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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螭龙3 ...

  •   在聊城时,谢云舟就隐约察觉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在小天地时,他就撤掉了在剑奴脸上的易容术。可之后无论是山主,还是楼观序等人,没有一个人认出这位当年的沧浪峰峰主来——尘见月给自己早早就叠加了一层。

      就连谢云舟在风暴之中,擦过沧浪峰,都能感受到阵法对于外人巨大的斥力。
      峰主并不想让旁人进去。

      可失去一半神智的灵奴,却顺畅地抱着一个外人,走了进去。

      谢云舟来不及拂落身上的花瓣,两只手一齐紧紧锁住尘见月的咽喉,问:“当初无望渊底下那一颗道心……是你的吧?尘见月,你到底要从我这里拿到些什么?”

      在娆玉提到沧浪剑尊修的是无情剑的时候,谢云舟思路突然明朗了。
      他在无望渊底下,被尘见月指引着,拿到的那一颗道心,也是无情道。

      虽说现在道心与他融合了,但是前主的元神,想要在谢云舟的灵台里来去自由,自然有其特殊的办法。

      谢云舟思及此,笑出了声,尘见月在无望渊装了二十年的傻子,自己竟然这个时候才认出来,先前他竟然还觉得,不愧是结道境界的大能,就连做成灵奴,都要比寻常的聪明……原来对方本来就在装傻!

      被骗二十年,谢云舟冷笑一声,跨坐在尘见月腰间,抽出右手,朝着尘见月的脸便是左右开弓。
      尘见月的脸上,浮现出两道清晰的掌印。

      “我不知道,我坠入无望渊,万念俱灰,濒死垂危的时候,身上到底有什么可以图的呢?能让剑尊用一个道心,和装了二十年的傻子来换——”
      谢云舟一拽锁链,逼尘见月仰起头,和自己对视。

      谢云舟另一只手转按着尘见月的肩,那只手因为受了冷,看着比地上残积的雪还要白。

      被他压在底下的尘见月只盯着他看,片刻后,才干巴巴挤出一句:“别气。”

      他微微弓起脊背,像是之前做剑奴一样,抓着谢云舟的手,轻轻舔舐着他的手腕内侧,原本苍白的肌肤被蒸染出了一片暖色。

      在无望渊时,谢云舟曾问他:“养过狗么?”
      尘见月沉默。
      谢云舟道:“谢家有只狼犬,最听我的话,一旦做错了事情,就喜欢舔我的手,把我指头舔得黏黏湿湿的,我就去摸它的头,它就当我原谅它了。——算了,我跟你说什么。”

      尘见月舌尖呵出些热气,喷吐在谢云舟手腕,叫人手心痒痒的。
      谢云舟抽出手,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尘见月的脸上,道:“剑尊,当狗当上瘾了?”

      自下而上看谢云舟的时候,他长而窄的眼皮微垂,连着鸦羽似的睫毛一块儿,在底下投出一片浓厚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在此刻究竟是喜还是悲还是怒。

      尘见月也不敢妄断,他微微抿着唇,重复道:“别气,我错了。”

      谢云舟并不买账:“你做错了什么,剑尊二十年如一日,隐姓埋名为我所用,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谢云舟面无表情,再在尘见月的左右手两处,各自都打了两枚骨钉,扣上锁链,锁链的另一头由谢云舟拉着,将几条锁链往自己的手臂上松松绕了几圈,道:“尘见月,这么想当狗,你就继续当吧。”

      他扯唇:“好狗叫往东,就不该往西,对吧?”

      尘见月撑起上半身,重新把谢云舟抱进怀里,他的鼻尖若有若无,轻轻擦着谢云舟的颈侧,他好像应了一声,但又没有。

      沧浪峰没有其他峰中那些气派的殿堂,春水桃花里,只有联排的几座院子。像是凡间的园林,但比起巍峨楼宇,并没有相形见绌多少,只是不大像云山的仙人。

      尘见月抱着谢云舟走过花树下小径的时候,听见他轻轻哼了半首歌。

      “落雨入春池,狗儿叼桃花……”
      谢云舟说是忘了尘世,但还是记得一点的。洛城谢家,旧时歌谣。

      谢云舟旧歌谣哼到一半,又闭了眼,直到尘见月抱着他穿过□□,将他放在屋内的软榻上,又替他摘落刚才落在身上的花瓣。

      尘见月的黑色外衫给谢云舟披着还是太大了,有桃花瓣滑进谢云舟的领口,又被他的腰带卡住,停在腰窝处。
      尘见月伸手去摘的时候,喉结微动,接着道:“这儿还有些旧衣服,我取给你,再替你打些水来。”

      他在谢云舟身边当了这么久的剑奴,对方的喜好习性也已经摸得清楚了,他知道谢云舟不喜用清洁咒,身上有半点脏污,就要通身的衣物全部都换一遍。

      谢云舟在尘见月身上绑了五条锁链,并不担心他出了什么乱子。他在尘见月离开后,撩起了右手的袖子,上边盘旋着一条黑金色的小龙。

      谢云舟问:“就这么盘着吗?”

      螭龙似是听懂了他的话,顺着谢云舟的手腕滑下,化成了人形,身量比起谢云舟要高上一个头还多,发色赤红,瞳孔金黄,还是像蛇类一样的竖瞳。

      他将谢云舟榻边引枕替他放好,站在一侧,道:“云山底的禁制困不了我,我喜欢你,才跟你出来了。”

      二十二年前,谢云舟从白玉台上下来,离开云山的时候,云山底下还没有螭龙。
      他问:“既然困不了你,你为什么还待在下边?”

      “许久之前,娆玉对我有恩,我答应了她,听命于她二十年,如今年限已经到了。”
      所以娆玉再摇不驯铃,也无法完全控制他了。他已经重归“不驯”。

      谢云舟问:“你有名字吗?”
      螭龙蹲下身,和谢云舟平视,微微往前倾侧着头,示意谢云舟去摸自己嶙峋泛金的龙角,回答道:“符叙。”

      “阿叙。”谢云舟道,他笑意吟吟:“可以这么叫你吗?”

      符叙对于修士的情感感知十分敏锐,他轻而易举看出,谢云舟的笑意未达眼底,但他目光却忍不住被他抓住,符叙抓着谢云舟的手,轻贴在自己的脸侧,道:“可以。我说过,我喜欢你。”

      谢云舟的手顺着符叙的脸侧下滑,停在他的下颚,像是逗狸奴一样挠了挠,符叙的眼眸微微眯起,重新抓住谢云舟的手,道:“好痒。”

      灵兽化形的只占少数,现在蹲在他面前的符叙抓着他的手,像猫狗一样蹭着,看着并未与人间尔虞我诈的心思较量过多少回,但是谢云舟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他化形成成年男子,想来年纪也是旺年,修为也恰是巅峰。

      “你常年在云山的云海,能告诉我,云山这二十年,都发生了什么吗?”谢云舟循循善诱。

      “人间鸿历十九年,我被娆玉带上了云山,将我镇在了云山的云海下,云山山主和娆玉,一齐在我身上下了两道禁制,要求在云山有难的时候,我必须到。”

      谢云舟坠入无望渊是鸿历十八年,他与螭龙正好错过。

      “然后我就在云海底下,打了十几年的盹,看着栈道上的人套好绳索,往下边一箱一箱挖着明月石……”
      “再到后来,就是今日,那个身上有怪味的男弟子,突然闯进了禁制,说螭龙的护心鳞相比明月石,更有百倍功效,求我,我不给就动手。”

      明月石?
      谢云舟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明月石稀有,是因为它们不仅不可再生,而且凤毛麟角,大多凝结在洞天福地,举世独珍。在他没有拜入云山时,人间洛城的谢家,明月石也不过只有二十几颗,都拿来给谢云舟养身子了。

      后来在云山,点通境往上的修士,最多也只能拿三五颗。

      在他离开云山之后,为什么可以接连不断挖出一箱一箱的明月石?

      如果底下真的是什么洞天福地倒可以,但最大的可能,挖出来的明月石,就是聊城江家那些没有灵气,需要用人的尸气怨念来养的石头。

      他问:“他们是从何处挖到那些明月石的?”

      “春池,你为什么不问,闯进云海的那厮究竟有没有抢走我的鳞片?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吗?”符叙打了个岔,绕开了话题,“如果你喜欢我,那情人之间,不该嘘寒问暖吗?”

      他伸手撑着竹榻,站起身,遮住了外边的白雪天光,在谢云舟面前投下一片浓黑的阴影,说:“春池,你哄哄我,我就告诉你。”

      背光处,符叙的神色晦暗,金黄色的竖瞳却璀璨亮起。

      这头螭龙,远远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单纯。当他明白谢云舟想要追查明月石之后,立马以此作为交换的条件,在他站起身的那一刻,似乎也重新把谢云舟放在了弱势。

      他俯下身,挨着谢云舟攲斜的身子,用手轻轻拨起一缕谢云舟的长发,话语暧昧:“我也很好哄的,春池,你像鸟儿一样,啄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符叙的目光肆无忌惮在谢云舟眉眼流连,从微挑的淡红眼尾,再到颜色有些浅淡的唇,还有纤长的脖颈,再往下,两边的衣衫弧度往内掐出一截细瘦的腰,像是雪地里一株沾了春水的嫩桃花,他越看越喜欢。

      如果不是如今二十年之期还差个末尾,他当初应该直接将谢云舟掳回到洞府藏起来。

      谢云舟道:“你不告诉我也无事。”
      底下的禁地,他自己也能走一回。

      符叙看着他本来就没到眼底的笑意,像是潮汐一般退去。

      显然,这还并不能是与谢云舟谈要求的条件。他连忙道:“我告诉你!”
      “每隔数月,就会有一批云山特制的工傀,从栈道架着梯子向下,交替轮岗,挖出明月石,我在云海底下的行动范围受限,探不到他们去了哪里。”

      谢云舟垂眸思忖,果然还是要他亲自下去一趟。

      符叙趁他失神之际,猛然低下头,轻咬上了他的唇角,再擦着谢云舟的唇角轻点而过。

      符叙笑道:“春池,我很开心。”

      他似乎是怕谢云舟动怒,蜻蜓点水一吻过后,就匆忙化作流光离开。

      在没了符叙遮挡后,谢云舟才注意到,院前长廊,竹木门庭前,尘见月像往昔守夜一样,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直到谢云舟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动了。随着他走动,原本落在他肩上的桃花瓣飘落。

      他将拿来的白色毡篷和素白色内袍叠好,放在一边,开口道:“沧浪峰虽然桃花处处,但是风雪还是冷肃的,多加衣物为好。”

      谢云舟轻轻抹过被符叙啃咬过的嘴角,尘见月立刻拿了个帕子,替谢云舟轻轻擦拭着。

      “尘见月,你当奴才,是当上瘾了吗?”谢云舟问。

      他当谢家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时,身边千挑万选出来的仆人,都还没有尘见月会看脸色。

      尘见月轻轻擦着他的唇角,似乎要擦拭净所有,后来,才轻轻说了一声:“毕竟二十年。”

      毕竟二十年。
      他在无望渊二十年,尘见月作为一个灵奴,看清了他所有卑弱不堪。

      在皮肉被黑雾侵蚀成脓肉的时候,谢云舟让尘见月每日打水来与他擦拭,无望渊日夜不分,无情道道心跌荡,他也曾失控抱着尘见月,哭着与他讲,他想起未曾拜入云山时,在他南边的屋子窗边,可以看到从檐角穿过的半株碧桃花。

      在他眼里,尘见月作为抱剑灵奴,已经像是一个旧器物用出了感情。
      只要尘见月还是个没有恢复神智的灵奴,谢云舟可能会一直带着他。

      可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却告诉他,那二十年,都是他装的。
      他竟然二十年没有发现异样。

      二十年陪着他的人,居心叵测。
      此刻尘见月竟然还有脸说“毕竟二十年”?

      谢云舟久久凝视着尘见月的脸,有些恶劣地想,右脸还有自己刻着的桃花,只是不知道,剑尊在被自己黥面的时候,究竟是屈辱多些,还是愤恨多些呢?

      他探身,笑着去刺尘见月:“不管你待在我身边,是想要做什么,尘见月,你给我当了二十年的狗,真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螭龙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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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老婆们修文中!!因为情节调换v章字数问题动作有点大,怕串不上所以决定改完再全替换上去~~(剧情大概没有变只是改了很多节奏问题!!倒v看的读者大人们不用担心!)大概两三天后我就恢复更新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