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银杏树下 ...


  •   莫离居士在厨房里准备晚饭。

      释新月轻轻靠在木门边,看了一会他难得才有的忙碌。然后踏进门内,说:“莫离叔叔,我来帮你吧。”

      “哦,是新月啊。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一定累坏了。你还是回房间歇息去,晚饭好了我会叫你们的。”

      “在火车上睡过好几回。不怎么累。”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青菜拿到自来水下冲洗。

      “对了,怎么都没见到离山哥和离水姐?”

      “他们呀,大学毕业后便在商城找了工作。两个人都很忙,春节的时候才会回来看看。”

      “那你会不会觉得孤单?”

      “新月,你莫离叔叔永远都不会孤单的。我有佛经可以阅读,有旅店需要经营,知足常乐,每日过得都很充实。”

      “那最近读的都是哪些经?”

      “有金刚经,阿弥陀经,大般涅槃经,圆觉经,楞严经。”

      “呵呵,新月最欢喜读的便是金刚,圆觉以及楞严这三部经了。”

      “新月,你怎么尽挑些深奥的来读呢?”

      “在水月庵的时候,师傅也这样问过。她还说,我小时候每次到藏经阁,总会翻看那三部经。应该是有缘吧。说不定之前的生生世世,我都是在研究那三部经的。”

      “很有可能。”莫离居士笑笑。

      和季采风对峙之后,苏晚生走出房间,分不出自己的心情是好是坏,是忧是喜。

      其实,在车站一看到那两张自小便熟悉的面孔时,他心里就已经能够猜出个大概。

      而事实又印证了他的猜测:苏重生。那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一直以来,他与重生便是不同的。

      重生喜欢黑色,耽于放纵,个性疏散,对女子的情感来得快去得更快。

      他则钟情白色,生活节制,个性隐忍,对女子的感情专一且持久,亦从不滥交。

      他们一直都各行其是,从来都不屑于对方所欣赏的女子。亦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是对手。

      “晚生哥,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拾雨不知何时忽然立在他身旁。

      “没什么。发愣而已。”

      “我哥都告诉我了。”

      “他都告诉你什么了?”

      “就是你不说,我们也不说的事。”拾雨睁大眼睛,无邪地笑着。

      “有那么好笑么?”苏晚生有些懊恼。

      “生气啦。你是不是和重生哥一样,也喜欢新月姐啊?”

      “谁说的?”

      “你的眼睛啊。”

      “真的,那么明显么?”他垂头丧气般地问。

      “嗯。”

      -------------------------------------------------------------------------------

      晚餐是一桌素菜,简洁丰盛。主人与客人围坐在檀制的木桌旁,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季采风问她什么时候前往清定村。释新月说,周五早上七点半有去那里的车。

      “那么明天就可以休息一整天啦!”拾雨脱口而出,语气里充溢着兴奋。

      “是啊,你们明天就好好养精蓄锐吧。”莫离居士笑道。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谈天说地,唯独苏晚生不发一语,异常安静。

      良久,他才说了一句:“我吃好了,想出去走走。”季采风知道他满腹心事,便问:“晚生,要不要我和你一起?”

      “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你只想一个人单独走走么?”释新月问。

      苏晚生看着她,说,是的。

      “可是你不熟悉静安镇。”

      “但我的方向感很好。再说我也只是在附近转转,不会走远。”

      “带上手机。”

      “好。”

      苏晚生出去之后,气氛便不似之前浓烈。采风拾雨二人不时通过眼神交流,彼此心照不宣。

      而释新月其实还不明白苏晚生的烦心之事。莫离居士更是一头雾水,便想苏晚生那孩子大概是太累了吧。

      晚餐结束后的两个小时之内都不见苏晚生的人影。

      她担心他是否已经迷了路,便传简讯问他在哪里。他很快回复了短信:在银杏树下。

      她于是便出去找他。借着各家各户门前的灯,释新月看见了坐在树下的苏晚生。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外面纳凉的人们都回屋了。只有他苏晚生落寞地坐着。

      散漫地看着夜空的星辰,他内心汹涌纷繁的浪潮都停息不下。

      “苏晚生。”她坐在了他身旁。

      “你来啦,”他的声音被抑制得平静如水,“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来。”

      “我怕你会迷路。”“在新月城遇见你之后,早就迷路了。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她听他这样说,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你有没有试着走回原点?”

      他冷笑,说:“你怎么可以这样问。不用试也知道一定是走不回起点的。”

      她沉默良久,才告诉他:“我其实不值得你……”

      “值不值得,不是你能够判定的。一切在我。”她话还没说完整,他便接了去。

      释新月终于无话可说。

      “新月,天上的星辰很美。你知道么,在高中的时候,每当我哥换一次女朋友,我都会想,我不要和他一样。我希望自己遇见值得爱的女孩子,然后就天长地久,永不离弃。就像小时候所读的童话一样,王子和公主从此便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低着头,不去看他。

      “新月,那时候一个少年关于爱情的幻想,就是如此简单,又很理想化。只是当他所等待的人终于出现时,情况却变得复杂了。”

      说到这里,苏晚生便止住了。如同一个给孩童讲故事的老人,讲到他们不能理解无法体会的地方时,便只能独自感伤。

      “晚生,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那就什么也别说……我们……可以拥抱一下么?”

      此时,他看向她的眼神,清澈如水,明净天真。这样,她便不忍心拒绝。

      于是,释新月起身站立。

      释新月起身站立,苏晚生也就起身站立。

      然后,释新月没有转身离去。

      释新月没有转身离去,苏晚生也就没有转身离去。

      两人就这样静立着。直到苏稍稍向前移了一步,轻轻将释抱住。

      她虽然犹豫片刻,最终却还是将双手贴在他厚实的背上,就像她小时候抱着一棵粗树一样。

      然而抱着树木的感觉与抱着一个人毕竟是不同。

      抱着树木的时候,她的身与心都是平静的;但与他拥抱,她的心脏竟然在剧烈跳动,尽管她以为自己的心依旧安静似水。

      一个女子的身与心,它们的界限究竟在哪里。

      一个畏惧心为形役的女子,她会不会拒绝爱情一直到死。

      苏晚生亦是心跳如潮,他多么希望瞬间即是永恒。

      放开她的时候,晚生只说了两个字“谢谢”,然后便转身向莫离旅馆走去。

      新月目视他修长的背影,不由得怔住,方才的一切都如影如梦。

      如果人生如梦,那么在她眼里,爱情不就是梦中之梦了。她又怎么肯相信会有天长地久呢?

      可是,他的背影却让她看得心疼。这又作何解释。

      从第一次在灯塔的尴尬相见,到刚刚在银杏树下的相拥,其间亦不过是短短的一个多月。他对自己的爱情算得上刻骨铭心么。

      不见得吧。

      但什么才叫刻骨铭心呢?难道非要他为了所爱的人抵命不成?

      若是那样,爱情与坟墓又有什么分别。

      有生以来,她释新月还是初次这般消耗心思沉溺在爱情这个命题上。

      “新月!你怎么魂不守舍的?”莫离居士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关切问道。

      “莫离叔叔!你差点吓死我了。你走路脚不着地的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怎么没有?是你出神的很,听而不闻!”

      “呵呵”,她狡黠地笑笑,问:“那莫离叔叔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嗯,我准备去佛堂念经。你去不去?”

      “这还用问?当然要去。”她干干脆脆答道。

      右手搀着莫离居士的左臂向前走时,她蓦然回望向那棵银杏树,微微皱起眉。“心有些乱,待会就诵读《心经》吧。”释新月想。

      苏晚生推门进来之际,季采风耳边塞着耳机,端坐在木桌前写字。

      这是他在大学时期的招牌姿势。有许多的诗就是他在流动的音乐中写成的。

      晚生走过去,轻拍他的右肩,说:“在写什么呢?不会是为了那个人而记录释新月的一举一动吧?”

      采风摘下耳机,说:“当然不是。重生让我保护她,不是监视她。我只是在写诗而已。”

      晚生静默一笑,算作对自己所问问题的自嘲。

      “二少爷”,采风微微顿住,然后接着说:“你怎么用‘那个人’来称呼你哥呢?”

      “那是我的自由。”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