开关,他怕看清那张苍老的脸。可是能怎么办呢,他一事无成,需要钱啊。
白遥睡在风雨桥两边的长椅上,呼吸平缓。女鬼站在边上,远望着宽阔的河面,月光清亮,水面如银。
数不尽的飘魂在四处游荡,它们大多平和,无声无息。
沈玉宁也许静想着心事,也许什么也没想,望了不知多久,随后坐在睡着了的白遥身边,目光在她脸上打量。
盖在身上的外套要掉不掉,女鬼替她往上拉了拉。
白遥比她小上四五岁,但相处的这几天里,她却觉得白遥经历远胜于她。若是可以,谁不愿日日自在,不懂人情险恶。
次日一早,五点左右白遥就醒了,她是被吵醒的。清晨雾蒙蒙的,已经有人家开始干活了,说话声音中气十足,隔老远传了过来。
“腰酸背痛,硬板子真是不好睡啊。”白遥向后锤着腰道。
动了动脖子,没有大问题。
“以后,别省那点钱,我出。”女鬼道。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没必要。人来有你,鬼来有你有我,你在,我就绝对安全,所以睡哪都一样。”
“我没管你,我是说我不习惯。”
白遥捕捉到了什么小秘密似的一笑,盯着她:“真的?”
女鬼别开眼,什么也没说。
“走吧,我们今天该赶路上山了。”白遥收拾着东西道。
“走了?那孤鬼的事呢?”女鬼问。
“不是要经过文平家嘛,我们就顺路去道个别。”
到文平家时,正巧他妻子在外洗着衣服,客套了几句,女人以为她依旧是来找文平谈之前说的生意,冲里面喊了几声,文平小跑了出来。
“来了来了,谁找我谈生意啊?”文平说,下一眼就看见了白遥。
“是小师傅啊,今天怎么不穿道袍了呀?”文平说。
“拿去洗了,没干。”白遥笑着说,“我今天是特意来向你道个别,准备上山采药去了。”
“哟,”文平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女人,声音放大,“还特意道个别。那一起吃个早饭再走吧,也不急不是。”
白遥拒绝了,说:“我今天来,除了道别外,是见你家外浮着一层阴气,而且由来已久。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啊?”
文平下意识看向妻子,而后俩人皆神色微变。
女鬼注意到了,也一瞬明白也许白遥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没有,我们家里顶多夫妻拌拌嘴,父女吵上几天,但这都是些琐事,谁家都有嘛。”文平说。
“人死后成鬼,将死未死时也有可能会成鬼,这层鬼气已经很浓厚了,要是找不到源头,制止不了,将来必有大患啊,尤其是对它的子孙后辈。”白遥道。
女人听了最后一句,有了动摇:“那这要怎么办啊?怎么个祛除?”
“哪有怎么办?我们家干净得很,不用祛除什么什么鬼气。小师傅你要采药就早点去吧,我们就不多留你了。”文平说。
白遥笑:“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
离开不远,女鬼问她:“你都知道了?”
“猜到一点,但是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验证。”话刚落没几分钟,文平妻子赶来叫住了她。白遥冲女鬼挑眉。
“小师傅,我刚问我男人,他说你是道士。我就想问问,有什么法子去掉你说的那层鬼气啊?”女人问。
“要去掉可以,但首先我得知道,你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行。”白遥答。
女人脸色纠结,看四下也没什么人,犹豫后终于开口:“是文平他爸。”
“他爸?”白遥故作惊讶。
女人点头:“他爸……是个退休老师,十几年前被车撞,当时没死,成了植物人,对方赔了八十多万。有这钱还不够,文平又想了主意,买了一大堆什么仪器,在家养着他爸,不让他死掉。他爸退休金有八千多块,是不小的一笔钱。没到两年那几十万就被文平败光了,我们现在生活一半的钱……都是吃他爸的。”
白遥冷笑:“十几年?”
“文平好面子,留不住钱又不肯降面子做小事去赚,我身体也不是很好,做不得重事,文怡当时又还小……没有钱她书都读不起。”女人说。
白遥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人人都有苦衷,可最后承受这份代价的,却是一个最无辜的老人。
十几年,有着自己的意识,却只能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身边亲生儿子买来一台台仪器,以救他的名义让他生不如死。
白遥叹气道:“那东西是你父亲,他活着或彻底死了,就自然没了。”
说完往山上离开,女人后知后觉这句话,忙跑回了家。
“你觉得,她会怎么做?”女鬼问。
“她也许会放过那个老人,毕竟只有一个女儿。也许不会,毕竟那是八千多块。”白遥说。
女鬼又问:“你是什么时候猜到的?”
“我身边有个活生生的例子,这点小问题还能难得住我?”白遥骄傲道。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最初还有人走过的痕迹,杂草被清理不少,但往后越上去,路也越不分明,最后甚至没有路。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穿另外一套毛衣了。”白遥说,拿着棍子破开杂草,“这要是穿着,不用十步绝对就报废了。”
“你确定白罗珏在这边?”女鬼问。
身处山中间,根本看不清前方是哪,也无法辨别是否走对,极易迷路。
“说了灵物难找吧,这还是第一座山,还有可能没有,全中国多少这样的山,有多少比这还高的山,我们只能一座座去找才能知道有没有。”白遥说,“白罗珏只出现在山顶,所以这还算好找的了。”
女鬼也实际感受到了灵物的难寻。
“不过放心,白罗珏,大概率就在这座山上。”白遥说。
“为什么这么肯定?”女鬼飘在她身边。
“这座山上有一种人,叫白苗人,擅卦象。他们与世隔绝,还延续着古老的族群制度。抠门神棍曾经跟我说过,他们世世代代守护着一样神秘东西,有无数探宝人前去一探究竟,但都一无所获甚至命归黄泉。”白遥边走边说,“山顶,宝物,那不就大概率是白罗珏了。而且你看,白苗人,白罗珏,是不是都有个白字?多配。”
女鬼:“……”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