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血的玫瑰》南山无风

6、大雨

　　吴樾回到房间后，并没有立刻去睡觉，反倒把那份数学知识点又检查了一遍。

　　检查完确认无误后，才点击发送，把知识点发给了赵之离。

　　似乎是怕赵之离不知道，还特意发了句：数学知识点，有空看一下。

　　*

　　赵之离正在跟他的心理医生聊天，他这次去复查的日子因为用药慢而推迟了，程谅有些担心。

　　但是程谅这次跟赵之离聊天，却感觉他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几度想开口询问原因，最后都放弃了。

　　算了，见面再问吧。

　　两人聊了一会儿，程谅感觉赵之离情况还好，于是和赵之离商量着把下次见面的时间调到了十月国庆假期后。

　　赵之离同意了。

　　窗外有风刮过，“呼呼”声此起彼伏。

　　刚和程谅聊完，吴樾的数学知识点就发了过来。

　　赵之离看到那条消息的时候有些蒙，因为吴樾和他加了好友后，两人还没有聊过一次天。

　　但现在吴樾给他发消息了，还是主动的，他小心翼翼的打开消息，恰巧那条：数学知识点，有空看一下。钻了进来，映入赵之离的眼眶。

　　好吧，原来是数学知识点。

　　他有些失望的点开那份数学知识点，那份知识点很详细，几乎把学过的都包含了进去，还有很清晰的阶段规划。

　　看了一会，赵之离猛然回神，他发现自己好像变得贪心了。

　　吴樾只算是他的朋友，但他却想再进一步，想让他们的关系更近一步，期待他的消息，想要了解关于他的一切信息。

　　赵之离有点烦躁的把头埋进被子里，他感觉自己变得更不正常了。

　　房间里漆黑一片，唯有手机屏幕泛出一点荧光，恰好屏幕停留在吴樾的聊天框里，只是那聊天框里又多了一句话。

　　“你今晚不用看懂，明天去学校，我教你。”

　　恰好窗外风止，世间寂静，月色温柔。

　　*

　　第二天一大早，赵之离就来了教室，因为吴樾那句话，赵之离一晚上激动的没睡好。

　　他本来还在懊恼自己的不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吴樾那句话后，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正常就不正常吧，为了他颠倒世界也愿意。

　　吴樾也比往常来的稍早一些，他本想着来早一点把一些基础的知识点先整理出来，再举一些例题，方便赵之离看懂。

　　结果一来就看到在后排趴着的赵之离，他今天穿了黑色的T恤衫，本就肤色雪白的他被衬得像是发着光。

　　恰好红日初升，晨光熹微，给熟睡的少年镀了一层金光。

　　吴樾来的不算太早，班里已经来了将近一半的同学，有安安静静吃饭的，也有热火朝天聊游戏的，但还有一半都是在传抄作业的。

　　吴樾径直回到座位，拿出一个空白的本子开始给赵之离订制学习数学的规划。

　　太阳渐渐升起，班里的温度在一点点上升，周围的环境明显聒噪了很多。

　　吴樾抬起头，发现已经快要上课了。

　　他回头看向后排，赵之离早就醒了，此时正抬眸看着自己。

　　但是吴樾刚对上赵之离的视线，他就立刻低头，不看了。

　　吴樾有些纳闷，但是响起的上课铃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一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中年妇女。

　　举手投足间尽是书香沉淀的优雅。

　　吴樾本想隔空问他：中午有空吗？

　　但是他一低头，这个想法便实行不了了。

　　*

　　班里来的人渐渐多了，吵得赵之离睡意全无，只是值得欣喜的是，吴樾来了。

　　赵之离本想偷偷看着吴樾做题的，但是没成想吴樾突然扭头看他，他一慌张，就低头了。

　　也没打个招呼。

　　赵之离在心里唾骂自己为什么不敢对视，但他却又深知，即使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低头。

　　他是胆小鬼，胆小鬼不敢表达。

　　语文课对赵之离来说是很轻松的，因为他不怎么听。

　　成绩好只是因为看书多，他喜欢写日记，喜欢余华，喜欢太宰治。

　　没错，他喜欢的书有些悲，但他感觉那些文字里才藏着现实。

　　一如他本人，孤独悲怆。

　　*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讲着，这节课讲的是鲁迅先生的《祝福》，恰好讲到祥林嫂悲惨的一生。

　　赵之离没听，这篇文章他之前看过，他眼神不自觉的瞥向窗外，天空不知不觉已经聚拢了一大片乌云，黑压压的笼罩着这片天地。

　　夏天的天气往往多变，明明三十分钟前还是骄阳，只片刻，就已经有了要下雨的征兆。

　　窗外渐渐刮起了大风，杨树的枝丫抵着窗户，一下一下的敲着，伴随着语文老师的谈吐，伴随着祥林嫂的一生。

　　大雨是伴着风一起来的，等到语文课结束，雨才真正的大了起来。

　　雨水打在窗户上，赵之离看的有些入迷，这场景似乎与自己曾经的经历吻合在一起。

　　那是他爸妈离婚的日子，也是这样，下着大雨，雨水打在车窗上，伴随着大人的吵闹，一起灌入赵之离的耳朵。

　　所以，赵之离很讨厌下雨，每次下雨都伴随者不好的事情发生。

　　对了，他上次自杀也是个下雨天······

　　赵之离正想着，突然一只手闯入了他的视线，隔绝了雨幕与摇曳的树枝。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熟悉的声音，拉他回人间。

　　赵之离抬眸，微笑：“没什么，就是不喜欢下雨天。”

　　吴樾经他这么一说，也看向窗外，雨下的是有点大了。

　　“感觉太压抑了吗？”

　　赵之离没开口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吴樾没直接看赵之离，反倒先开了口：“你听过山本起司的一句话吗？”

　　吴樾没给赵之离时间回答，反倒自己扭头对上赵之离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到：“山本起司说过：‘雨是神的烟花’，如果下次不喜欢下雨，就把它当成是一场盛大的烟花，它在绽放，绽放给你看。”

　　少年琥珀色的眸子对上赵之离，眼里的认真，不容忽视。

　　现在是下课时间，外面突如其来的大雨引得大家都趴在走廊里看，教室里仅剩三分之一的同学。

　　人少，安静，所以赵之离很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加速搏动的心跳。

　　赵之离喜欢看书，这句话之前不是没听过，但是这话从吴樾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却又带了一种魔力，似乎能让人真的不害怕下雨的魔力。

　　窗外雨声哗哗的响，屋内的少年心跳如雷。

　　吴樾没跟人说过这么肉麻的话，刚才说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现在说完又尴尬的脚趾扣地。

　　他移开视线，抓了抓头发，打着哈哈说：“那个，我来是想问你，你中午有空吗？我帮你补习数学。”

　　赵之离也回过神来，忽觉耳朵发烫，他捏着耳朵答应：“嗯，有空的。”

　　快上课了，同学们大都进来了，吴樾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补充一句中午吃完饭去三楼的空教室等他。

　　赵之离“嗯”着答应下来，看他答应，吴樾就走了。

　　孙超进来时，就听到这最后一句，他疑惑的问赵之离：“你跟班长中午去干什么呀？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赵之离只说：“没什么。”但心里却想着他跟吴樾也算是有共同秘密的人了。

　　赵之离看着窗外，突然发现，那落满雨滴的窗户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

　　榆城二中很大，但是学生有限，所以有很多空教室没被利用，吴樾身为学生会副会长自然是有进入空教室的钥匙的。

　　毕竟那些空教室也是要经常打扫的，而打扫的人往往都是学生会的，所以，学生会里有学校空教室钥匙的备份。

　　不过钥匙一般都放在学生会里，吴樾看着外面的雨天，无奈的低叹：放学还要去一趟学生会。

　　上午的课过的很快，雨没持续多久，第二节下课就停了。

　　盛夏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所以到中午的时候，太阳已经若隐若现的要出来了。

　　刚下过雨的户外是清新的，空气里都弥漫着泥土的芬芳。

　　一场雨下过，暑气下了不少，微风吹过，清爽至极。

　　地上的小坑积蓄了雨水，倒映着学校的一草一木。

　　吴樾吃完饭，取完钥匙回来的时候，太阳刚好露了出来，金灿灿的光直照下来，经雨的折射，恰好出现了绚烂的彩虹。

　　彩虹笼罩了教学楼，像是搭了彩色的天桥。

　　吴樾到空教室时，赵之离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一边惊讶的说着：“怎么来这么早？”一边手脚伶俐的开着空教室的门。

　　赵之离有些局促，没有回答，因为从吴樾说要给他辅导开始，他就兴奋的想要早点来，所以中午吃完饭拿了书就直接来了。

　　榆城二中的文科班就八个，只占用了教学楼的一二层，三四层没被使用，所以三楼现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吴樾开锁的声音。

　　吴樾开了锁，倚在门边，看赵之离还站在刚才的位置，笑了：“站在那里干什么？进来呀。”

　　赵之离回神，雨后的阳光肆虐，照了教学楼的大片区域，那光跳跃，把三楼照的大亮，反射的光线打在吴樾的身上，他便成了光。

　　赵之离抬头笑着“嗯”了声。

　　他虽背对骄阳，却也面向自己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