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青炽

7、惊蛰

　　简黎站在门口等，325不像其他男生宿舍充斥着烟味和汗臭，阳台的窗完全打开，空气中漂浮淡淡的檀香。

　　跟周述北身上的一样。

　　简黎视线不自觉跟随他身影，发现他床位也在进门右手边，杏色书桌放着黑色笔记本，左侧是一张合影。

　　五六个人，周述北站在中间，面对镜头笑，旁边人手搭在他肩膀，眉宇间有几分相似，相册旁，是一本黑色硬皮封面的书，封面是一张有年代感的田野图，页脚褶皱，因氧化而有些泛黄，已经被翻阅多遍。

　　周述北将身份证递给她，简黎接过，飞快的看了眼，两年前的模样，头发比现在短，眉眼透着倦怠，眼尾下压，像没睡醒没强制叫起来拍的照片，薄削的唇自然抿合。

　　简黎用冯玉韬给的工号机读取他身份证，冯玉韬和周述北闲聊着，惯常的将男生之间的社交问好，递了支烟过去，周述北接过，但没抽。

　　“听说你们金融昨天又打败了我们计算机？”冯玉韬很知道怎么跟人拉近距离，笑道，“论坛上全是你们的庆祝贴。”

　　这话刚落下，原本一直装作没看见他们的几人也纷纷加入话题。

　　谁不喜欢跟人谈自己成为赢家能炫耀的事，而冯玉韬又同为计算机系，十分配合的很有兴致的听他们讲，将几人的炫耀价值直接拉满。

　　“这你们团队新来的兼职？”宋朗手臂搭在周述北肩膀上，看着简黎问了句。

　　冯玉韬笑说：“嗯，以后人扫楼的时候哥几个记得对学妹包容点，招个学妹可不容易。”

　　“放心，她可是第一个办周哥业务的人，以后有办卡的肯定都第一时间找她。”旁边寸头的男生接话。

　　简黎记性并不差，看冯玉韬演练过一遍就已经完全会了，但听到这句话时屏幕好似有片刻失灵，她接连点了两下才终于跳转到下个界面。

　　因为其他人都挤在门口，周述北不由得往前半步，离她更近了。

　　简黎感觉自己的五感都被无限放大，将手机拿起，对准周述北那张俊朗的脸，“录个人脸。”

　　他比她高出许多，两人站得又近，简黎需要将手臂伸高四十五度才能将摄像头和他面容持平，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拿过那只蓝色手机，切换到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脸。

　　“请眨眼。”

　　AI女声提示，周述北眨了眨眼，简黎发现他的睫毛又长又翘，在眼睑投下一层淡淡的阴翳。

　　“好了。”

　　简黎双手接过，即使这样的角度光线下，周述北那张脸依然没有半点被丑化。被握过的地方似还残留周述北的温度，简黎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

　　仅一下，怕自己动作太奇怪被发现。

　　最后一步完成，简黎将身份证和那张手机卡递给周述北，调出保存到手机里的二维码，按照冯玉韬所教的话术，“已经好了，过两分钟就可以使用了，麻烦加一下这个企业微信，这个是校园网售后客服，有问题可以随时线上咨询。”

　　周述北摸出手机扫码，添加成功。

　　“能用了？”周述北问。

　　简黎查看工号机里的订单状态，点点头，“已经可以了。”

　　确认没有地方漏掉的地方和话术,冯玉韬也跟他们告别，临走时还笑着说，“下次有时间一起打球，我们计算机总不能一直输不是？”

　　周述北看着低头专心做笔记的人，薄唇微挑，“行啊。”

　　——

　　快十点，扫楼才终于结束。

　　简黎一共扫了两层楼，到后面喉咙都已经干涸。

　　如之前所说，办校园卡最火热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家代理商为争抢用户都拼足了力，有好些手里都有两张校园卡。一晚上下来，整个队伍就出了一个业务，就是周述北那张。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不扫楼了，好好休息几天。”冯玉韬请几人喝了水，又交代了几句四人才散开。

　　几个小时没坐过，简黎洗漱完坐在床上用手按压小腿，放松肌肉。

　　手机响了两声。

　　冯玉韬将提成转给她。

　　新生开学营销期间，提成都是每天现结，冯玉韬是直接带她的人，省去中间小组长要扣除的钱，给她转了90。

　　【你很有想法，学习能力也很快，再接再厉，相信不久后就能独当一面。】

　　简黎道了声谢，收下转账。

　　谭雪莹敲了敲两床之间的栏杆，得到回答后才撩开帘子脑袋探进来。

　　“怎么样？办到业务了吗？”谭雪莹问。

　　简黎：“办到一个。”

　　“那就好。”谭雪莹又说，“对了，我哥说他有个合作方的亲戚要给小孩请家教，问我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距离学校不远，地铁可以直达，黎黎你有兴趣没？”

　　简黎捏小腿的手停下，“教几年级？”

　　“初一，小孩父母挺忙的，没时间教，主要就是辅导她数学和作文。”谭雪莹说着把自己换手机拿过来，找到聊天记录给简黎看，“是个小女孩，性格有点内向，所以父母想找个女生，放心些。”

　　简黎想到前几天的一个新闻，明白小孩父母的顾虑。

　　“只上周末，一天两节课，节假日根据情况看。”谭雪莹说，“工资每天现结，不耽误上课也不耽误你在校园网兼职，反正最近也没多少业务。”

　　简黎看向谭雪莹，知道这个兼职是她主动帮自己问的，感激的笑，“谢谢。”

　　谭雪莹“嗐”了一声，“举手之劳，再说了，我们是朋友，朋友帮个忙很正常。”

　　朋友。

　　简黎眼底一涩。

　　在谭雪莹用朋友标榜两人之间关系前，简黎一直觉得她们只是普通的室友，点头之交的普通室友。

　　简黎并不擅长处理这种关系，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笑着再次道谢。

　　谭雪莹将小孩母亲的微信推给她，谭雪莹那边已经事先介绍过她了，对方姓刘，简黎便称她为刘姐，刘姐给她发了地址和联系方式，等简黎军训结束可以过来看看，顺便试试课。

　　简黎应下，翻了下日历跟刘姐确认面试日期。

　　好事接踵而来，终于能稍微缓解经济压力，简黎松了口气。第二天用办卡赚来的提成请宿舍几人吃饭，还她们之前请客的情。

　　三人也没拒绝，但也心知她情况默契的到一楼点了简单的两荤一素，坐在一起说上午军训时的事。

　　简黎吃饭安静且快，听她们讲到好笑的地方会配合的一起笑。

　　快吃完时，庆雯忽然激动的示意她们往入口看，“快看，周述北。”

　　今天运气可以啊，等会我要去门口彩票店消费，肯定能中奖，谁要参加？”

　　楚悦，谭雪莹齐齐举手：“我。”

　　简黎被她们举手回答问题的认真逗笑，正要抬头面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是宋朗。

　　“这不给老周办卡的学妹嘛。”宋朗瞧了眼她们旁边的空位，又笑着问几人，“学妹，介意拼个桌不？”

　　“不介意不介意。”庆雯端着餐盘自觉往里面挪，楚悦跟着。

　　“谢了。”宋朗大剌剌坐下，将手里汽水放在简黎对面，朝简黎身后招手，“老周，这儿。”

　　消过毒的餐盘与她的餐盘只隔了几厘米，简黎动作变得拘束起来，好在饭菜已经吃完，用勺子喝着赠送的西红柿鸡蛋汤，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他。

　　周述北左手搭着桌沿，拿筷子的手因动作袖子往下滑了几分，腕骨上方有一道新的伤口，还没结疤。

　　“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宋朗，大三金融系的。”宋朗为这场陌生人社交打开话口，“这是周述北，你们应该听说过，论坛名人。”

　　庆雯接话：“听过听过，我们还见过。”

　　宋朗来了兴致，看了眼一直低头安静喝汤的简黎，“什么时候？”

　　其他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把那天的事讲了遍，宋朗“哟呵”了一声，“老周这是英雄救美了。”宋朗又想起一个事，“那你给谁加的老赵微信？”

　　老赵是他们经济学的副教授，本硕博都是北城大学，三十出头的年纪，为人不拘小节。

　　谭雪莹没太明白，“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把老赵微信给谁了，那个人晚上找老赵聊天，说是请教问题，结果问了半天都在打听私事，还约老赵中午可以一起吃饭,老赵半夜十二点打电话来骂了他一顿。“宋朗说。

　　周述北哼笑一声，“老赵比我懂得多。”

　　“人那是真的要请教问题吗，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简黎想起那天问他加微信的女生，原来他给的不是自己微信号。

　　天气好像多云转晴了。

　　简黎不禁笑起来，倏地，周述北抬眼看过来，偷笑来不及掩饰，被抓了个正着。

　　周述北上身懒懒靠后，搭在瓶身的手指虚虚扣了扣，语调散漫，“同学，怎么还偷着笑？”

　　简黎被呛到，西红柿的皮似卡在喉咙里下不去，咳得她眼角都氤氲出水汽。

　　她听见宋朗说，“人学妹讲礼貌，不好意思笑得太明显。”宋朗又对她说，“别介意，他就这样，平时看着不着调，但关键时候很可靠。”

　　简黎咳得停不下来，蓝色未开的汽水推到面前，抬眼，撞进那双黢黑如墨的眸。

　　静而深，似幽潭。

　　“她不喝这个。”谭雪莹将自己那瓶矿泉水递过去，不忘轻拍她后背，“喝点水顺一顺。”

　　简黎道了声谢，仰头快速喝了好几口，喉咙被咳得干涸的感觉终于缓解。

　　周述北看她喝完小半瓶水，即使戴着眼镜也一览无余被咳得泛红的眼尾，内勾外翘往外蔓延。

　　很漂亮的一双眼。

　　这是周述北的第一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