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奖励他干嘛》阿噗噜

19、判定

　　将这段时间的杂务简单处理过后，折鹤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静坐发呆。

　　她有些东西需要慢慢琢磨……比如说，系统所说的原著，也就是她的前世。

　　在系统透露出的所谓剧情中，折鹤飞速提炼出了几个重要关键点。

　　首先第一个，就是自己对洛行舟是存在着引导作用的，但在客观视角下——或者也可以说在主角洛行舟的视角之下——她的这个引导作用，并不起眼。

　　整体来说，剧情分量和对男主的影响在原著比重不高，这也就是为什么系统在最开始会给她一个所谓的“炮灰”评价。

　　折鹤想。

　　“宿主。”系统忽然开口，语气里有些少见的犹豫。

　　“嗯，什么？”

　　“你其实没必要一板一眼按着所谓的剧情进度来的……”系统有点卡壳，但结结巴巴一会后，还是小小声地在她识海里说：“反正只要满足前期打脸的反转爽度就可以了，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之前就有很多攻略者是这个路子，试图搞个什么‘傲娇’设定，一边又打又骂一边偷偷给男主送东西，最后结果也都是一样的。”

　　“我倒是还真没想那个。”折鹤幽幽道。

　　她坐在自己房屋门口的石阶上，手臂向后撑着，夜色凉如水，她就这么仰起头向上看，看着漫天星河灿烂，明月高悬。

　　“我其实在想我自己。”

　　女人漫不经心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音落下后，忽然折鹤又笑道：“忽然提起这一茬，怎么，是担心我为了避免前世的快速下线，然后会特意选一些和前世相反的选择，对吧。”

　　系统倒也没避讳，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很多人都会这么干。”

　　毕竟比起系统代表的位面秩序的遥远又缥缈的承诺，当然还是自己做出的选择更让人放心。

　　“对我来说，没那个必要。”折鹤只这样回答。

　　其实比起所谓的多活一阵子，或是抱上龙傲天男主的金大腿从此躺平咸鱼安稳一生，折鹤倒是更在意之前剧情里三言两语透露出的隐秘信息。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前世的“我”，为什么要对他不好？

　　这不是折鹤的性格。

　　她合上眼，开始思考，如果是我的话——

　　如果是现在的我，面对前世那个拥有完整幼虺内丹的洛行舟，“我”会怎么做？

　　而答案其实系统早早就已经告诉他了，捻红山的确是男主成长史上最初的起点，他在这里遭受到的磨难基本上都是大师姐折鹤间接给予给他的，单纯从这一点来说，折鹤也许可以理解前世的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

　　太过轻浮又擅长见风使舵的性格，若是没得到奇遇，说得好听些，未来发展估计也就是个性子油滑八面玲珑的家伙；可要是得了力量，有了奇遇，正式走了这条路，这种性格却几乎可以说是致命的。

　　见风使舵，也可变作喜怒无常。

　　那么前世的“折鹤”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不可能特意提醒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她的身份太敏感，洛行舟又是个太过擅长顺杆爬的性子，给他一尺自己能抻出三丈，所以便只能用些隐秘又不着痕迹的恶劣法子时不时地打压提醒一下；洛行舟的天赋不算太差，等到他明白了即使拥有了这样的力量也不是他可以肆意妄为的理由，那么这些威胁和警告也就都可以跟着一起撤掉了。

　　可与此同时，便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

　　——对于折鹤来说，将所有的问题控制在自己手里，由自己亲自掌握一切变量，难道不是更稳妥的方法么？

　　她停顿片刻，想，我知道那个答案。

　　因为我不需要他爱戴我，感激我，甚至不需要他来重视“我”。

　　——所以，“我”才会成为那个所谓的“炮灰”。

　　与此同时，在前世的自己隐藏了存在感后，陈素素应当也是一条早早默认准备好的线，那孩子再怎么说是灵阳真人的女儿，身份尊贵，性子也热情活泼，有她作为一条隐线守在洛行舟的旁边不算突兀，青梅竹马的亲近关系，未来也方便再拉他一把，不至于让那小子真的就这么一路跌进泥地里。

　　折鹤沉默许久，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素素啊。

　　素素……一直都是很听话的。

　　但那孩子也是被她娇惯了许久，所以也总是会在她无声默许的范围内，忽然做出一些孩子气的胡闹举动。

　　***

　　被娇纵养大的孩子从骨子里便是不一样的。

　　绫罗衫，白玉珰，肌肤细腻白皙，五官秀丽精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自信又张扬的神采，那女孩就这么直接趴在洛行舟小院的墙垛上，直勾勾地看着这新来的小师兄。

　　洛行舟落脚的院子半新不旧，几乎从内到外都需要重新整理，顾忌他现在还只是个普通半大少年，贺留生帮着在屋内一起收拾，陈素素跑来的时候没怎么遮掩脚步，屋内忙碌的两人透过只有空架的窗户位置一眼就能看到。

　　女孩趴在墙上安静地看着，和洛行舟四目相对时，歪了歪脑袋。

　　“素素，不要那么没礼貌，”贺留生先一步走出来，无奈蹙眉，“下来说话。”

　　“才不要咧，师姐又不在这儿，你管我哦。”陈素素撇撇嘴，目光直直看向慢了几步走出来的洛行舟，脸上扬起一个十分可爱的笑：“师姐带你回来的，但她不要我那么称呼你，那我应该叫你一句小师兄才对？”

　　洛行舟心思一动，他的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但还是绷住了脸，故作淡定的点了点头。

　　“什么嘛，先来的二师兄也就罢了，后来的小师兄也这个德行，一个两个都这样就不好玩啦。”陈素素用力叹了口气，女孩手腕撑着墙垛，很轻巧的直接从外面跳了进来，她的衣服沾了些草叶和泥土，但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样子，一溜小跑跑到洛行舟面前，然后弯弯眼睛，对他弯腰行了一礼：“小师兄好。”

　　“师姐带回来的就是小师兄，师妹也没什么能给的，简单送些见面礼算是打个招呼，师兄不要和我客气。”陈素素一边说着，一边从袋子里掏出几个精巧的白玉瓶，一股脑的塞进了对方怀里，态度看着倒是热情又真诚。

　　“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啦，都是丹院正常发放给内门弟子的，这些养气丹和蕴灵丹质量都还算不错，小师兄想来是用得着的。”

　　猝不及防被塞了满怀，少年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拘谨窘色，他捧着一堆瓶子，半天没想好一句合适措辞。

　　“……素素，”贺留生见状，却是有点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日常的丹药师姐已经吩咐过了，不用你特意来给的。”

　　洛行舟一抬眼，下意识看向了身边的贺留生。

　　贺留生温声解释：“你还没入名册，丹院那边暂时没有你的份额，所以这些丹药，暂时是从师姐的私账上奏。”

　　“师姐给的？”陈素素一愣，没等贺留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已经很顺口的接着说了下去：“师姐不是从来不吃这些……哦知道了，是长风吃的那些，是吧。”

　　长风。

　　洛行舟眉头一抬，表情却还算冷静。

　　……那是折鹤一直牵着的那匹马，他是知道的。

　　所以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他说，自己只配吃和畜生一样的东西？

　　听着很有这方面意思的暗示，可是——

　　洛行舟想，这不太符合那女人之前的行事风格。

　　她的确会看不起某些人，但是她的轻视是坦然的，直白的，像是马蹄在掠过草地时不会在意地上的蝼蚁，是一种纯粹的、更高位置俯瞰下方的冷淡漠视，以折鹤的视角看待自己，她要是对自己没有好感，亦或是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苗子，那么按着洛行舟对她的了解，那个女人甚至根本不会有心思对自己施舍多余的嘲讽和恶意。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拐弯抹角的提醒他的身份位置？

　　洛行舟的身份是什么？少年抽出点心思回忆了一下，很平静地想，应该是“被她领回山的小狗”。

　　……是小狗呢。

　　这种程度的评价对他来说本来就属于不痛不痒的范畴，甚至于因为后面跟了提醒小姑娘不许跟着她一起叫的对话，所以洛行舟对这种定位还真就没什么所谓。

　　但如果要这么干、真要在这种地方恶意提醒他的身份卑微，她又何必在那个时候纠正陈素素对自己的称呼。

　　贺留生自然是注意到了少年的出神怔愣和抿唇不语的样子，但他只道是师姐的提醒已经到了位，这小子现在正失魂落魄，于是转头对着另一个一脸无辜的女孩，轻咳一声，故作严肃的提醒道：“素素，你的十遍心经师姐今日未提，但是不代表她明日也不提。”

　　“……”

　　陈素素乖乖抿了嘴，露出个十足可爱的甜笑。

　　“师兄……”

　　女孩娇嗲嗲的撒着娇，只笑嘻嘻的过去拽着贺留生的手臂来回摇晃着，哼唧唧的咕哝什么，贺留生明显不是个能坚守本心的，很快就放软了语气，无奈叹气道：“我只能帮你抄一半……还有，若是这次师姐注意到了，我不会帮你说话的。”

　　陈素素完全不以为意：“不会的不会的，师姐就是嘴上说说，谢谢二师兄！”

　　洛行舟站在一旁看着，不发一言。

　　相当亲密热闹的氛围，而且很显然，没有留给他融入进去的余地。

　　这也算是提醒……？

　　可不像是折鹤的风格，倒像是他这位二师兄有意无意营造出来的效果。

　　洛行舟沉默着，眨了眨眼。

　　他那张漂亮的脸上忽然有了变化，像是被那句“喂马的丹药”刺激到了情绪，少年人垂下眼睫，一副故作平静却又难掩不甘的复杂，连带着精致五官也有几分异样的扭曲，洛行舟慢慢做了个深呼吸，抬手对着和陈素素笑闹聊天的贺留生行了一礼，温声道：“丹药的事情，我想去亲自问问师姐，不知道可以么……？”

　　贺留生抿着嘴唇，他看着少年微红的眼尾和抿紧的嘴角，停顿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告诉你师姐的住处，不过你能不能进去，师姐要不要见你，我就不管了。”

　　洛行舟的眼圈红红的，他一副强忍委屈的样子，对着贺留生挤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笑容，然后才轻声道：
　　“……那就多谢二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