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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红楠国之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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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熙舟没有看词安,默不作声的将其护在身后,词绍延见状,气的胸口开始上下起伏,“好!好!好!”
此时下人已经将带着铆钉的戒尺拿出,恭敬的呈给词绍延,这下宋家人都坐不住了,一个二个的都站了起来,宋父几乎是阴沉着脸挡在宋熙舟面前,“词绍延,孩子们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决定就好,你在这掺合个什么劲?”
宋邹恣的父亲是武夫出生,本身就是个粗人,教育儿孙也都是以自己那一套来,他的父亲追随红高祖多年,皇恩浩荡,为他的父亲封了爵位,即便如此,他们宋家自骨子里就是豪爽护短的,没那么多规矩,饶是词绍延官位再大,他也是不怕的,况且,他们二人认识多年,对对方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他不信这老家伙真的会舍得打自己的宝贝儿子。
词绍延见宋邹恣站出来的那一刻,气势就弱了一截,也是让宋邹恣猜对了,词绍延本身也不愿打两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不过是气的狠了,想逼着二人服软放弃罢了,他有些头疼的看着这个莽夫梗着脖子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举着戒尺就朝宋邹恣而去,对方是个常年习武的,一下子就蹦开几尺远,骂骂咧咧的指着词绍延:“你个老匹夫!说不过就要打人!”
词绍延冷哼一声,追着宋邹恣一路打。
宋熙舟和词安二人瞪大眼睛,本来沉重的气氛霎时便被打破,他们懵了一瞬,忽的被一双柔软的手托起,宋熙舟抬头一看是自己的母亲林玳,也就顺着对方的力道站起身来,“娘……”
“没事没事,别管他们。”林玳安慰两句,转头又对着词安道,“安儿,你和舟儿的情况我已经知晓了,我们两家知根知底,把舟儿交给你,我放心,前些日子这小子魂不守舍的,今天看着精神多了,你们两个能有这份勇气,实属不易。”
王氏母子、宋家兄妹回过味来,也都围上前,衷心祝福。
宋熙舟捏着词安的手一紧,亏他还殚精竭虑了好几天!一想到每天晚上在床上的辗转反侧,宋熙舟就觉得脸热,没想到父母这么轻易就接受了他们,词安的手指微曲,虚虚挠着宋熙舟的手心,宋熙舟转头看去,就见到往日里稳重平和的青年呲着一口白牙,笑的眉眼弯弯,眼珠子都快笑没了,宋熙舟被对方的笑容感染,也朝他露出一个阳光的笑来。
宋文玥双臂交叠,环在胸前,看着两个人摇着尾巴的傻样儿,摇头打趣,“别笑了,尾巴都要摇上天了。”
“姐!”宋熙舟松开词安的手,朝宋文玥扑去,两个人均是练武的,但轻功是宋文玥的强项,于是宋文玥笑嘻嘻的朝宋熙舟露出一个搞怪的表情,一溜烟就跑不见了踪影。
不一会儿,吵吵嚷嚷、互相咒骂的两个男人回了原位,气氛却回不到从前,词绍延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汗水,语气不见之前的愤怒,反而是带着些无奈道:“不是我狠心想要拆散你们,就算我们两家同意了,你们又要如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宋熙舟沉默了,词安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站出来自信道:“爹,我有办法!”
词安撂下这句话,就又重新牵起宋熙舟的手,留下惊愕的众人潇洒离去。
明媚的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彩,鸟儿在碧蓝的天空中自由翱翔,词安受皇帝传唤,此时正坐在前去面圣的马车上,他除在宋熙舟面前活跃的表情下意识的不动声色起来,神色平静,谨慎的握住宋熙舟为他求的符。
普一下车,华丽的建筑就落入词安眼中,殿宇的装饰十分豪华,檐下施以密集的斗,门窗上嵌成菱花格纹,殿内更是奢华,以金砖铺地,水晶玉璧为灯,而红楠国最为尊贵的君王则端坐在高台之上,玄色长袍上绣着龙图腾,金丝将威严的金龙勾勒的栩栩如生,皇帝面容瘦削,宽肩厚胸,一双眼睛看似锋利,实则浑浊。
红楠国国姓为高,皇帝名为高璔,他双手放在膝上,一举一动肃穆而威严,词安跪在地上深深一拜。
高璔摆摆手,忽然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来,“平身。”
“谢陛下。”词安神色拘谨,不苟言笑,郑重之色跃上面庞。
“你就是词安?”
“正是小民。”
高璔点点头,“朕看过你的答卷,甚是合朕心意。”
词安故作激动般挺直腰板,眉间带上一丝笑意,道:“陛下厚爱,小民感激不尽!”
“照例,朕应当为你封赏才是,词安,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皇帝面部柔和一瞬。
“陛下,小民想求您赐婚。”词安浑身一震,手激动的微微发着颤。
皇帝眼睛一抬,周身气势变化,“哦?看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你说来听听,是哪家的娘子得了你的青眼?”
“不是哪家娘子,是辅国将军之子宋熙舟。”词安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在殿宇之上。
整个宫室静了许久,就连候在皇帝身旁的宦官都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张,满是震惊的看向下方站的笔直的新科状元郎,许是被词安的大胆惊到,过去好一会儿才传来皇帝的声音,“你可知你们二人均为男儿?”
词安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抓紧了拳头,面上还是一片淡然之色,“小民知道。”
“那你还……”皇帝紧皱的眉头一松,眼神落在词安同词绍延极为相像的脸上,话风一转,“罢了,你们若是真心相爱,朕也就不做那等棒打鸳鸯的事情了,既是你要的赏赐,朕便成全你。”
词安眉梢都染上一丝喜色,朝皇帝叩拜道,“谢主隆恩。”
“行了,朕乏了,你走吧。”说罢,面上竟真的带上几许疲态,挥挥手示意词安退下。
词安垂首,“小民告退。”
待词安离开殿宇,陪在皇帝身边许多年的大太监低眉顺目的为高璔递上茶水,“陛下,喝茶。”
高璔心情愉悦的接过茶盏,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宦官,淡笑道:“想问我为什么同意赐婚?”
宦官侍候多年,自是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便直接问道:“陛下,这男子与男子……”
高璔将手中端着的上等茶放在桌子上,“词家乃皇后母族,本就势大,那词绍延近日是越发嚣张,宋邹恣手下的………”
能在皇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站稳脚跟的都不是蠢笨之人,高璔未说完,只微微一点,他就明了,皇上早就想找机会挫挫词家和宋家的锐气,这现成的机会他如何不拿捏?
只要这婚赐下去了,外界各种猜测就不是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该管的事。这般既打压了外戚与掌握兵权的辅国公,又不致于令群臣寒心,高璔如何不乐?
红高祖于助阳以南起义,奋起反抗前朝压迫之时,宋邹恣的父亲便率领一众宋家子弟追随,几乎到了战无不胜的程度,宋家军的名号逐渐打响,后期取名助阳军,先帝念及旧情,并未收回这支军队,时至今日,镇国公去世,新帝即位,高璔对宋邹恣手中的助阳军是越发的忌惮,这次便是一个契机,如若宋邹恣自己将兵权上交,他原定的计划就会取消,不然,宋家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红楠国疆域辽阔,资源丰富,先皇统治期间里,平民确实享受了几十年的平静日子,但新皇疑心重,又好大喜功,许多政策颁布的都过于急躁,下到基层时官员敷衍了事,中央腐败不断,再是清廉的官员都扛不住环境的污染,法不责众说的就是他们,即便皇帝抓到了这群人贪污的证据,也不能奈他们如何,最多杀鸡儆猴一番。
如今民生凄苦,词安正是抓住了皇帝疑心的毛病,顺理成章的同熙舟成婚,这世上还有比皇权更能在短时间之内堵住天下人的嘴的存在吗?
词安将装着符纸的小包按在胸口处,细细思索着如今局势,他早就看出来了,父亲本就是国舅,又凭着一身本事爬上丞相之位,族中受益者不少,面上兴许看不出来,其实内里早就千疮百孔了,若是将某些族人的事情捅出来,怕是比那谢家结局好不了多少。
如今词安人微言轻,所说之言不得长辈信赖,可一个不及弱冠的青年人都能看出的事情,混迹官场多年的词绍延哪能看不出来?不过是舍不得握在手里的权柄罢了,宋伯父那边倒还好,他并不是一个执着于权力的人……
词安刚下马车就瞧见在门口焦急等候的宋熙舟,一时之间,胸口的郁气几乎是立刻被排出,他霎时柔和了眉眼,上前拉住宋熙舟的小臂,“熙舟,怎么不在里面等我?”
宋熙舟看到完好无损的词安,悄悄松口气,道:“我想第一时间见到你。”
“熙舟,陛下同意赐婚,以后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词安眉眼温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此刻的他只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最亲近之人。
“赐婚?你说的办法就是这个?”宋熙舟的身体仿佛被一大股电流击中,他呆愣的摸上词安的手。
“先进去。”一丝笑意从词安如画般的眼眸闪过,藏在广袖中的手抽出,挟着宋熙舟进了府。
大片长势喜人的绿箩在怪石下抽芽,润湿的青苔附着在墙边,烟灰色的天空被困在这一方庭院内,像是墨汁被混入大量清水,翠色与淡墨交相辉映,匆匆瞥过的白花不知名讳,却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
宋熙舟任由青年拉着自己,一如孩提时小少年牵着自己的模样,一转眼他们都已经长大,自打记事起,词安就是以这副坚定而刻不容缓的姿态,温柔的让宋熙舟的整个世界都有他。
词安目的明确的领着宋熙舟到了门前,推开门就朝桌前而去,只见,木质的八仙桌上端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词安将宋熙舟的手放在盒子上,轻轻揉捏一下便眉眼弯弯的站在一旁。
“这是什么?”宋熙舟好奇的朝词安望过去,手中动作不停,词安清身型清瘦,一身白色锦袍将他衬托的越发芝兰玉树,风一吹,发丝便随风而起,他清润的嗓音响起,“礼物。”
盒子里安然躺着一把通体银白的剑,软布被铺在底部,细细包裹住这把利器,不知为何,它带给宋熙舟的第一感觉竟是熟悉,而后才是欣喜。
“它叫什么?”宋熙舟将剑柄握在手心中,用眼睛仔细描摹着这把剑。
“卖给我这把剑的师傅说,它叫【归乡】。”词安环抱住宋熙舟的腰,将脑袋埋在少年的脖颈处。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引的宋熙舟一阵颤栗,只觉得那一块皮肤都像是被火烧一般,烫的惊人,他红着脸将头轻轻靠在词安的脑袋上。
“安哥,别闹了,陪我去试试剑,怎么样?”
词安不语,在宋熙舟那块温软的皮肤上磨蹭许久才直起身子,放开对方,“好。”
宋熙舟拿起这把剑时,脑子里自主产生了一些他从未见过的招式,每一招都好像触在他心弦上,兴奋之余竟还有些热血沸腾。
少年一袭红衣,持剑而立,眼神霍然锐利,只见宋熙舟微微抬手,紧握着的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不多时,他又动了起来,剑尖直指前方,气势如虹,招式连贯,带着雷霆之势,仅这几招,坚韧之意便扑面而来,剑身走势宛如游龙,破空声接连不断,飞花携着落叶,摇晃着在空中舞动,最后在少年一击之下结束了这场酣畅淋漓的练习,身后残花短叶铺了一地。
词安坐在他特意搬来的小凳子上,迷恋的看向意气风发的小郎君,双手不自觉的开始为其鼓掌,宋熙舟的剑是充满力量的,那股子劲儿谁都模仿不出来,每次看宋熙舟练剑,他的心就会控制不住的砰砰直跳。
“安哥,别鼓了。”少年的脸像是开了瓤的红瓜儿,甜味扑面而来。
这样的宋熙舟,是肆意的,是强大的,是……词安看着晶莹的汗水顺着宋熙舟的额角滑至嫩白的脖颈,最后没入衣物,留下一道浅淡的水痕,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喉结滚动间,暧昧的气息在悄悄蔓延。
两个人的眼神一触即分,看花看草,就是谁也不看谁,但是身体却诚实的越挨越近。
“少,少爷!”直到一道娇俏的女声从外面传来,二人才装作无事发生般撇开脸,悄悄红了耳根。
只见那平日里活泼可爱的小丫鬟此刻毫无形象的扶着门框,一口气喘不过来般呼哧呼哧的,挥手散热。
“咳,怎么了?慢慢说,不必如此着急。”词安登时站起身,颇为心虚的偏移了视线。
宋熙舟将女孩扶起,为她顺气。
“少,少爷!诏,诏书,外面,在外面!”小丫鬟一口气喘不匀,又着急忙慌的想要开口,一句完整的话都凑不出来,但二人已经懂了丫鬟想要表达的意思,急急忙忙朝外走去。
一到地方,宋熙舟同词安便看到词绍延反复踱步的模样,“爹。”
“哎,终于出来了,快,重公公已经等了许久。”词绍延一见两人就直奔主题,外面宋家人、词家人全都聚集在院内,部分族中子弟还有些迷茫和惶恐,嘴皮子都在颤抖。
见到人齐了,在外面站定的大太监将拂尘一甩,重新耷拉在自己的臂弯里,一双眼睛生的老实,偏生一张嘴唇又薄的像是一片柳叶,重公公此刻正紧紧的盯着他们,嘴角擒着笑意,声音中略带一丝阴柔,“既然正主到了,咱家便开始了。”
重公公拿起诏书,一群人齐齐跪地,尖细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回荡,“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滋闻辅国公宋邹恣之子品貌出众、气宇轩昂,朕闻之甚悦。今丞相之子年以弱冠,适婚娶之时,择贤子以配。宋熙舟与词安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此子许配状元郎。择良辰完婚。钦此。”
词安低垂着头,双手举在头顶,重公公将圣旨放在词安的手中,眼中情绪不明。
“小民接旨。”
宋熙舟就跪在词安身旁,起初他听到词安跟自己说陛下同意赐婚之时还没有什么实感,直到此刻,那道金黄的诏书落在眼前,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下,他们是真真切切的要成婚了。
重公公笑着站在原处,漂亮话不要钱的往外撒,“恭喜,词少爷,咱家预祝二位白头偕老,连理交枝,连枝相依。”
绷着脸的词安这下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那便谢谢公公了。”
一旁早已等候多时的词绍延站出,将早就准备好的钱袋递给重公公,“公公,小小心意。”
重公公握着拂尘的手微微松开,嘴角弧度变大,将钱袋收起,朝众人点头致意,便领着一群小太监回了宫。
词安在进宫之前就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宋邹恣和词绍延,即便无奈,二人还是同意下来,但词安并未将他这么做的另一层打算告诉二老,想着寻一个好的时机再与他们好好商讨一番。
宋邹恣一脸凝重的拍了拍宋熙舟的肩膀,目中有一股‘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与不舍,林玳好笑的抚上丈夫宽阔的肩膀,手指轻轻落在宋熙舟清秀的脸上。
“爹,娘。”宋熙舟笑的很开心,任由他们左右揉搓。
一旁站定的宋家族人、词家族人已经乱成一锅粥,脸色煞白者、暗含讥讽者、焦急踱步者比比皆是,宋熙舟的二伯满头大汗的在三人后头等候,直到他们分开,他才道:“大哥,怎么办啊,陛下这是何意?不会是……”
宋邹恣摇头叹息,将一位受害者的形象演绎的惟妙惟肖,“二弟,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宋熙舟站在一旁,只觉得自家二伯黝黑的脸都快白成一道光了,他毫无血色的嘴唇上下磕碰,汗如雨下,宋家二伯抓起宋邹恣的手就要往辅国公府而去,瞧着像是要与宋邹恣长谈的样子,宋邹恣其实早就想跟自己这个不学无术,整日闯祸的弟弟好好聊聊了,如今正是个好机会,于是顺着宋家二伯的力道往外走去。
除了宋熙舟,宋家人都走了个干净,只一眼,他就晓得他们是一同前去开族会了,对这些他一向是不感兴趣的,也就安心待在词安身边。
宋家人一走,留下的词家族人也都神色各异的看向他们现任家主,显然是冷静许多,等待对方发言。
词安不愿宋熙舟接触族中污秽,便让他回了房,自己则是随族人而去。
是夜,弯月如钩,月影遍地,夜风微凉,轻抚而过桃树叶,使其随风摆动,宋熙舟披着外袍,坐在窗前等待词安,这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宋熙舟也有些疲了,他已经开始想象是不是词家那些族人故意刁难词安,导致他许久都不能回来。
就在宋熙舟眼皮将要阖上之时,门口传来“吱呀——”一声,宋熙舟一个激灵,立马站了起来,上前紧紧抱住来人。
词安的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疲惫,但看见宋熙舟的那一刻,他还是柔了眉眼,嘴角勾起,回抱住少年。
“那些人刁难你了?”宋熙舟闷闷的声音传出,在词安胸口产生阵阵颤动,有点痒,词安纵容的想道。
“没有,我同族人说平日行事安分一些,不可骄傲自满……嗯,类似的话,激动之下就吵起来了,所以才回来的晚了些。”词安毫不心虚的说。
宋熙舟冷笑,这档子事词安能跟那些人扯这么久的皮?他的一双眼睛明亮又通透,一下子就看穿对方拙劣的谎言,于是,宋熙舟扯住词安的脸颊,用力一拉。
“骗我?”
“哎哎哎啊,熙舟,我错了,错了,熙舟……”词安平静的表象被打破,露出内里的柔软来,明明没有多重的力道,词安偏生表现的这般夸张,也就是宋熙舟,他才愿意配合对方打闹,换做旁人,他定然不会理会对方。
宋熙舟将手放开,抱胸而立,静静看着对方装模作样的呼痛,他倒要看看,词安能说出个什么来。
“其实……”词安朝宋熙舟望了望,才道,“其实,我还劝爹放权,劝表弟自首,劝二叔掏金库填补账本,咳咳,劝……”
“好了,我晓得了,睡吧。”宋熙舟听的一个头两个大,手一伸,制止词安接下来的话,有些无语的看着对方,心想‘这词家真是深藏不露’,原以为以君子著称的词家内里干净的跟他的裤衩子一样,没想到也是有不少料啊。
“熙舟,我好困。”词安嘴巴闭严实了,手却不怎么老实,重新环在宋熙舟腰肢上的大手不安分的动起来。
宋熙舟将他的手拍下来,一掀被子钻进最里侧,背对着词安道:“那就赶紧睡觉。”
词安无奈的脱掉衣物,躺在对方身侧,手一伸就将少年揽进怀里,满足的喂叹一声,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高璔为两个男子赐婚的消息传遍整个红楠国,酒楼上,举着酒杯的学子满面怒容,眼睛赤红而凸出,他将杯中酒物一饮而尽,借着醉意连斥两声“昏庸”,坐在他对面的同伴小心的往外看了几眼,皱着眉道:“慎言。”
“呵,怕什么?自古以来阴阳调和才是真理,这皇帝如此不顾礼教,不是昏庸是什么?”那红着脖子,醉的不省人事的男子‘嘭’的将瓷杯砸在桌子上。
这般怒极的人不在少数,可不论是在朝堂上反对的官员,还是隔岸观火的诸位贵族,亦或着是暗中揣测皇帝的有心之人,都阻拦不了婚期的逼近。
宋熙舟与词安均为男儿,又都家世显赫,自是不能像男女结婚那般,宋、词两家在协商婚礼事宜之时差点因为在哪家完成婚礼而打起来,无奈之下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两家为二人置办了一处宅院,就在那里举行婚礼。
府门内,红绸锦色遍布房檐廊角,桃花树上挂满红绸花,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接踵,宋熙舟与词安皆是俊俏貌美的少年郎君,此刻二人着鲜艳红袍,如火般耀目,高马之上,笑意满盈,一旁,仕女向外撒着喜糖、金叶,无论如何,这是别人的大婚之日,又是两个才华横溢,相貌出众的郎君,民众再怎么觉得荒谬也想凑凑热闹,于是个个伸头探脑的去观望这从未见过的大婚,露出几许真心实意的笑来。
枝繁叶茂的桃树上挂满红绸,随着这对新人的走动亮起亮光,鸟儿鸣叫的悦耳声音响彻在云城上方,无人不惊叹于这般奇景,就连宋熙舟二人都惊讶的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迷惑。
不多时,二人便到达早就置办好的宅院,因为都是男子,也就省去许多步骤。
喧闹的场地在见到新人的一刹那安静下来,宋熙舟同词安拿着绸花下了马,他们被亲朋围着,好不欢乐。
“熙舟,我爱你。”词安的声音骤然响起,宋熙舟回以同样的爱意。
“我也爱你。”
遥遥看去,父母坐在首位,好友在一侧恭贺,最爱的人站在身旁,傧相出现,赞礼的声音响彻屋内,家堂里的人全都闭紧嘴巴,目光灼灼的看向中间的新人,烛火与熏香的味道在鼻尖弥漫,外头爆竹噼啪作响,“一拜天地!”
倘若神爱世人,那他宋熙舟定是被爱着的,少年如是想道。
被两位新人牵着的红绸微微摇晃,他们对着天地虔诚一拜。
“二拜高堂!”
弯下腰的的那一刻,宋熙舟只来得及看到父母满含热泪的眼睛,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夫妻对拜!”
最后礼成,词安望着宋熙舟的眼睛是从未有过的明亮,睁开之时像是永远不会消失的星星,闭上之时像是远山之下的洪流,细细看去只能瞧见蜿蜒流动的碧丝,只能听见那汩汩水流的清越音律。
两位新郎握着酒杯招待宾客,推杯过盏间时间过去大半,许多宾客将酒水饮尽,招呼着他们赶紧回去,这是人生中的重要时刻,于是两人便在一群人的佣簇中入了洞房。
宋熙舟将门紧紧关闭,拦住外头许多双眼睛,他拉住词安的手,笑的神秘又惑人,“安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少年说完松开握着的手,青年有些不舍少年的离去,看着宋熙舟的背影呆了一瞬,下意识的点点头。
词安酒力不佳,此时已经有些微醺,他纵容的看着少年入了屏障,烛火轻晃,勾勒出对方因为常年锻炼而显得劲瘦的身子,一件件衣物滑落,布料摩挲身体的声音极为蛊惑人心,许是换好了衣服,一只白玉般,带着茧子的手搭在屏风上,宋熙舟的脸缓慢探出,第一次穿嫁衣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俊朗的脸上露出点点羞赫,绯红在对方白皙的皮肤上蔓延开来,朱唇皓齿,又暗含少年生气。
“熙舟……”
词安惊讶的原本因为醉意而微微闭合的眼睛都睁大起来,他有些急切的站起身,将并不算轻的少年拦腰抱起,绯色皎纱垂地,词安未曾想过,少年竟会愿意为他穿上嫁衣,心中澎湃之意顺着腹部而下,指尖都在发着烫。
宋熙舟被轻柔的放在红塌之上,他有些期待的看着上方的词安,手勾住对方的脖颈,用力一拉,词安顺势落下一吻。
红衣很快便被扯下,散落在地上,纱帐不知被谁勾住,施施然落下,将二人的身形遮掩,词安湿软的舌头掠过宋熙舟的脖颈,他尤其喜欢这个地方,光是舔吻就用了许久,宋熙舟细腻的皮肤上出现一个个红色的吻痕,他的动作逐渐向下,精致的锁骨,肚脐……
宋熙舟咬着唇,死活不肯哼出声来,见状,词安动作越发的大,汗水顺着躯体滑落,红纱被带着摇晃起来,瓜果散落一地,白、红交织之下旖旎在夜空中扩散。
词安清润的嗓音略微粗重,他道:“宝贝,我想听……”
沉溺的人儿睁开眼睛,媚色转瞬即逝,他抽出空来狠狠瞪了一眼词安,“不……不行……”
词安眼神微暗,心黑的大力耸动起来,控制不住的在充满肉感的腿上留下痕迹。
门外蹲着的小辈们红着脸散开,年长者则是会心一笑。
少年们拿着瓜果,暗叹‘肮脏的大人’。
夜有些凉了,一阵冷风将没怎么关紧的窗户吹开,映出二人相拥的身影。
天际逐渐泛起鱼肚白,宋熙舟身体强健,平日里又起的很早,还未睁开眼睛,酸痛的感觉就袭上全身,他揉着酸软的腰肢,想直起身子却发现动不了,一转头瞧见安睡的词安,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声打掉对方揽在自己身上的手。
词安懵了一瞬,下意识的睁开眼睛,瞌睡跑了大半,他顶着被宋熙舟薅乱的头发坐起身,看到宋熙舟身上暧昧的痕迹,脸上红了一大片,支支吾吾的想要为对方揉揉皮肉,”熙,熙舟,还疼吗?“
“昨个怎么叫都不停,今天脸就红上了?”宋熙舟呲牙咧嘴的抓了对方一把,在词安苦涩的痛呼中笑开了花。
“熙舟,别闹了,快些收拾收拾,咱们去见爹娘。”词安在宋熙舟的嘴角啄吻几下,无奈道。
“好吧。”
二人洗漱一番,就上了马车,先是去词家,二人为词绍延和王氏敬了茶,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宋家,去时宋邹恣刚从练武场出来,浑身热气,林玳笑呵呵的将红包递给词安。
青年眉眼弯弯,双手接过,“谢谢娘。”
“哎。”林玳欣然接受对方这声娘,扯了一下旁边不知道该干啥的宋邹恣,对方才像反应过来般将手中红包递给词安,让青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待二老嘱咐完,已经过去大半天,出来时二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前不久词安已然被安排了官职,今日不过是皇帝为他放了婚假,前些日子被前辈明里暗里的刁难虽然没有影响到词安的生活,但还是有些困扰,毕竟苍蝇多了也是会觉得烦的。
此刻好不容易有喘息的机会了,词安便想放松一下,于是拉起宋熙舟的手朝马车而去,“熙舟,我带你去醉仙阁吃桃花酥怎么样?”
宋熙舟昨天实在是耗费了太多心神,想着晚一些练剑也没关系,他早就馋醉仙阁的桃花酥了,奈何他爹实在是抠门,每月的俸钱少得可怜,每次想吃都是词安为他买来,次数多了,他也心疼对方的钱包,不过今日高兴,词安又有了俸禄,也就同意了词安的提议。
“去醉仙阁。”词安吩咐车夫一句就上了马车,一人翻着书本,一人兴致盎然的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时之间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意味。
马车逐渐停下,敲锣打鼓的声音有由远及近,外头叫好声络绎不绝,宋熙舟好奇的伸出头,远远便看见前方醉仙阁门口站着一群表演杂技之人,二人下了马车,宋熙舟拦住一位穿鹅黄素罗长袍的男子,“这位郎君,请问一下前方发生什么事了?”
正旁若无人看热闹的男人一转头便看见貌美俊逸的小郎君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登时收了不耐烦的神色,回以同样的笑来,“小郎君来的晚了些,错过了好大一个热闹,方才醉仙阁的老板同珍味楼的老板吵起来了,那珍味楼老板没吵过,恼羞成怒之下叫来了杂耍的堵在人家门前哩。”
宋熙舟嘴巴微微张大,有些为难的看着那对卖力的杂耍班子,那鹅黄袍子的男人似是看出一些什么来,好心的指着醉仙楼的侧面,道:“小郎君莫不是来吃饭的吧?醉仙阁老板开了侧门,郎君若是不觉得丢面子可以从那处进去。”
词安见宋熙舟与男子聊天,完全忘记顾及自己,就拉了拉少年的衣袖,宋熙舟没理他,却是禁不住露出一个笑来,他朝男子躬身道谢,“谢谢郎君了。”
待二人远去,鹅黄长袍的男子才猛然反应过来,那两个长相出众的郎君貌似是昨日大婚的二位,一时之间有些感慨,确实相配。
宋熙舟安抚的牵起词安颇有骨感的手,“只是问个问题,这就吃味了?”
“熙舟……”词安的声音有些委屈,耷拉着脑袋,手却不老实的放在宋熙舟的肩头,将二人的距离拉近了些。
宋熙舟摇摇头,任由对方做出亲昵的动作,心情很好的谈论起方才听到的趣事,“这两位老板关系真好,你瞧瞧,这醉仙阁老板就任那珍味楼老板胡闹。”
词安朝喧闹的人群看去一眼,深以为然的点头,真是……生意都不做了。
二人绕过看热闹的人群,进到侧门,侧门前有小二带着歉意的笑容不断招揽客人,额上渗出细密汗水。
侧门前站着一个身着绿色锦衣的男人,身后站着侍候的家丁,他的面上带着明显的怒意,家丁站到了那公子哥身旁,对着一个中年男人毫不客气的指责:“这就是你们醉仙楼的待客之道?让客人走侧门?”
“实在是不好意思,郎君您消消气,今个实在是有特殊原因,要不我们送您一盘瓜果?”那男人应该是掌柜或者领头的小二,姿态放得很低。
那公子越过家丁,不耐烦的用折扇指着掌柜,表面不屑,实则眼中暗含精光,“我是缺你那一盘瓜果的人吗?”
“不是不是,那郎君您?”掌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哼,往后可别再闹出这么个笑话了,下次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起开。”醉仙楼的瓜果盘不是普通的水果,是上好的西域货物,原本价格不低,那青年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掌柜,否则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
宋熙舟不爱看这样的热闹,牵着词安的手与那郎君擦肩而过,一不小心便对上了眼,那青年速度极快的奔到了宋熙舟和词安面前,折扇近的快要戳到宋熙舟的鼻孔里,“哟,这不是那两个破断袖吗?怎么,有心思来这消费?”
宋熙舟脸上的表情空白一瞬,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来找他们麻烦。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心中有疑惑,宋熙舟就问了出口。
青年脸上的跋扈一瞬间变得有些轻蔑,“呵,不告诉你,本公子跟你说,你们这些不讲道德的,没有礼数的,就应该被赶出云城,真是什么货色都能在在云城待了,这不是辱了国都吗?”
词安皮笑肉不笑的站在宋熙舟面前,“秦峡,吏部员外郎知道你在外头是这个样子?你还是赶紧离开吧,不然明日我就要登门拜访了。”
秦峡脸色一变,有些阴沉的看向一语道破他身份的词安,想要再嘲讽几句,但又想到如果这人在自己父亲面前说些什么,那他这个月的俸钱可就没了,于是满脸气恼的领着家丁走开了。
“你等着。”
“你认识他?”宋熙舟有些疑惑的问道。
“嗯,算不得认识,他爹帮过我。”吏部员外郎非常宝贝自己这个儿子,十句里有八句不离这个秦峡,也不知是对亲儿子的滤镜过重还是秦峡在他爹面前装的太好,总之,他爹始终觉得自己这个儿子除了不太能学习之外哪哪都好。
秦峡他爹是那群官员里唯一不刁难他的,有些时候还会帮他一把,真是……可怜了,生出个这么糟心的玩意儿。
宋熙舟点头,与词安寻了一个包厢就开始点菜,将那个秦峡抛到九霄云外。
不多时,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一一上齐,一盘招牌桃花酥被词安摆在宋熙舟面前,宋熙舟心下感动,纠结许久,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安哥,前段时间我同你说的,想入伍的事情我已经决定好了……我…我想凭自己的能力站在你身边,我不想变成你的累赘或是依附你而活的……”
还未说完,词安便打断道:“熙舟,你既不是我的累赘,也从未依附我而活,即便你真的不想努力,想一辈子玩乐,我也心甘情愿将所有的俸禄交给你,我当然支持你,我爱你,自然想让你有自己的方向、目标,我对你好是你应得的。”
在词安眼里,宋熙舟永远是独一无二的,有能力,有见识,也有胆量,偶尔会露出一些不易察觉的自卑,他不知这样的自卑来自哪里,但不论如何,他都会成为宋熙舟的底气,一点点的填补对方的遗憾和自卑。
他愿意倾尽所有来帮宋熙舟得到他想要的,甘愿成为他的踏板,为对方的前途递上资源与全心全意的支持和关怀。
宋熙舟有些感动,囫囵咽下嘴里的桃花酥,拉开椅子将词安按在原地,强硬的落下一吻,“谢谢你,安哥。”
“为何要谢?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夫郎,我们本来就是一体。”一吻结束,词安嘴角还挂着水渍,抱着宋熙舟的手一收,少年猝不及防之下竟跌坐在他的腿上,两相对视之下又亲密的吻在一起。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