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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虚惊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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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内
我进入其中后,规规矩矩地向内走几步后站定,打量了一下办公室内的状况。
情况比我想象得要好,院长不在这里,这里只有青木助教授和另一个看着很面善的中年胖大叔,他们两个此时正坐在沙发上面对面交流。
我对着沙发上的人鞠躬道:“青木老师,您找我。”
出乎我的意料,青木助教授一向热衷于对学生展示威严,这次却表现出了罕见的亲民。他立刻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我旁边轻拍我的肩膀,语气十分友善地说道:“中田君,你可算是来了,刚才又去图书馆学习去了?”
我摸不准这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估计是想要在客人面前逢场作戏,展示自己好老师的形象,于是也配合道:“正是如此,平时青木老师一直教导我们要多看书,我一直都是如此践行。”
“好!好!中田君你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学生,真是不负我平时的悉心栽培。”青木助教授激动地说道,表现得好像大河剧里的演员,有点用力过猛的迹象。
可能是他平时不怎么表现亲切的一面,因此业务不太熟练,连我都能看穿他的演技。
青木助教授转向此处的另一个人说道:“昌平教授,这位就是本院的中田正义,中田君是我们学院最优秀的学生,我平时在他身上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原来如此,青木君可真是位优秀的教师,笠场大学能有像青木君这样的人才可真是幸运。”被称为昌平教授的人配合地吹捧道。
“哪里,哪里,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向昌平教授这样的大前辈学习。”青木助教授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低头道。
昌平教授不再继续接话,而是把目光转向我道:“中田君,我们终于见面了。”
“我是中田。”我同样低头鞠躬道,忍不住好奇问道:“请问您是?”
“哎哟!你瞧我这,居然忘了自我介绍,真是失礼了!”昌平教授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说道:“我是东京大学的谷本,大家一般叫我昌平,为了区分我跟夫人。”
“谷本?难道您就是…”我略显迟疑地开口道。
“你猜得没错!小女平时承蒙中田君照顾,真是感激不尽。”
原来真的是晶子的父亲,她父母的感情可真好,居然连介绍词都几乎一模一样。
我之前还以为晴子女士让别人称呼她的名,原因是别人都称呼她丈夫为谷本教授,所以晴子女士只能让步,没想到事情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
“没有的事,晶子平时也很照顾我,我才应该说声感激不尽。”
“行了!客套话到此为止,晶子这几个月来没少在家提起你,我和夫人都已经听得倒背如流,我也算是久闻大名。” 昌平教授一副开玩笑地语气说道。
话虽如此,我却一直不敢放松,理由是这位的目光太过犀利,好像能够洞察人心。
虽然我没做什么亏心事,但是在这般目光下依然感到不自在。
“本人上周四造访贵府,不巧叔叔阿姨都不在,我也正打算下次再上门拜访。”
“得了吧!晶子都跟我们说了,你是特地挑了个工作日上门,为的就是避开我和夫人。”
啧,这位怎么说话这么直来直往,我算是明白晶子那种打直球的作风是跟谁学的了。
“那个,说来怪不好意思,我这人比较怕生,尤其是对于长辈。”我也学着对方的作风,直率地答复道。
“我猜也是,你们这一代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一个个的居然还怕生,我们那一代刚好遇上日本经济萧条,生活过得不是一般地艰辛。”
“感谢您的教诲。”
“…我听晶子说你对宝石十分了解,中田君对红宝石有何见地?”
“红宝石又称刚玉,是一种含有铬的氧化铝,通过加热可以让红宝石的颜色更加鲜艳,其中最高级的红宝石被称为鸽血红…”
“那么,欧泊呢?”
“欧泊是有硅和水混合凝固而成的非晶质体,欧泊的内部通常有层层叠叠的光斑,这是因为一种叫做游色的现象…”
“花岗岩呢?”
“…抱歉,教授,岩石这块我并不熟悉。”
“无妨,你到也坦诚,那我来跟你讲讲花岗岩,花岗岩是岩浆在地下深处经冷凝而形成的,因其坚固耐磨而时常作为建筑材料…”
就这样,我和昌平教授讨论了十几分钟宝石和岩石的话题,宝石的话题主要由我发言,岩石的话题就轮到昌平教授发表见地。
讨论开始的时候我就顺势坐到了昌平教授对面,青木助教授没敢坐下参与我们的讨论,在这十几分钟就一直站着。
我眼角余光瞥见他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时不时的小动作却显露出了不耐烦,心下暗笑,这可真是因果循环,上次在这里罚站的还是我。
昌平教授看了看手表,随即对这次谈话作出总结道:“中田君确实很有水平,难怪我那个痴迷矿物和岩石的女儿都对你称赞有加;行了,我还有下一个地方要去,今天来这的目的也只是想要亲眼看看我女儿一直念唠的中田君。”
顿了顿,昌平教授继续道:“我想每个当父亲都会有类似的心情,生怕自己女儿交往什么靠不住的男生。”
“教授,我和晶子不是…”
“我知道,但是,未来的事谁说得准。”昌平教授打断道:“我夫人上次见过你后,对你的印象也不错;总之,有空就来家里坐坐,最好选个周末,我和夫人都在家的时候。”
“…我知道了,以后还请叔叔阿姨多多关照。”我站起来一边鞠躬行礼一边说道。
“这才像话嘛!大男人怎么能表现得扭扭捏捏,我女儿都比你要放得开。”昌平教授走到我身旁友好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恕我直言,其他时候我不知道,你女儿在我面前已经不是放得开,那简直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昌平教授,我送你出去。”一旁的青木助教授出声道。
“留步!留步!我认得出去的路,司机就在大门口等着我。”
二人又是一番客套,最后我和青木助教授在办公室门口与昌平教授道别,我随后又被叫回到了办公室。
“中田君,请坐。”
“不敢当,青木老师您有什么吩咐还请指示。”
“我的指示就是让你坐下。”
“那么,失礼了。”
我在沙发上坐下后,青木老师也坐到了我对面。
“中田君,你和昌平教授的女儿认识很久了吗?”
“认识了有一阵,哦,对了,晶子两周前给学院添了麻烦,真是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找机会跟她好好聊聊这事,保证她以后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
“哎?没必要!这真的没必要!这些都只是小事,过几天就没人想得起来,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青木助教授闻言急忙摆手道,双手摆动间还在不停摇头,样子十分滑稽。
你上周在这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说起来,老师您给我布置的论文,我已经在努力加班加点地完成,务必赶在月底前给您交出一份满意的成果。”
“论文?哦,那个不急,你想什么时候交都可以,我也只是爱才心切,想要给你提供一些指导。”
“原来如此,感谢老师一直以来对我的看重和栽培。”
“…中田君,你是个有良心的人,你应该会记得当初是谁给你写了奖学金的推荐信吧?”
“自然是青木老师您。”
“你记得就好,以我个人的看法,中田君你明年的奖学金应该是十拿九稳,中田君还请继续努力,莫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期许。”
“这是自然,以后也还请青木老师多多指教。”
一番虚情假意之后,我便出了办公室。
临走前,我看了一眼旁边门牌上写着的字:青木助教授。
我心里嗤笑一声,虽然不至于去给人告状,不过我也不可能对别人说什么关于这位的好话。
不过既然还在他的手下,我最好还是客气一点,不能把明面上的关系搞得太僵,哪怕我们双方都心知肚明某些事。
想想我刚才的表现,我不由地升起一阵自我厌恶,那种虚伪和言不由衷,那时的我和青木助教授又有什么区别?
“中田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很有活力的英文招呼从不远处传来。
我顺着声音看去,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布伦南教授,他的英语口音其实还蛮有辨识度,每句话都以升调结尾,非常有特色。
“下午好,布伦南教授,您看上去气色不错。”我同样用英文招呼道。
“呼,我刚刚改完一堆试卷,心情正好;对了,中田先生你想知道你的成绩吗?”
“额,应该有及格吧?”
“满分!你关于最低工资法的分析简直是无懈可击,案例,数据和模型都应用得十分卓越,我真应该给你颁个奖。”
“谢谢教授,你对我的夸赞就已经是最高的奖项。”
“这是你应得的;哦,失陪了,我和学生有约,我快要迟到了。”
我目送着布伦南教授匆匆忙忙地拿着一堆文件离开教师办公区。
我其实并不喜欢笠场大学,这所学校在我看来并不是一个适合学习的地方,基于我在各门课上的经历和对于任课老师的观察,他们看上去很缺乏认真教学的激励。
这所大学如果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大概也就是像布伦南教授这样少数尽心尽力的教师,我听说布伦南教授甚至晚上和周末都会给学生回邮件,我曾经有过一些课的教授从来不回复我的邮件。
我可以理解他们的做法,他们刚开始走上讲台时可能也是很热心解答学生的问题,工作久了之后就变成了另一个样子,我对此完全无可指摘。
只是,对于这些教授,我无法昧着良心说他们是尽心尽责的好老师,我也希望自己永远不会变成他们那副样子。
我站在教师办公区的走廊上,扫视着一扇扇紧闭的门,还有门口挂着的名字。
我很快便不再停留,迈步离开教师办公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