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蝉》谖禾

8、第8章

　　尘封已久的记忆匣子被再次打开。

　　七年前，程意正值大三，就读首都大学音乐表演专业。他和陶斯延初遇，是在期末前一周的下午。

　　临近上课，程意发现U盘不见了，里面存着期末要教给编曲老师的作业。左铭看他慌张地翻动电脑包，皱眉问：“怎么了？”

　　“U盘好像不见了。”程意翻着包夹层回答。

　　看他左右都翻找一通，左铭恍然过来：“你该不会刚落在图书馆了吧？作业今天截止你可别出岔子，赶紧回去找找。”

　　正巧他们刚在图书馆做完小组作业，赶来上课。程意收了动作，拜托左铭和学委说一下，小跑赶回图书馆。

　　等程意跑回图书馆时，他额头布上层汗，顺着鬓间滑下，顾不上擦。他赶忙找到原先的座位。然而刚才小组坐过的位置空无一物，程意有些焦急，弯腰朝桌底探去。

　　找了一番后，愣是没找着。他有些丧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线。

　　“这是你的吗？”

　　程意转身，循着声音望去。眼前是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人，阳光穿过树梢，光线正好灌在他身上。他伸过来的手，两指正夹着个金属质物品，看清上面的挂件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

　　那正是他寻找的U盘。

　　失而复得显然让程意愣了几秒后，反应过来起身接过。

　　“谢谢你。”

　　那人将手放下道：“不客气。”又往衣兜拿出包纸巾，递给他。

　　程意有点没能反应过来，看着那个人。

　　“没用过。”看他不接，那人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示意：“擦擦。”

　　“嗯...，谢谢。”程意这才明白过来，点头道谢。

　　那人点头，嗯了一声后便转身离开了。

　　窗外的栾树在微风中婆娑作响，透过窗户吹过他被汗浸湿的发，有些凉丝丝的，而程意目光停在那道背影上。

　　那个人没有信息素，是个beta。

　　回到阶梯教室，打铃几分钟后，老师并未出现在讲台上。程意回到座位，打开电脑将音频传送给学委。

　　“真在图书馆啊。”左铭目不斜视看着笔记本，听见动静瞄了眼他。

　　程意轻声嗯了句，又想起图书馆那个背影，转头问：“我们学校有beta吗？”

　　“有啊，但是特招，他们分数要比我们高好多才能进来。”左铭说完目光从笔记本挪到程意身上，狐疑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问问。”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好奇了？”左铭刨根问底道。

　　或许是他音量过大，引得学委不满。坐在第一排的学委有意咳了两声。左铭便识趣默声复习不再吭声。面色故作如常敲着键，几秒后程意衣兜传来振动。

　　程意以为是左铭换成讯息还要追问下去，看了他一眼。正想将这小小的动静忽略过去，不料衣兜又振动了一下。他不得不掏来查看，点开却发现并不是左铭，而是小姨何清。

　　她询问程意晚上是否有空，在城西餐厅预订了包厢。父亲去世时，程怀安执意跟何家几乎断了瓜葛，就连何清去临山探望都要避开程怀安。

　　若是程怀安知道，激他不悦，不知道又会怎样对他。正踌躇要不要回绝时，又一条消息弹了过来——

　　【小姨也想见见你了。】

　　程意看着那行字，犹豫几秒后还是回复了个“好”。

　　即使就算切断了所有联系，但血脉相连那条线是如何也斩断不了。

　　因老师临时通知开会，早课最终以自主复习告终，直至下课老师也未曾露面。

　　程意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宿舍。

　　“学校附近最近开了家日料店，去尝尝？”此刻左铭早已收拾好，手搭在椅背吊儿郎当问。

　　程意则摇了摇头：“不了，今天约了人，下次吧。”语气略有遗憾。此时门口站了个人朝左铭招招手，神色有些着急。

　　“那行，之后联系。”话落左铭疾疾而去。

　　程意继续低头收拾，缓慢地走回了寝室。他步子向来慢，左铭曾说他上辈子是否是树懒转世。程意却感觉不到。大三快要结束，室友几乎都搬走了，唯独余下一个与他不曾有过什么交集的舍友。

　　宿舍昏暗，看来他还未回来。

　　程意有些口渴，拧了瓶矿泉水喝。却一不注意水滴在了衣服上，他连忙将水放下，没留意瓶身未放稳，倒向了桌面一旁的电脑。程意慌乱拿起，桌面淌上水渍，顺着流在了地上，湿哒哒一片。

　　这一连锁反应，搞得程意狼狈不堪。顾不上四处滴淌的水。他拿起桌上的电脑，甩掉沾上的水准备补救。在床位张望找着纸巾，没能找到。正想用身上衣服擦时，摸到衣兜里的纸巾。

　　程意急忙拆开擦干水渍，开机电脑。无疑显示黑屏，临近期末，却出了这档岔子。程意沮丧叹息，电脑里可存了好多资料。他看了眼腕表，顾不上桌上的狼藉。换下湿衣服，抱着电脑去了学校附近维修店。

　　学校附近的街道，学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街道两旁是小吃店铺，颠勺炒菜的铁勺翻炒声，孜然味道随空气四溢。

　　程意跟随手机导航，穿过一条小巷。巷中石墙上贴着凌乱的广告，有的完整，有的残缺。巷中夹杂着霉湿味和苔藓的泥腥味，不禁让程意用手抵了抵鼻尖。

　　柳暗花明，巷子尽头有处门店。招牌正是导航那家。应该有些岁月，门前立着的广告牌布历经风吹日晒，蓝布褪了些色。

　　程意几步向前，店内摆设陈旧，玻璃柜的另一旁摆着二手回收。他张望四周却不见店员。程意等了几分钟后，正考虑要不要换一家时。

　　一个看似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嘴里哼曲手端一瓷碗从店内另一侧门走了出来。看来应该是店老板了。注意到他站在门口，吸溜了一口碗里的面条问：“小伙子，修什么？”

　　“电脑沾了水死机能修吗？”

　　那人将放下手中瓷碗，朝程意道：“拿来我瞅瞅。”

　　程意走至他面前，将电脑递了过去。那人接过，长按开机而电脑未给予反应。

　　“应该是里面部件烧坏了，得拆开看看。”说着他拿过翻动柜子找着工具。接着拆开了电脑，查看部件。

　　“电路板烧坏了，这事好办，换一个就得了。”店老板将东西放下，转而端起碗看着有些坨了的面条微微皱眉，挑拌了一下又送进嘴里。

　　“你明天早上来拿吧。”

　　“电脑里的东西会丢失么？”程意有些不放心。

　　“放心不会，就换一个电路板的事。”店老板信誓旦旦。

　　程意道过谢后出了店面，黄昏已近，天色欲晚。小巷的路灯亮起微弱的光，程意这才注意到灯玻璃不知被何物砸碎，灯芯裸露在外。

　　前方不远处响起易拉罐与地面的碰撞声，飘散过来的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信息素味道。程意心中倏地升起不好的预感，不由地加快脚下步子。他不经意间看清是两个勾肩搭背的男人朝他这边而来。程意低头垂眼贴墙想尽量避开两人，正当擦肩而过之时。

　　那两人却直直朝他面前横截过来，逼得程意不得向后一退。一高一矮的两人像堵肉墙挡在他前面。矮子率先开口，一脸横肉话语谈吐间都是避不开的混浊气。

　　“呦！是个omega。”话落巷中响起他那淫邪的笑声，眼神不加掩饰地瞟着程意。

　　“走，陪我们喝一杯！”说着一只手要过来捞程意。

　　程意眼疾手快，躲了过去。眼底是抑制不住的厌恶：“你们要干什么！”

　　这一动作惹恼了醉汉，醉汉厉声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罢那人朝程意抓去，程意本能朝后一躲，脚跟像是绊到了地上一块硬物，跌倒在地。

　　看程意半倒在地，两醉汉像是见了中陷阱的猎物般，扑了过来。

　　程意摸到脚底那块硬物，四四方方，似乎是个砖头。见那矮汉扑来，他毫不犹豫拾起朝那人臂膀狠狠砸去。

　　矮汉被砸，痛呼出声捂着痛处，匍匐在地。那高个子同伙见此，明显没想到会这样，稍愣片刻。程意借此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拔腿就跑。

　　地上的人恶狠狠道：“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高个子这才反应过来，朝程意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程意本就靠着导航过来，路段不熟，此时又迷失方向，停下来大口喘气。心脏突突地跳。不一会就听到后方巷子接近的咒骂声，不得迈步继续往前跑，他此时必须要跑到人多的街道。

　　而天不遂人愿，程意好不容易跑到一条街道，这街道却空无一人。空荡荡的街道，脚步声尤为响彻。程意像只无头苍蝇，在这街道找着出路。蓦地没注意到前方的人，当他反应过时，早已来不及，脚下步伐停住却止不住惯性，朝那人撞了上去。

　　两人都猝不及防，跌倒在地。程意膝盖磕的生疼，顾不上查看，爬起来想扶起被自己撞的那人。那人似乎被他撞的不轻，皱眉揉着胸口，倒吸了口凉气。

　　陶斯延本走在回出租房的路上，倏地冲出来个人撞上来，没能反应过来，别撞地跌坐在地上。待借助路灯光亮下，他看清眼前人的脸庞，心中一震。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