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没有品酒师》大风刮进来

8、第 8 章

　　三天很快结束了，没有波澜。
　　如预测的那样，这边解封的消息刚传达过来，谢秩的个人终端就收到了调岗的消息，研发部的车已经在研究部门口等候。他和守在边境的父亲只匆匆见上一面，就坐上了安排好的车子离开了这里。
　　隔离结束，所有人的光脑已经可以正常使用，宋院略过一些消息灵通的亲友同僚，先和他顶头上司邱林海取得了联系，得到的回复是接他们的车已经在路上了，别催。
　　柏嘉喜看了眼对话页面，不由笑道：“老邱还是那么暴躁啊。”
　　“可说呢，当初我们打申请出区探索的时候，邱军长就不大愿意，最后还是请陈廿平说情才答应的，现在我们回来还愿意派车来接我们，已经算脾气不错的了。”
　　从边境前往核心区，大概要七八个小时，来接他们的是一位刚毕业没多久的学弟，下了车就热情地和每个人都握了下手：“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我们军校的招生页面现在还贴着你们的人像和光荣事迹，能在这里见到各位，简直三生有幸啊！”
　　这位学弟叫做李兴言，性格很外放，甚至有点不拘小节了。宋院看着他一路上全程踩在违反飞行管制交通法的边缘，突然加速和突然停车经常无缝切换。这种开车的方法他只在外面逃命的时候才用得上。
　　开始他还想着适当聊聊天调节气氛，顺便还能交流下情报。车子起飞两分钟后，宋院就放弃了想法，把重任交给了柏嘉喜。
　　柏嘉喜心领神会地接过话，问的事情也都很浅表，属于是那种只要他们回去，随便问问就能知道的东西。
　　原卫生部副部长阮天明自请辞职，由万乡顶替上岗；西北军正副军长十天前被举报和虫族勾搭，现在正在调查问审中；文化教育部部长基本上月月换，现在担职的是单秋华女士……
　　一桩桩一件件，前一刻还权力在握，下一秒就身轻言微；有些是他的朋友，有些是他的敌人。宋院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一边在脑内重新建立起核心区的权力结构，直到李兴言突然急刹停在信号灯处。
　　他小心地覰了眼坐在后面的宗然然，才说：“以及原监察部部长秘书宗青失踪，事后，监察部副部长宗明发以药物研究院的院长和副院长进行不正当人体研究为理由举报弹劾。”
　　“其实宗明发没有明说是研究院的正副院长导致的宗青失踪，但根据时间线，宗青失踪五天后，宗明发就没有任何预兆地举报研究院，我个人推测这两者有很大联系。”
　　宗明发是宗然然和宗青的叔叔，前面调侃宗然然是大小姐，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她父母都相继去世，但有一个在监察部担任副部长的叔叔和一个东北军区的军长姑姑撑腰，小姑娘还真是被人千依百顺地宠到大的。
　　当初要跟着宋院出三区做任务，家里人没一个同意的，宗青气得都不行了：“你现在才四年级，军校还没毕业就不可能让你出任务……除非你能做到跳级提前毕业。”
　　这话是搪塞宗然然的，当时宋院他们还有一个月就出发了，但小姑娘比谁都倔，愣是做到了他们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情，然后在宋院出发前夕，将准予毕业的文件丢到宗青房间，然后就偷渡上了宋院他们的雷诺车。
　　她是想出去闯一闯，但并没有想过回来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小姑娘愣在那里，并没有像影视小说一样，吃惊地捂住嘴巴，说什么“不可能，你骗我的吧”之类的屁话，这种拨通讯随便问个人就能拆穿的谎言毫无意义，所以只能是事实，她只是不说话，默默地点开个人终端，查看小叔和姑姑发过来的消息。
　　两个人跟抢什么一样的，消息争先恐后地发了过来。
　　最后的消息是姑姑宗明珍发过来的一段话：“不管路上听到什么消息都别慌，先回家。”
　　柏嘉喜坐在她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我们还在呢。”
　　宗然然终于忍不住，喉咙哽咽了下，转头就将脸埋在了柏嘉喜的肩膀上，鼻涕眼泪一大把的，柏嘉喜在洁癖发作和队友情之间摇摆了下，最后还是叹口气，手落下来，轻轻地拍了拍宗然然杂草般的头发。
　　宋院在李兴言回头看的那一下，就隐约感到了不对劲，但那时已经来不及了，再阻拦反而可疑，干脆顺着李兴言的话调整表情，惊讶中带着担忧，担忧中还要有愤怒，愤怒中还得带点揣测思索的含义。
　　他们几个知情人隐秘地交换了下眼神。
　　最后是许横江开口说：“麻烦把这个事情的前后细节都说一下可以吗？”
　　李兴言是路金北刚招进来的队员，擅长情报信息处理，这次派他来，就是为了让他在宋院他们回军区之前，把核心区现在的大概情况给交代清楚，好让他们回去了不至于两眼抹黑，什么也不知道。特别是宗青失踪这一案件。
　　“这个案子信息纷杂，我只能讲我知道的，得由你们来辨别真假，可以吗？”
　　宋院点点头。
　　“你们出任务的三个月之后，宗青从监察部离职，据说是和陈廿平部长吵了一架才离开的，之后凭借宗明发的关系，进了那所药物研究院，研究院内条件不错，衣食住行都可以在院内解决，大部分人为了上班方便，都会直接在院内住宿，甚至两三个月都不出来兜个风。”
　　“宗青就是这样的，但是他每个月都会和朋友出来聚餐，所以他是在大概七个月前失联，宗明发和宗明珍以及我们路队在发觉宗青可能失踪之后，都在搜集他的消息。”
　　“也就是发觉不对的五天后，宗明发突然举报了宗青所在的那个研究院，之后正副院长，甚至那所研究院上下都被彻查了一遍，最后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点问题都没有？”许横江坐在后面认真听着，突然挑了挑眉：“哪怕是专门管这个的监察部都不敢保证自己部门一点问题都没有，更别说宗明发过去查他，不管是迁怒还是有所怀疑，研究院就算真没问题，他过去了也得查出点事来，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更奇怪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确实一点问题都没有。”李兴言耸耸肩，接着说：“反正这事算是无疾而终了，这个失踪案最后一点头绪也没有，倒是一个月前又传出来点东西。”
　　“真假先不说，反正就是一个月前，这个研究院的地下五层突然发生爆炸，事故现场有人说看到了宗青的身影。”
　　第五层……如果没记错，之前宗青好像说他所在的那家研究院，往下只有四层。宋院暗自在心里琢磨着。
　　宗然然却听得呼吸一滞，但很快抑制住自己的希望，她告诉自己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但又忍不住去相信：“……我相信他一定还活着。”
　　“好姑娘。”柏嘉喜摸了摸宗然然的头，一边平静地看向坐在副驾驶上的宋院，直到他被盯得缩了缩脖子，才似笑非笑地放过了他。
　　李兴言品了品车上这微妙的氛围，谨慎地没再说话。
　　车子到关卡处登记后，在接近核心区之后就换了悬浮车。
　　外出任务完成后，按规定一般是要先去顶头上司那边交接任务的，李兴言神神秘秘地接了个电话，却方向一转，嘴上解释道：“计划有变，区长临时要见你。”
　　宋院眉头一蹙：“我？还是我们？”
　　“就你一个。”进了核心区的中心城区，李兴言就开得很平稳了，只是手指一敲一敲的，显然心里也不是很平静：“我先把你送到地，再把其他人送到邱军长那边去。”
　　柏嘉喜他们没什么异议，车子停在议事厅的大铁门外，门口有位军官注意到他们了，很快走过来：“请问是宋院宋上校吗？”
　　议事厅附近都不允许长期逗留，他推开车门，刚下车，李兴言就开着悬浮车迅速掉头离开，宋院先将补办的身份识别卡交给他，回道：“是我。”
　　识别卡通过后，还要验证指纹和瞳孔，最后，那名军官将识别卡交给他，敬了礼说：“区长在等您，我带您过去。”
　　从大门口到区长平常待的办公楼还有一段距离，军官直接开了辆巡逻车带他到了议事厅门口。
　　到了门口，由另一位军官陪同上楼。办公楼里没有装电梯，楼梯处不时有人上下，他们步调很快但并不慌张，显然已经习惯了效率至上这种工作方式。
　　军官带他上到了最顶楼，就停在楼梯口：“区长办公室在左手边第三间。”
　　宋院点头道了句谢，才往前继续走。
　　和下面戒备森严不同，最上面一层反而没有任何武装力量守着，其他办事科的门都敞开着，放眼望过去都是些行政人员，他很快收起视线，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左手边第三间。表面是没有任何防守人员，暗处有多少就说不清楚了。
　　办公室门口的铭牌上刻着——区长戌韶光。
　　他敲了两下门，片刻后，里面传来一道女声：“进。”
　　宋院推门进去，一位盘着发的女人坐在办公桌后面，她抬头望过来，露出一张精致而又冷艳的脸，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她的肩膀以及发梢上，衬着暗红色的外套，才稍稍削弱了她眉眼间的肃然：“好久不见了，宋院。”
　　“中南军格查尔队队长宋院，听从您的吩咐。”宋院站直身体，敬了个礼。
　　“一年前你接了两个任务，第一是探索虫族来地球的目的；第二是鼓励民众对抗虫族的勇气，先报告完成进度吧。”戌韶光放下手中的笔，直直地望向他。
　　“是。”宋院应了声，内心里一边打腹稿一边回答道：“我们的任务初衷是觉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是打算先弄明白虫族的进食需求及作息，首先低级虫族对我们并无明显进食冲动，它们只会先通过嗅觉和次声波的探查，试图攻击我们，”
　　“建立在长期的观察下，在虫族的食谱内，它们确实更青睐于人类，甚至……有点像是必须摄入，所以才会来到地球。”
　　“可能是人类本身存在虫族所需的物质。”
　　“还有一点，中高阶虫族的精神似乎并不稳定，偶尔会出现精神狂暴失控。”
　　最后的这句陈述让戌韶光惊讶地抬起头：“有相关数据支撑吗？还是只是偶然情况？”
　　这种说法以前也有过，但纷纭杂错的，没有人给出过任何数据佐证：“具体会有什么表现吗？攻击力更强，还是说会失去理智？”
　　中高阶和低阶的虫族之间，最明显的区别就在于有无自我意识和高等智慧。戌韶光这个问题主要还是想弄清楚中高阶虫族的威胁是否会进一步上升，并从中找到制衡它们的办法。
　　“都有。”宋院言简意赅地回道，顺便补充：“除非紧急情况，一般碰到虫族，我们都会开任务记录，相关视频记录我会在稍后的任务报告中一起提交，以供分析参考。”
　　“至于第二个任务。”宋院顿了顿。
　　“你们主动对抗虫族的这点火光，实在没办法点燃薪柴，第二个任务其实算是失败了。”戌韶光主动接过话：“不过第二个任务并没有以任何文件形式正式下达，所以……”
　　“暂时失败而已。”宋院注意到她微妙的停顿，适时打断道：“所以不用取消，薪柴一时潮湿了而已，给我们一点时间，到时候星星之火，亦可燎原。”
　　戌韶光满意地笑了：“好，既然你们回来了，需要休息吗？”
　　这个女人明明更心焦于目前的士气低迷，却还是假意要取消这个任务，分明就知道他是不可能轻易接受这次任务的失败的。
　　宋院在心底咬咬牙：“不用。”
　　片刻后，宋院还是主动提起话题，这一次却有些犹豫：“还有一个特殊的发现，但是我并不确定。”
　　“你说。”戌韶光抬眼望过来。
　　“我们在外面其实碰到过一个人，我们最开始以为是逃离在外的同胞，但是我个人感觉他不太对劲，就出手试探了几次，后来有天早上，他就突然消失了。”
　　戌韶光身体微微前倾，脸色严肃起来：“你的推测是什么？”
　　“我怀疑他是虫族。”宋院一字一顿慢慢地说。
　　人体改造实验的事情涉及的方面太广了，他离开一年了，已经不知道这个三区还有谁可以完全交付信任。但是从宗青这件事情延伸开来，既然宗青被改造成虫族之后还能变成人类，那万一虫族也可以变成人类呢？万一虫族已经通过这种能力潜伏进了三区怎么办？
　　因此，宋院只能将宗青这件事情用加工改造的方式说出来。就算戌韶光也参与了人体实验改造，进而怀疑到了他身上。
　　……他也不得不冒这个险，他能做得只是尽可能的把柏嘉喜他们从这个危险里推出去。
　　“但这个推测实在过于吓人，我的把握也并不是很大，所以我也没和队员讨论过。”宋院语速减缓，状似犹豫：“当时并不属于遇敌作战，记录仪全程没有打开过，只好现在口述报告一下，供您参考。”
　　空气中静默了许久，戌韶光敲了敲桌子：“这件事，你先不要往外说。”
　　宋院笑起来：“明白。”
　　戌韶光点点头，表面上看不出来情绪，而是话题一转，问：“你们应该已经知道宗青失踪了吧？”
　　“刚知道，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宋院心里一跳。
　　戌韶光作为区长，确实需要足够的能力来控权握柄；但更多时候，她需要的是制衡各方势力，这里就得学会看人心。
　　看表情看动作，看一个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从而判断对方是真心实意还是有所隐瞒。
　　如果想瞒她什么事情，就最后先骗过自己。
　　宋院平静地看向她：“听说他是七个月前失联，因为一直没有具体的嫌疑人，所以宗家即使想追究，也没有办法，但是据说一个月前又有了消息？”只在最后故意泄露出一些愠怒和急切，像是完全不知道宗青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