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自微因》秋日语

33、阴影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柳千寻想躲也躲不掉，第二天许新黎回来上课，他晚自习一下课就跑到许新黎教室外等，许新黎班级有不少人认识柳千寻，发现柳千寻在外面以后都提醒许新黎，许新黎奇怪今天怎么过来这么早。他把桌面上的杂物清理干净，该放桌洞的放桌洞，明天要用的码好放桌面，没写完的作业放书包里后背上书包出去见柳千寻。
　　“今天不是说好我去找你吗？”许新黎问。
　　“我想见你嘛，我们回去吧。”
　　许新黎笑得很甜，跟他并肩下楼，到较暗的地方两人偷偷牵手，许新黎的手有些冰，柳千寻握着他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许新黎心里虽然高兴，但怕别人看见，把手抽了出来，手抽出来时带出了一张小纸条。
　　许新黎蹲下把它捡起来，说：“这是什么。”
　　柳千寻暗叫不好，昨天的小纸条怎么还留在口袋里，他伸手试图拿回纸条，说：“不是要紧的东西。”
　　“可疑。不是要紧的东西你紧张什么。”许新黎展开纸条，看完内容以后看着柳千寻，语气不悦，“哟，女孩来找——解释一下，不然我生气了。”
　　“我不认识她。”柳千寻老老实实地解释，“她说喜欢我要我跟她交往，昨天晚上她还想来找我，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所以跑了。”
　　“女孩表白啊，”许新黎把尾音拉长，“也有很多人找我表白，可以理解。”
　　“什么时候的事，你都没有跟我说。”
　　“你不是也没主动跟我说嘛。”
　　“不一样，我怕你多想。”
　　“有什么不一样，我也怕你多想。”许新黎轻轻捏住他的鼻子，“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双标。”
　　“好吧，是有点。”柳千寻搂着他的腰，被许新黎挣开。
　　“学校里不能抱。”许新黎把他推他，“说说是哪个女孩儿吧。”
　　“七班的，名字叫安慧。”
　　“安慧……这个名字好耳熟……”许新黎念了一遍，“是林老师班的语文课代表吧。”
　　“你认识她吗？”
　　“我们班主任和林老师一个办公室，语文课代表经常进出办公室，我遇到过几次。林老师是很有名的语文老师，在外面有辅导班。”
　　“在编老师不是不能开辅导班吗？”
　　“没有人举报，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没事，而且他是很有名的语文老师，带出不少上首都大学的学生，就算离开学校开辅导班也能赚很多钱。”许新黎解释道，“初中就有很多家长会在暑假的时候把孩子送到他的暑期班，他的班收费高还难进。”
　　“她来跟我表白，我在之前都不认识她，她晚上还让我别走，我留都不敢留赶紧跑了，都不知道怎么回应。”
　　许新黎刚想说话，就被一个女声打断：“柳千寻！找你好久！昨天都叫你别走了，你居然偷偷跑了，害我白等！”
　　柳千寻被吓出一身冷汗，语气僵硬：“你找我什么事。”
　　安慧神情有些急躁，她看柳千寻身边还站着许新黎，于是对许新黎说：“学长能不能回避一下？”
　　许新黎给柳千寻一个眼神，柳千寻马上说：“不能。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你说完我们还要回家。”
　　安慧有些纠结，马上又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说：“还是当我男朋友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柳千寻急忙说：“我说了不行，我中午就说过了吧！”
　　许新黎的行为出乎柳千寻的意料，他问安慧：“你为什么喜欢他，你说一下，有道理的话我帮你一起劝他。”
　　柳千寻不满地看向许新黎，许新黎只是微笑。
　　安慧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说：“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早就认识你了，你打人被记过，作弊又被记过……”
　　“等等，你不会喜欢我被记过吧？”
　　“当然不是！我喜欢你的勇敢啊！我打听过，你打人是为了保护同学，至于作弊……我觉得没什么啦，你不是已经受罚了吗，那就过去了，我问得每一个人都说你很好，尤其是徐夕露，把你大夸特夸。”
　　许新黎：“……”
　　“她夸你善良正直，把嘲笑她来月经的人骂了一顿，我也想要有人保护我。我偷偷关注你也有段时间了，跟你表白也不是一时冲动，你是我的理想型，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是，我挺好的，你和我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了，请你和我交往吧。”
　　许新黎看着她，自己能看到的柳千寻的优点别人也能看到，这个文静的女孩说话很真诚，性格也开朗，在大部分女生还认为女生要矜持的时候她勇敢表达自己的想法，面对柳千寻的拒绝也不气馁，一天过来三次也不怕碰壁，想要达成愿望就去做，许新黎挺羡慕安慧的性格，不像他，即使是柳千寻跟他表白，他占尽主动权也害怕更近一步。面对安慧他有一种照镜子的感觉，安慧是他没有的B面，看她自己会自惭形秽。
　　“抱歉。”柳千寻比安慧高很多，为了让安慧感觉到诚意，他向她鞠躬道歉，“很抱歉我不能和你交往，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很喜欢他，只想和他在一起。”
　　“哎，我的初恋死的好快。”安慧叹息着，语气颇为遗憾，“我走了，以后不会来打扰你了。”
　　月光撒在安慧身上，她转身走进教学楼的阴影里，许新黎看着她的背影出神。他突然想起几天前在四下无人的楼道里，林老师用手掐了一下旁边女生的屁股，那个女生的背影和安慧的背影重合了。
　　良久，许新黎说：“千寻，她来找你的原因可能不简单。”
　　“嗯？什么意思？”
　　“前年梁久妈妈要把梁久送去林老师的辅导班，我和梁久一起去过。”许新黎讲过去娓娓道来，“当时我只是陪梁久过去，林看到我眼睛简直发光，他用手揽我的肩膀，我们第一次见他就这么亲密让我很难受，我开口说话后他发现我是男生就没兴趣了，我和梁久待了一节课就走了。”
　　许新黎无法将自己敏感的想法告诉柳千寻，最后摇头，“没什么，我可能想多了。”他转换话题，“安慧真是一个真诚的姑娘，要是没和我在一起会考虑和她吗。”
　　柳千寻听了他的话心里憋火，即使已经在一起了许新黎还是担心他会变心，会去喜欢别人，许新黎缺少安全感以及对自己不自信，即使在世俗意义上已经足够优秀，但还会下意识地审视自己，找到不够好的地方。柳千寻难受在许新黎怀疑他对感情很随便，明明他这么喜欢他。
　　柳千寻压着火说：“在安慧来找我之前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不会因为她说喜欢我就产生什么想法，许新黎，你要自信一点，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许新黎声音有些哽咽：“好……”
　　柳千寻看爱人在哭心里火一下散了，他用手把他的眼泪抹去，轻声安慰：“好啦别哭呀，多漂亮的脸，哭花了都。”
　　许新黎的心里有种难言的心酸，柳千寻的话像蜜糖一样流进他心里，他伸手握住柳千寻的手指，柳千寻回握。
　　柳千寻安慰他：“马上元旦了，我们两出去玩好不好？”
　　“元旦之前还有圣诞节，你们家过圣诞节吗？”
　　“妈妈家过，我们家里不过。”
　　“那我们元旦出去吧，学校应该会放假。”
　　柳千寻家里的宗教信仰非常的割裂，奶奶信佛教，妈妈信基督教，爸爸是唯物主义，不信神佛这些，柳千寻从小和奶奶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所以他更偏向佛教，家里也有供奉佛像。
　　妈妈外婆一家都是信基督教的，外婆虽然不强求他成为一位虔诚的基督徒，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周六周日去教堂参加教会活动，能过圣诞节。只是柳千寻对教堂活动毫无兴趣，如果他还是六岁小孩，确实会被零食迷惑，但他已经十六岁了，比起花时间去教堂他还不如多写几道题，或者和许新黎偷偷出去约会。
　　早上起来窗户上凝结了水滴，柳千寻把窗户推开，水滴震落大半，窗外的树叶上地上有一点没有融化的积雪。
　　温南是一个沿海的南方城市，很少下雪，柳千寻在北方见过鹅毛大雪，对于这一点点小积雪没什么感觉，外面的冷风灌进来他又把窗户关紧。
　　温南一中校庆以后没有其他有趣的课余活动，学生会终于闲下来了，元旦放假他和许新黎约好去外面约会，这还是第一次正式约会，他对此毫无经验，他思考见面要送些什么，想了一周也没决定好，最后两天熬夜织围巾想送给他。
　　围巾手套之类的针线活一般男生没有兴趣，比起手工更喜欢电脑游戏，柳千寻觉得自己会这个还挺特别的，许新黎会收到很多来自女生的手工礼物，却不会收到男生送的。
　　柳千寻心里琢磨花样，最后织了一条白色的围巾，底部织了二方连续的花纹。柳千寻把围巾拿在手上看了又看，围在自己脖子上看效果，最后珍重地将围巾装进盒子里。
　　后来这条围巾被许新黎用了十年，十年后的许新黎变得很有钱，社会地位也很高，他穿着高级定制的西装，手工定制的皮鞋，出入各种高级会所，见形形色色的人，身上最格格不入的就是这条掉色起球的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