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同桌一起卖橙子》项宁

55、纠缠

　　老宋连呛了好几口水，挣扎变弱，沈晨没有时间再等，从后面靠近老宋后，单臂拉着老宋往岸边游。一抓住老宋，沈晨就觉出吃力来。老宋不会游泳，此刻又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攀附着他，导致沈晨也呛了两口水。正当沈晨再一次呛水时，他突然感觉身上的压力骤减，蓝西西已经游到了他身边，跟他一起托着老宋往岸边游。
　　宋佳彤和高晓杰早就从桥上跑了下来，焦急地等在岸边，不时为沈晨和蓝西西打气。
　　将老宋拖到岸边，由高晓杰和宋佳彤接手后，蓝西西这时感到浑身发软，止不住地后怕。他要是没有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去，沈晨不光救不回老宋，还会让老宋害死！哪怕蓝西西水性再好，只要晚了几分钟，沈晨呛水游不动后，他也救不了两个人！
　　蓝西西吃力地爬上岸，沈晨刚要跟他说话，蓝西西抡起一拳，照着沈晨的肚子挥去。沈晨一点都没有躲，硬生生地吃了这一拳，脸都疼白了。
　　高晓杰正在帮老宋压出肺里的水，见到这一幕急了，一下子蹦了起来去扶沈晨：“蓝西西，你干吗打班长？！”
　　蓝西西却仿佛比被打的沈晨还委屈，一屁股瘫坐在满是小石子的河边，既委屈又生气地说道：“他不该打吗？有这样救人的吗？”
　　高晓杰还要跟蓝西西吵，沈晨拍了拍他，小声说道：“是我错了，不怪蓝西西动手。”
　　沈晨走到蓝西西身边，捂着肚子蹲下来，诚恳地说道：“对不起，都怪我。”
　　蓝西西打实了那一拳后，心里就发虚，害怕将沈晨打出个好歹，哪里还有什么气。“你为什么不躲？”蓝西西又不能怪自己，只能恼羞成怒地怪沈晨。
　　“让你消气啊。”沈晨说道。
　　蓝西西彻底生不了气：“哎--”他叹口了气：“我不该动手，你肚子没事吧。”
　　沈晨挨着一拳的时候吸了口气，虽然挺疼，却没有受伤。沈晨知道蓝西西为什么这么生气，蓝西西以为他是为了救同学爸爸，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他的确是为了救同学爸爸，但更多的是为了救数年前的那个她--他的妈妈。
　　整个小镇的人都知道他妈是投河淹死的，可很少有人记得他妈投的是哪条河，正是这条清河。
　　眼前发生的场景与数年来午夜时的噩梦重叠在一起，即使冒着生命危险，他也会毫不犹豫跳下河救老宋，他不可能放任老宋死在他面前。如果老宋死在他面前，多年来令他痛苦的噩梦将变得更难醒来，宋佳彤也会被拖入到与他相同的境地。
　　本来他一个人是救不了老宋的，可是蓝西西没有一丝犹豫地跟着跳了下来，跟他一起救起了老宋。虽然那一拳很疼，可他的心里却高兴得很，数年的噩梦在此刻得到解脱，他感到一阵轻松，仿佛卸下了一直背负着的一个重担。
　　后天是他的生日，妈妈的忌日，也许他可以在妈妈坟前喝碗面条，过一下四五年没过的生日。
　　“谢谢。”沈晨在蓝西西身边坐下：“今天多亏了你。”
　　“我也没多想，当时直接就跳下去了。”蓝西西说道。
　　“我真服了你俩了。”高晓杰本以为要感受一番好友反目，他即将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的经历，结果蓝西西挥了沈晨一拳后，这两人随即合好了。
　　沈晨听到高晓杰的抱怨，无法向他解释自己心里的想法，只能说道：“咱们去看下宋佳彤她爸。”

　　老宋吐出两口水后，挣扎着坐了起来，宋佳彤站在几米远的地方，手里抓着那个娃娃，一句话都不说。
　　老宋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再没勇气寻死了。他的衣服都湿透了，皱巴巴地黏在身上，头发不时地滴下水滴，近乎讨好向宋佳彤保证：“佳彤，我改了。我再也不敢赌了，我现在没有地方住，你劝劝你妈妈，能不能让我去你们那住？”
　　宋佳彤仍旧一言不发。蓝西西和沈晨、高晓杰走过来时，听到这话，心里感叹一句：“这爹真不是东西！”
　　“刘姨那儿已经让小峰的人盯着了，”蓝西西说道：“你去刘姨那儿住，只要一出门，就能碰上小峰的人，难道你整天躲屋里不出门？”
　　老宋刚想说什么，宋佳彤突然说道：“妈妈不会原谅你的，我们不会跟你住一起的。”
　　老宋一下子忘了要说什么，想起自己以前把老婆打得昏死过去，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叔叔，我要是你，我就去县城、大城市打工，”蓝西西正儿八经地出主意：“这样你自己也能攒点钱。另外，你这个欠债的跑了，小峰那边也不会太逼迫刘姨，毕竟刘姨没钱没房的。”
　　老宋嗫嚅着，嘴唇颤抖，他活了大半辈子，也就偶尔去县城，极少离开这个小镇。现在到了这个年纪，要他离开一直生活的小镇，前往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他从心底感到害怕。
　　“可我身上没有钱，”老宋为自己找着借口：“我连车票都买不起。”
　　宋佳彤打开自己背着的一个小包，小包里面又打开两层，从一个小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老宋：“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和零花钱都在这卡里，有两千多点，你拿去吧。”
　　“佳彤，”老宋眼圈有点红，“爸爸怎么能花你的钱？”
　　“你拿着，离开这里。”宋佳彤将银行卡塞进老宋手里：“不要再回来了。妈妈不会原谅你的。”宋佳彤说完这话，转身飞快地走开，一边走一边抹眼睛。
　　“叔叔，你继续留在小镇的话，无论躲在哪里，小峰他们都会找到你的。”蓝西西说道：“离开这里，对你自己最好。”

　　经历这样丰富的一天，大家照旧上晚自习，下了晚自习回到家后，蓝西西在卫生间无奈地洗着衣服。唉，跳河救人时只需脑子一热，可洗衣服时却要多洗两身衣服。
　　沈晨在厨房熬姜汤。蓝西西和他这几天都是体力透支的状态，两人的身体也没好利索，今天又跳进河里游了一圈，必须喝点姜汤发发汗。
　　姜汤熬好端到桌上时，蓝西西也糊弄着洗完衣服了。
　　蓝西西闻到辛辣的姜味时，脸就皱成一团。沈晨为了发汗效果好，姜丝切得有点多，一碗姜汤小半碗姜丝。
　　“这得多辣啊，”蓝西西直摇头：“这我喝不了。”
　　沈晨从口袋里掏出两粒水果糖，一人一粒：“含一颗糖在嘴里。”
　　糖倒是挺甜的，蓝西西将糖放入嘴里，试探着喝了一口姜汤，顿时那股辛辣味沿着他的鼻腔往上直冲天灵盖。蓝西西辣地直摆手：“不行，不行，太难喝了。你喝一口试试。”
　　沈晨喝了一口，只是停顿了一下，但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随即将剩下的姜汤一口喝了。
　　蓝西西不好再推三推四，皱着眉苦着脸在那使劲地喝，沈晨趁着蓝西西不注意，悄悄抹掉辣出来的眼泪。

　　周六上午，蓝西西捱到中午放学后，立刻迫不及待地收拾书包：“去哪买鸭货？菜市场有吗？”蓝西西惦记这事好几天了，最近一周他和沈晨太忙，晚上回去都是对付一口，蓝西西这两天馋得不得了，老想吃点东西补补。
　　“菜市场就有。”沈晨指了指蓝西西桌上的数学补习试卷：“这个带着，回家改错。”
　　李老师刚批完这张试卷，发了下来。蓝西西这张卷子破天荒的及格了，考了九十三分。蓝西西将卷子塞进书包，正要催沈晨，沈晨的手机响了一下。
　　蓝西西凑过去看，是每周六李哥的转账消息。
　　沈晨看了好几秒，将手机塞回兜里，快手快脚地收拾好书包：“走，咱们去买鸭货。”

　　沈晨和蓝西西两人经常来菜市场，一般都是来买肉类，两人买了整整十斤鸭货，除了自己吃的，还要送点给高晓杰和朱睿。菜市场距离刘姨住的地方不远，上次在刘姨家附近买的烧饼很好吃，沈晨将十斤鸭货放到小电驴的脚踏上，跟蓝西西说了去买烧饼后，骑着小电驴带着蓝西西往刘姨家那片去。
　　骑了五六分钟，就看到那家简陋的烧饼店。下午两点多钟生意不忙，烧饼店老板躺在椅子上玩着手机，见到沈晨和蓝西西过来在店门口停下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十个烧饼。”蓝西西没下车，坐在后座上说道。
　　“这几天老看到你们学校的学生。”老板看到沈晨和蓝西西穿的校服，一边说着，一边将烧饼递过来。
　　蓝西西猜测老板说的应该是张航远他们，顺口又问了句：“那位女生呢，最近她来买烧饼吃吗？”
　　“你们是那小姑娘的同学吗？”老板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她家最近天天让不三不四的人堵着门，你们学生，少去招惹社会上的人。这两天我还老看见一个年纪挺大的男的，在这一块转悠，不知是干嘛的。”
　　“那男的长什么样？”沈晨出声问道。
　　“个子不矮，人有点瘦，不太有精神的样子。”老板回忆了下。
　　“八成是宋佳彤她爸。”蓝西西坐在后座上，轻声跟沈晨说道：“他拿了宋佳彤的钱却没走，在附近转悠什么？”
　　沈晨说道：“他不想走，还想住到刘姨和宋佳彤这儿。”
　　“真够没脸没皮的。”蓝西西没想到竟有人脸皮这么厚，为人这么自私，收宋佳彤银行卡的时候，还装模做样地掉几滴眼泪，转头又死皮白来地想住在一块。
　　“今天看到他了吗？”蓝西西问老板。
　　“十来分钟前还看到他了。”老板回忆道：“往南边去了。那个小姑娘就住在南边第二排，进去第三间房子。”
　　沈晨和蓝西西谢过老板后，骑着电瓶车向南走。这一片都是成排的平房，都有些年头了，水泥路也是坑坑洼洼，住的大多数是周围村里在镇上做生意的小商贩。
　　还没到小巷口，就看到躲在一间小屋后面的老宋，探头探脑地看向巷子里。小屋搭在巷子口，以前可能是个门卫岗亭，现在则堆着好多废纸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