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窗》墨笔叙微

8、小插曲

　　段章丢了笔，满意地欣赏。

　　赵铭转过来开始搭话：“欸章哥，昨天下午咋没来啊？”
　　“哦昨天临时有点事，今天应该还有体育课吧？今天再战。”段章合上本子。

　　赵铭比了个OK又开始讲昨天体育课的故事：“昨天没打成比赛，俊俊还是去踢了球，说起这个就好笑。”

　　王慕之不在教室，赵铭自己先笑了一通，然后绘声绘色地描述。
　　“咱们班人和三班的人踢，结果他带球越人的时候脚一滑，刺溜一下滑倒了，还把在他身边的三班体委也给带倒了，俩人面对面叠着，差点亲上。”

　　王慕之此时拿了本3500词回来，和段章眼神相对，示意他不要提醒，赵铭眉飞色舞，丝毫不觉危险已悄然而至。

　　“当时场上人都笑疯了，可怜咱们俊俊，十七岁的大男孩，居然大庭广众之下遭遇了这么丢人的事情！”赵铭摇摇头，“都说他好笑，可偏偏他最好笑。”

　　下一秒，五百多页3500词暴烈地“吻”上赵铭的后脑勺。
　　“你还最好笑，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好笑。”

　　王慕之收拾完赵铭，又公布了一个悲伤的消息：“今天体育课没了，这一个月的体育课都没了。”

　　“啊？为什么啊！”赵铭身为体育委员，对于同学们体育课的权益格外重视。

　　“比赛就剩一周半了，时间来不及，比赛前的副课都要用来排练，指不定连午休晚休的时间也得被占。”王慕之汇报自己得来的消息。

　　时间紧迫，各班都快马加鞭地推进度。

　　安然和简施童作为班上有组织能力和艺术细胞的人，自然担任起编剧的职责，再加上一个很靠谱的姜保当指导，准备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为了让大家尽快熟悉要表演的歌曲，安然决定在每天午休前的一段时间循环播放两首要唱的歌。

　　段章连续三天午休伴着慷慨激昂的《黄河大合唱》入睡，耳朵都快要磨出茧子。

　　姜保为了选拔领唱，专门一个个找同学唱选段。
　　当姜保拿着花名册走到段章跟前，极其诚恳地找他唱选段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段章从小到大没怕过什么，唯独怕在别人面前唱歌。三百六十一行，他能精通三百六十行，唯独对音乐束手无策。

　　“段章同学，能否请你唱两句选段？”姜保和和气气开口。
　　他磕磕巴巴哼了两句不成调的歌词，然后看到姜保的笑容慢慢凝固在脸上。
　　姜保：我没想到这么帅的帅哥长着这么张帅脸会唱出这样诡异的调。

　　其实乐痴是听不出来自己唱得难听的，但他可以通过别人脸上的反应判断自己唱得难听。

　　姜保犹豫不决，手中的笔迟迟未在花名册上做记录，半晌，他下定决心，在“段章”旁边打了个叉。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对谢念说：“谢念同学……”

　　他不太敢直接跟谢念说话，毕竟高一的事传得太魔幻了，谁也不知道这个冷脸学霸到底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样“杀人不眨眼”。

　　谢念回复：“我不会。”

　　此事只好作罢。

　　时间在人们需要它是总是流逝得飞快，转眼又是新的一周，段章现在一有闲功夫，满脑子都在循环“风在吼马在叫”，觉得自己就快成了黄河里的泥沙，天天被壮志激昂的音乐冲击心灵。

　　距离表演只剩下一周，高二一班的同学终于开始集体排练了。

　　安然在讲台上道：“同学们，我们下节课借了音乐教室，大家跟我一起，我们排队形，顺便来一次集体合唱。”

　　班上同学鱼贯而出，段章没看到谢念的身影，还怕自己的同桌不愿去，特意回班叫人。

　　“谢念。谢念。”段章探了个头进教室。

　　“你招魂？”谢念出现在门外，手里拿着张卷子。
　　段章回头，张嘴就来：“不是啊，我担心你被鬼抓走了，所以特意来解救你。”

　　“你知道音乐教室在哪吗？”谢念问他。
　　“不知道。”段章连正课都不上，更别提副课，“靠，人都走光了。你知不知道在哪啊？”
　　“我也不知道。”谢念转身往楼梯口走。

　　“那你去哪啊？”段章追上，“第一次集体排练就缺席，这是不是不太好啊？你怎么在这个学校待了一年也不知道教室在哪啊。”
　　谢念没搭理他，上了两层楼之后拐进一个大教室。

　　班上同学正在摆队形，简施婕拿着大喇叭在前面发号施令，姜保勤勤恳恳一个个调整位置。

　　“哎你不说你不知道吗？”段章拍了谢念一下，“你骗我啊？”
　　“没有。”谢念学到了段章的精髓，“我随便走了两步就走到了。”
　　“行学我睁眼说瞎话是吧。”段章意识到。

　　谢念似乎是极其轻微地笑了一下。

　　队伍的最后一排中间空了位置，段章就看到姜保对他招了招手。
　　谢念路过直接无视空位，段章眼疾手快把人拉住，却惨遭拒绝。

　　“哎，这有位置。”
　　“我不站这。”

　　总之段章三言两语没说服谢念，反而自己陪着人家站到最边上。

　　队形按中间高两边低的顺序，女生站第一排，男生站二三排，谢念和段章站在旁边略显突兀。
　　最后还是姜保跟二人交代，说按身高排，才把二人带到中间。
　　段章看了看，发现谢念居然比自己更靠中间。

　　“哎，你多高？”段章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来了。

　　“178。”谢念答。

　　“怎么可能？我都一米八了。”段章目测谢念应该和自己差不多高。

　　“上次测的就是178。”谢念语气肯定。

　　“你上次测是什么时候？”段章问。

　　“中考体检。”谢念一本正经。

　　“靠。”段章乐了，“你蒙我呢？”

　　他伸手要抓谢念，被谢念一巴掌拍开。
　　“别逗我笑。”谢念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

　　“我怎么感觉你像死人一样，每天也不笑也不怎么爱说话。”

　　“至少还没死。”谢念答。

　　“那您还挺知足常乐。”段章看着他笑。
　　谢念目视前方，面不改色道：“谢谢夸奖。”

　　“还很有礼貌。”段章补充。
　　“谢谢。”谢念答。
　　“不客气。”段章学。

　　段章心思完全不在排练上，毕竟对于音乐，他没有半分天赋，唯一能做的就是背歌词，在正式表演时对对口型就算完。
　　班上同学也就把排练当作放松心情的机会，完成任务了就歇会，繁琐的工作都交给那些领导者做。
　　一时教室内格外热闹，还有人带了飞行棋来玩。

　　段章跟着玩了两局，再次排练时发现谢念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本，绿色的，上面写着《3500抗遗忘速记一遍过》。
　　他一把夺过，半开玩笑道：“别人都在玩，怎么只有你在学？你真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看看自己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语气之激烈，言辞之诚恳，不禁让人觉得学习就跟打游戏似的。

　　谢念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语。

　　“你不是拿了卷子吗，怎么不写卷子啊？”段章没收了他的单词书，还特别热心地帮他出主意。
　　“没带笔。”谢念吐字简短。

　　二人对视了两秒，段章先笑了：“你怎么会干这么蠢的事儿啊？老方说了，笔就是学生的枪，你不带笔，就相当于上了战场没带枪。”
　　“我回班就是为了拿笔。”谢念道，“而且他没说过这句话，这句话是陈老师在你趴桌上睡觉的时候说的。”

　　一阵慷慨激昂的前奏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安然拿着喇叭喊道：“好了好了，最后过一次咱们就下课。”

　　段章做口型假唱，结果发现自己的同桌连口型都不做，直接不唱。

　　他伸手想扯谢念的衣角，结果摸到一股凉意。

　　谢念手指细长，骨节突出，之前段章看到的时候感叹，还好他兼职做的都是些精细活，不然这样漂亮的一双手去工地搬砖，那冲击还真是有点强烈。

　　现在天气还很热，空调开着24度，但谢念的手却冰凉。
　　段章抓着没动弹，心里想着：还真是字面意义上的冰美人。

　　谢念抽出手，问：“你干嘛？”

　　段章手里突然空了，才想起来自己要说的话：“你怎么也不唱啊？”
　　“我能给面子来就不错了。”谢念的回复很有个性。

　　段章听了，还是笑着去抓他的手：“你手怎么这么凉？身体虚吗？”
　　“滚。”谢念道。

　　“别嘛，我帮你暖暖怎么样？”段章肆无忌惮释放魅力，“室内二十四度，哥哥的手三十六度五。”

　　谢念想抽出手，段章不放，谢念尝试用另一只手解放自己，段章也用上另一只手。

　　其余同学专注于排练，没注意到后排二人的暗潮汹涌。

　　僵持了一阵后，段章看到谢念抿了抿嘴唇，然后用一种极大的力道抽出手。

　　段章猛地脱力，一时没站稳，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排练用的阶梯是铁质的，最简朴的那种，段章一掉下去，顿时发出巨响。

　　前排同学急忙转头看，就看到段章坐在地上，谢念从阶梯上跳下去。

　　音乐停止，安然和姜保绕到后排问“怎么回事”。
　　有人小声回了他们：“谢念要和段章打起来了。”

　　众人顿时不敢吱声。

　　段章从三级台阶上掉下去，一下子摔懵了，脑子里就飘着一句话：他劲怎么这么大。

　　谢念跳下台之后，把段章拉起来，跟人说了声抱歉。

　　缓了一会才发现音乐已经停了，他笑着跟众人摆手：“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没站稳掉下去了，你们继续。”

　　众人松了口气，安然说道：“没事儿了，看时间也快到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啊。大家上台阶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这个台阶他不是固定的，还有点高，摔下去有危险。”

　　众人得令，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