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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梦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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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光照着,小路上薄雾弥漫,看不到尽头。
蔡昭忆不清楚这是哪里,也不知去往何处,只跟着前面身穿黑,白袍子的两人往前走。不多时,她看见小路中间有扇纯黑大门。
没有屋子,仅一扇门。
门两侧各站着一脸色煞白,眼神呆滞的人。
蔡昭忆觉得奇怪,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往前走。将至门前,破空声起,一把剑从右边飞来,插入小路,离她几步的距离。
她瞧着剑柄上的暗金色纹路,有些眼熟,这时,有道蕴含焦急的男音响起:
“蔡昭忆,跟我回去!”
蔡昭忆循声看去,只瞧来人身着银色盔甲,高坐马上。她看不太清长相,朝来人走近两步,这回,她看清了。
是郑子暄!
蔡昭忆猛地睁开双眼,淡蓝色床帐落入眼帘,她喘息未定,察觉到身边有人,冷眸一转,却见蔡元漪坐在床边,面露惊诧。
她看见蔡元漪的刹那,眸中冷厉消散,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见蔡元漪起身,急匆跑走。紧接一声“吱呀”,慌张哽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桃月,你快去请吴叔,二姐醒了!忍冬你去端粥!还有你,你去禀告父亲和二哥!”
“是,四姑娘!”
蔡昭忆听着妹妹的吩咐及外面错乱的脚步声,眉头一蹙,伸手慢吞吞地撩开挡住视线的纱帐,发现此屋并非她的闺房。
“二姐!”
蔡昭忆奇怪着,耳边传来蔡元漪的声音。她抬眸,便见蔡元漪眼眶通红,快步回来,握住她的手,轻声道:
“二姐,我让桃月去请吴叔了,你等一等。父亲和二哥就住在隔壁,很快就过来,你等等他们,莫要睡。”
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劲。
“我活不久了?”蔡昭忆平静地看着妹妹,气若游丝地问。
“怎么会?”蔡元漪直勾勾看着脸色煞白的姐姐,“二姐还要看着阿沅和那个家伙明年……”
话未说完,屋外走廊响起几道急促的脚步声。
桃月领着吴府医匆匆而至,看到立于门前的蔡淮远与蔡晟,正要行礼,却见蔡淮远抬手制止,随即一挥。
桃月会意,提着医箱,先一步踏入屋内,正巧对上自家姑娘视线。
她满眼心疼看着,行了一礼,禀道:“姑娘,四姑娘,吴医师来了。”
“二姐,有话等会儿说,我先把床帐拉上,让吴叔给你瞧瞧。”蔡元漪说罢,轻轻拍了下姐姐温凉的手,起身拉上床帐,转头看向桃月。
桃月明白意思,转头看向吴府医,抬手道:“吴医师请。”
吴府医应声而入。
蔡淮远与蔡晟二人紧随其后,站在圆桌前,脸色凝重地盯着落座床边小凳的吴府医。
“二姑娘请伸手。”
蔡昭忆闻言,从床帐下伸出右手。须臾,她腕间覆上一片冰凉,随即温热的指腹压上。
满屋寂静。
静的能听见呼吸声。
蔡昭忆静静看着床边的人影,蓦然想到方才的梦。
梦里领路的黑,白袍二人若是传闻中的“黑白无常”,那条路,那扇门便是通往“地府”,而郑子暄……
是来救她的?
她思忖着,搭在腕间的手指蓦然抽离,耳边旋即响起一句:
“禀国公爷,二姑娘已无性命之忧,只是气血亏虚,需静养调理些时日。”
屋内几人听到这话,松了口气,提着的心还未落回原处,两声惊呼骤起——
“姑娘!”
“四姑娘!”
蔡昭忆本也松了口气,听到这两声,目光瞬间落向床尾,方才站在那里的身影已经不见。
她反应过来,收回床帐外的手,撑着床缓缓起身,这时,耳边传来吴府医的声音:
“四姑娘并无大碍,只是这三日操劳忧心,太过紧绷所致,睡一觉就好。”
蔡昭忆闻言,松了口气,继而抓住一个重点——三日。
她躺了三日?
“晗之,你先把阿沅抱回去,让她好好睡一觉。”
低沉的声音在此时响起,打断了蔡昭忆的思绪。
“是,父亲。”蔡晟依言走到床尾,打横抱起昏迷的蔡元漪,关心地看了眼床帐,“阿窈,你好生歇息。”语毕,迈步离开。
“国公爷,寻常流食不能养身,小人去给二姑娘熬些药膳。”吴府医说着,提起医箱动身。
桃月本想送送,但被蔡淮远出声制止:
“阿窈方醒,身边不能没人,你留下好生看顾。”说完,他目落床帐,温和道:“阿窈,为父明日就要回军营,不知几时回府,你且好好静养,有何事就让桃月她们去做。”
“父亲所言,女儿记住了。”蔡昭忆虚弱回道,只听帐外又传来一句:
“为父走了,你用过药膳再睡。”
“好,父亲慢走。”
她话音落,屋内脚步声起,顷刻,一声“吱呀”响起。
“姑娘!”桃月在屋门合上后,立马走到床边,撩开床帐见自家姑娘缓缓躺下,伸手去扶。
蔡昭忆躺好,握住桃月的手臂,顺势让其坐在小凳上,“我睡了几日?”
“回姑娘,你睡了三日。”桃月知晓蔡昭忆心中有好多问题,自觉往下道:“你所中之毒乃蛮多金遗。身中金遗之人需在一盏茶内服下解药,且在转醒前不得移动,姑娘因此住在客栈。”
“至于解药,奴婢听当夜寻到姑娘的那些家丁丫鬟说,当时正好使臣在南街。云朝与蛮多世代相抗,郑使臣又是将军,随身带着解药,故解了姑娘的毒。”
原来如此。
蔡昭忆听罢,想起什么,问道:“刑部这几日,可有查云朝贺礼一事?”
桃月摇头,“并未。”
蔡昭忆料到郑子暄不会轻易离开,又问:“我出事那夜,周府走水,势况如何?”
“回姑娘,奴婢打听到周府那夜是柴房走水。”桃月道:“柴房离各院远,发现又及时,未造成太大损失与伤亡。且那夜,周尚书一直在书房办公,未去看火势。”
蔡昭忆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朝堂局势如何?”
“回姑娘,现下三皇子与五皇子暗打擂台,水火不容。昨夜南郄山突起山火,十二皇子连夜请缨,前去灭火抚民。余下皇子未有动作。”
“秦翊……”蔡昭忆喃喃念了一声,眸底掠过一抹幽芒。
三皇子与秦宸交锋火热,这个节骨眼南郄山起火,两人必想争下此差事,赢皇帝青睐。
秦翊突然冒出,截胡此差事,是知晓秦宸暂不会对付他,还是觉得这场擂台很快结束,他想上场?
蔡昭忆思索间,瞧见桃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姑娘,这是今早,寻意带回来的,舅老爷的回信。”
舅父!
蔡昭忆思绪回归,伸手接过信,慢吞吞拆开。屋内暖黄的烛火照着,挺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舅之昭忆,久违芝宇,时切葭思①。汝信上所言,舅已晓且传信于寒山,令他谨慎防之,误轻信与人。朝局莫测,舅担念汝,望汝步步高升,实心中抱负,亦愿汝平安顺遂,笑颜常展。舅盼与汝来日相见,共饮舅之新酿。]
蔡昭忆看到最后,眸中含泪但嘴角噙着淡笑,缓缓收起信,“阿双那边经营如何?”
“姑娘放心,醉福楼一切如常。”
蔡昭忆收好信,放入枕下,吩咐道:“你让阿双查查羊家暗里可否投靠哪位皇子,做过见不得光的事,事越大越好。”
“是羊家人害姑娘?”桃月问着,眸底划过一抹杀意。
“是羊成书,但不知与羊家有关否,先查查。”蔡昭忆静静瞧着床顶,“你再去给阿柳写封信。”
“告诉她,可以做事了。”
*
次日。
蔡昭忆醒来便听桃月说,父亲在一刻钟前动身回了军营。
“阿沅如何了?”她在桃月的搀扶下起身,询问。
“姑娘放心,四姑娘正在洗漱。倒是二公子,”桃月把外衣给蔡昭忆披上,“许是因那夜晚到,心中愧疚,在国公爷离开后一直站在咱们屋外。”
“前几日也如此,一站便是三个时辰。”
“这个时辰,二哥不应上衙么?”蔡昭忆瞥了眼窗外天色,边穿衣裳边问。
“国公爷和二公子担忧姑娘伤情,特请假休沐五日。国公爷先回军营,一是姑娘伤情好转,二是北边蛮多,似对我朝边关蠢蠢欲动。”
蔡昭忆闻言,眸色微变。
蛮多突然对边关蠢蠢欲动……林巧如的毒又来自蛮多……昨夜未深想,此时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金遗剧毒乃蛮多独有,非花钱能买,林巧如又是从何得来?
“你让阿双她们顺便查查皇城内可有卖金遗者。”
桃月明白意思,低低应了声:“是。”
一盏茶后。
蔡昭忆收拾妥当,由桃月扶着行至屋门处。
“吱呀—”
背对屋门而站的蔡晟听到响动,转身,快步上前扶住蔡昭忆。他见其脸色好些,犹豫了下,关怀道:“阿窈,你身子未愈,这里台阶又多,不若我背你下去?”
蔡昭忆定定瞧了蔡晟几息,明白什么,点头应句:“好。”
蔡晟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他转身弯腰道:“阿沅知晓你食甜,适才拉着吴叔去点心铺了。”
蔡昭忆趴上后背,“阿沅精神头如何?”
“睡了一觉,瞧着甚好。”
“那就好。”蔡昭忆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堂,想说什么又怕说了会增加蔡晟心里的愧疚。她思索了会儿,终是咽下嘴边的话,静静趴在对方背上。
不消片刻,行至客栈门口,她视线里多了一抹草白色。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对面戴着半张银色面具的少年抬手,搭上了面碗旁的长剑。
蔡昭忆看到对方的剑及其腕间的桃红手串,瞳孔猛然一缩。
他怎会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