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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万盏宫灯次第亮起,高高在上的长春殿灯火辉煌。
      大殿之中,百宫齐聚,却大多数面无喜色,行事默然。
      懿旨下,道是太子殿下奉旨归京,召群臣在长春殿设宴以庆太子得胜归京,特恩旨令周太傅一同赴宴。
      大殿之上龙椅庄严,却不并不见昭帝,反而是天后盛妆华服端坐着,旁边紧随的则是一身粉妆玉琢的苏柠,安瑾躬身侧立一旁。
      慕容氏目光扫过阶下的众朝臣,唇角露出得意的冷笑。如今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今晚过后,这天下便是她慕容氏的。想到此,她竟是骄狂之态尽显,并不加以掩饰。
      众臣中不乏风骨人士,均站在那里不肯行礼。
      慕容氏面色冷淡,垂袖而坐,缓缓道:“我燕国以礼立天下,礼制为尊,诸位即奉旨而来,却为何入殿不拜,又是何意?”
      周瑱闻言一笑,悠然俯身,对座上天后拱手叩拜:“臣周瑱叩见娘娘,娘娘千秋!”
      却见御史大夫文忠当庭呵斥:“此时殿中无君无父,你身为太傅,究竟参拜何人!天下文人唯你马首是瞻,却不料竟是宵小之徒,贪生怕死之辈。”
      周瑱面色淡淡,冷笑一声,“本官上拜天地君父,下可拜君子豪杰。此时长春殿中,天后为尊,本官参拜娘娘有何不妥!”
      “还是太傅大人明理。”殿上天后淡淡飘出一句话,泠泠传入众人耳中。
      文忠素来以刚正直言著称,此时见堂堂太傅大人、天下文人之首居然奴颜婢膝,不由顿首痛呼:“牝鸡司晨,奸臣当道,此举有悖礼制,臣窃恐社稷危乱,今日愿以死为谏,以正视听。”说罢返身就撞往廊柱上,若不是内侍拦得及时,当真就要血溅朝堂。
      这一来激起在场大臣们同心之气,纷纷趋前上奏,言辞激烈。
      竟是渐渐分成了两派,一派坚持礼法为上,即便早有旨意天后令同天子,但始终是君臣有别;一派则坚持既是天后,自然等同圣上,为人臣者自当奉天后为尊。
      一时间,殿内喧哗不止。
      慕容氏心底怒意陡生,眸光一冷,正要发作。
      电光火石之间,却见周瑱大声喝道:“大胆,天后在此,尔等御前喧哗,都成何体统?”
      说着朝座上的慕容氏行了个礼,“无知臣子在此胡言乱语,娘娘何必动怒,逐出殿便是。”
      慕容氏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笑,此时却是笑道:“太傅大人真是好计算!臣子失礼乃是僭越之罪,为大不敬,乃死罪!”
      周瑱目视慕容氏,两道目光交叉,四周依稀传来钟鼓声乐之声,殿中却已是剑拨弩张。
      慕容氏当场震怒,即刻下令架出文忠殿前杖毙,命众臣出殿观刑,再有敢言此事者便按此例,严惩不赦。
      立刻有两名侍卫上前将文忠架起来,群臣大惊,周瑱连忙叩首苦劝道:“娘娘开恩,文御史年事已高,岂能承受得了这笞杖重责?”
      众人一边求情,文忠却一边仍是死谏,“不以礼法,国之将危,老臣死不足惜!”
      “娘娘……”周瑱话未完,便见慕容氏拂案而起,手中白瓷玉杯“哐当”一声铮然落地,玉碎。
      落地声响,大殿四周忽地出现数百名御林军,迅速将众大臣包围其中。
      随着利剑出鞘之声,整个长春殿高大沉重的殿门缓缓闭合,轰然一声震响,所有人都成了瓮中之鳖。
      殿中众臣心中大震,虽是隐隐有所猜测,却不料慕容氏竟是如此的明目张胆。
      见慕容氏放声大笑,手指殿下,高声道:“文忠等人不遵圣意,结党谋私,左右侍卫,速速将其拿下。”
      这时殿中突然传来沈南意的击掌声,仿佛刚看了一场精彩好戏忍不住击节而赞,端的风姿卓绝,对四周剑拔弩张之态视若无睹。
      “母后未免太心急了 !”
      伴随着他的击掌,殿前御林军竟是调转方向,快步踏上龙阶,直奔慕容氏。
      剩余人则迅速将出言赞同慕容氏的大臣纷纷围住。刀光剑影之下,有哭声、有骂声,此起彼伏....
      事出突然,慕容氏脸色大变,突然反应过来,超周瑱怒道:“奸诈小人,是你,故意在拖延时间!”
      只见沈南意一步步行至殿阶正中,正色道:“慕容氏指使御医谋害圣上,构陷本宫,谋夺篡位。谋害君上、戮杀众臣、构陷储君,罪无可恕,当诛九族!”
      平淡而清晰的声音,一字字传出,众大臣皆骇。
      殿上的慕容氏发出一阵大笑,似乎听到了多大的笑话:“罪无可恕,当诛九族....哈哈,若诛九族,你首当其冲!别忘了,你乃是本宫嫡亲的皇子!”
      沈南意慢慢行至慕容氏面前 ,淡淡一垂眸,黝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母后怕是错了,错在不该让我活下来,还知道了当年真相。”
      他面朝众臣,朗声道,“国贼可杀,逆臣当诛,即便贵为皇后,也是一样。”
      眼见处心积虑的谋划即将得手,却是功败垂成,慕容氏扬指怒骂:“混账,没有皇上圣旨,你如何敢动本宫。”

      玉碎沈凰鸣——
      秋风肃杀,卷得殿前广场之上枯叶乱飞。
      沈南意眸里掠过戾色,微微仰首冷笑道:“母后便如此肯定!自古成王败寇,莫非您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说罢,环了众朝臣一眼,沉声道:“各位都是我朝的栋梁支柱,自当肝胆卫国,皇后为一己之私,谋害君上,意图谋反!本宫身为储君,自当上奉天恩,下承百姓,是以内心虽痛,却也只好大义灭亲!”
      “太子殿下千岁,我等定当誓死相随!”周瑱率众掀衣跪倒在沈南意面前。
      排站在此一众朝臣听罢,互相一看,立刻齐刷刷跪倒,山呼:“臣等誓死相随宁王!”
      唯有慕容氏一人,喃喃道:“奸臣贼子,忤逆犯上。”
      沈南意冷声道:“襄王已然伏法,御林军也尽在本宫掌控之中,母后还要纠缠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襄王谋反,妄图谋害储君,已然自裁。皇后其罪,自有圣上定夺。至于刘文、叶敏等人,协同犯上作乱,即刻诛杀。其余人等,念其不知,本宫自会向圣上求得恩旨。”
      慕容氏自治绝路在前,死期已到,只恨大业未成,只觉得身子一软,竟是站立不住,一步□□,由安瑾紧紧扶住才勉力站住。
      不过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却是几番波折,一旁的苏柠再也受不住,嚎嚎大哭。
      沈南意淡淡垂眸,既是身处皇权之中,又有几个是无辜之人。
      “林悦,将他带下去吧。”
      林悦应命,亲自将苏柠抱了出去。
      长春殿中,慕容氏看着沈南意,一阵冷笑:“只恨我没能早下决断,早点杀了你!”
      沈南意苦笑连连,在他最难过的时候,是眼前的人牵起自己的手,他也曾视她为母亲。可一开始就错了!
      那个掌玩天下的女子望着沈南意,轻笑:“沈南意竖儿,成王败寇,如今本宫已是你手下败将,要杀要剐,不必多言。”
      慕容氏垂下眸,那被尘封已久的往事,逐渐浮上心头。
      “慕容氏陷害良妃、囚禁圣上,今日更是变本加厉,不知悔过 ,鼓动襄王谋反,陷万千百姓性命于不顾,其罪当诛。”
      却不料慕容氏发出一阵大笑,似是听到了多好笑的笑话般,大声喝道:“悔过?本宫何过之有?要怪就怪你父皇见异思迁。还有母妃曲意逢迎,魅惑君王,简直该死!”
      一时间,偌大的宫殿鸦雀无声。自古皇家最不缺的就是秘密,有些事、有些人、不敢提,更不能提。
      昭帝十九岁登基,少年君王春风得意,后宫美人无数,却是独宠萧贵妃一人。原本后位空缺,只待萧贵妃诞下皇子,便可册立为后。谁料一夜间萧贵妃突然失宠,圣上震怒,即刻褫夺封号,将所有宁园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一律赐死。自此,宁园成了宫中禁地,萧贵妃也成了宫中不能提及的忌讳。
      “带下去!”沈南意冷冷看着慕容氏,深情淡淡,喜怒难辨。
      慕容氏从台阶缓步而下,安谨紧随其后,二人与沈南意擦肩而过,慕容氏却是粲然一笑,就像夜里绽放的昙花,“你若放不下你母妃,不如下去陪她。”
      话音刚落,她铮然拔出腰间软剑,一剑刺向沈南意。慕容氏出身将门,这一剑又快又准,以沈南意功夫并非不能避开,只是自己身侧便是昭帝,若强行避开难免伤到昭帝。
      一个迟疑间,眼看就要被一剑贯穿,却斜杀出一个纤细的身影挡在她身前。
      是安瑾,她白衣染血,却挡在他身前不肯退让半分。
      沈南意单手紧紧抱住安瑾,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出事。
      她怎么会出事呢?她说过:“南意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她怎么能失信呢!
      “快,传太医!”
      躺在沈南意的怀中,安瑾轻轻的笑了,她终究是赌赢了!

      那夜,整个长春宫灯火通明。门口不断焦急来回进出捧着铜盆,各种器皿,药膳的侍女。
      熏香烟气,夹杂着血腥味和药箱,弥漫得整个房间透不过气来。几个宫女忙不迭地伺候着,一盆清水一盆血水轮番交替着。
      沈南意一身银袍沾染了鲜血却未来得及换下,站在床侧,沈眸一动不动盯着床上女子。
      太医说,慕容氏那一刀若是再偏离几分就伤到心肺,怕是华佗再世也难以就回。
      太医微微颤抖着双手在女子身上动作着,数个医僮在旁侍候着,还有几个太医正低头站在一边,以备不时之需。
      “痛!”安瑾低声呢喃,听得她疼痛微弱的声音,沈南意只觉得愧疚难忍。
      他说,此生除了爱情,会尽力对她好。可他怎么就把她逼到了这个地步?
      他爱上了别人,可她呢?
      她说,此生,无论生死,我都在。
      在自己最难得时候,是她陪着自己,为他在宫里受尽委屈,冒着风险为他传递信息,为他毫不犹豫扑向那些刀剑。
      .....
      还有许多,如此之多。
      顷刻间,他和她之间的种种全数如风如露扑面而来。
      终究是她先负了她,他曾想过待此事了了,为她请封公主,再将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却不想她可以为自己抛出命去。
      夜深人静,殿外知了叠鸣,沈南意守在安瑾榻边,未敢离去。太医已开过药,但情况不大乐观,慕容氏本是出身将门,那一剑用了十成力气。
      安瑾依旧昏睡着,眉头紧蹙,双手紧攥着锦被,小声的呢喃着“南意哥哥。”
      沈南意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松开她用力得变形的手指,一抬眼,她竟醒了。那双清露般明净的眼正瞧着他,缓缓地流出了欢喜与依赖。
      “南意哥哥,我就知道你会在。”她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手覆上他的掌心,低声说,“没人可以伤害你的,灵儿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仿若心中忐忑,顿了顿,她才又继续道:“南意哥哥,你不要离开我.....”
      “你放心,伤口并无大爱。”沈南意皱了皱眉。
      “南意哥哥,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明明幼时你对我百般呵护,如今怎么就.....”
      沈南意停下手中的动作,良久只说了一句话:“你刚醒来,还是好好休息。”
      “南意哥哥”安瑾抬起头来,看到皎洁月光投在他脸上,他的轮廓在重重夜色里是那样清晰,尽在咫尺,一伸手就能摸到。
      她仅仅攥住沈南意的衣襟,一字一顿道:“南意哥哥竟是厌弃我至此吗?也罢,是我父王谋反在先,身为罪臣之女我定不会拖累苏哥哥。”
      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了。安瑾心里很清楚,这番话意味着什么,沈南意即使不喜欢自己,可多年的情分他绝不会丢下自己不管。
      沈南意心头一软,拒绝的话终是说不出口,“你好好休息,今天我会在这里守着你。”
      “我就知道南意哥哥不会离开我”。安谨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将手覆上他的掌心,低声道“南意哥哥,就当我贪心好了,纵使你讨厌我,我还是只想和你在一起....”
      呢喃语渐不可闻,安谨终是累了,又沉入梦乡。太医已开过药,但她的情况并不乐观。她昏睡着,眉头依旧紧锁,双手紧攥着他的衣袖,仿佛是陷在噩梦中无法挣脱。
      夜深人静,殿外寒蝉阵阵,沈南意守在安瑾榻边,耳畔是她细微轻柔的呼吸声,心里却如海潮般起伏难平。
      周今宜在寒风阁从酉时等到子时,等到飘荡在燕京城上空的厮杀声慢慢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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