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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规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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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去一趟。”蒋兆对安厦说。
“好。”安厦头也不抬。
蒋兆对安厦这六亲不认的样子有些无奈,给他添了两只蜡烛免得熬坏眼睛,蒋兆就出门去了。
就像是唐洲在信中说的,他的祖辈们早早就发现了规律,并且以善堂为助力,时刻监视可能的位置。那么,是否还会有别的家族,同样这么做过呢?
蒋兆走到昭月楼里,不用任何人引路,径直走上楼,到了顶层的阁楼上。
阁楼上没有人,老板并不会一直呆在这里,他是个浪子,此刻不知道流连在哪里。
阁楼中间的桌子上,一块青玉做的镇纸下压着厚厚一沓东西。或许是巧合,这青玉镇纸和魔方的外形一般无二。
蒋兆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看。
下面这沓纸上,记载着蒋兆想要的东西。就像是蒋兆想的,很多世家对这个奇遇都或多或少有所察觉,他们都买下了哪些地方,时间,变化如何。
蒋兆发现,这些世家似乎都没有完全掌握规律,他们的布局也总有失误的时候。
这样的生意对时间的把控和未来的预测要求太高,对这些世家来说,有赔有赚,随着家族的衰败,这样风险较高的活动也就不再继续下去了。
蒋兆提起笔,一项项归纳规律。
果然,都和安厦说的那个魔方类似。
蒋兆最终总结出来,每六个地方,归同一个魔方管理。把魔方分成一到六六个面,每一个面都代表着一座城市的一大片土地。这大片的土地被分成九块。横着或是数着的三块,随着变动被移动到另一面去。
而在差不多五十年后,这样的变动会被复原。
再过五十年,这些土地会再次随机变动。
这个世界通讯不发达,又有各地的世家盯着这块蛋糕,消息虽然有所流露,但一直被当作无稽之谈。
借着这些例子,蒋兆要了份地图。在地图上,他一一标注这些位置。
一开始,蒋兆还并没有在意,但随着他标记的位置越来越多,蒋兆渐渐发现了问题。
圆,一个又一个同心圆。
这些圆一个套着一个,而且极其有规律,每一个大圆都比小一圈的那个半径多出固定的长度。
每一组的六个地点,都分布在六个不同的圆上,几乎成一条线。
蒋兆赶紧翻出数据来。
果然,如果把所有数据和起来看,12点那条线动完,下一次动的就是1点附近那条,就像是时钟一样。
整个过程很快,在一年内这个表盘就会走完一圈,等到五十年之后,下一次重启。
蒋兆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规律。
而圆心落下的位置,就是西北,逐洲的首府羊城。
而每一条线上密密麻麻的落点,它们里圆心最近的点位也都落在了逐洲。
蒋兆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母亲当时带着他一路前往羊城,会是这个缘故吗?那里是它们的核心。
蒋兆扯了张白纸,飞快写下:“谢了。”
他起身把信息和地图收进怀中,离开了昭月楼。
楼下,蒋兆的脚步一顿,然后放缓了速度,坐上了马车。
“去码头。”
蒋兆不打算回家了。
夜晚的码头依旧是繁忙的。富人需要的瓜果蔬菜要从南边送来,运向高官们的金银珠宝要向着北边走,还有无数远离家乡的劳工坐在简陋的船只上,神色不安。
蒋兆的马车并没有停在码头口,而是绕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去。
那里并不神秘,至少表面上它的用处很透明。那里是码头的办事处。
这个时间段来办事处想必不是办事的。但没有人能一探究竟。
周围的房子都被蒋兆买下来了,时刻有巡逻队在监视动向。
就这样,蒋兆走进了办事处。
办事处的后院里养着鸽子。和别的鸽子或是青蓝色或是白色不一样,这里的鸽子是黑漆漆的,看着透露出不详的光泽。
蒋兆有一封密信,塞进了一只鸽子脚上的小竹筒里。
然后,蒋兆抬头看天。
今晚的天阴沉沉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河对面的青山上,古寺的钟声响起。一位老人伴着钟声从屋内出来。
他见了蒋兆并不惊讶。
事实上,他不知道蒋兆在这里,他是个瞎子。
老人熟练得赶在最后一声钟响前拉开了笼子,所有的鸽子一起飞出,像是过去每一个夜晚一样。
没人知道,会在哪一刻,那只带着任务的鸽子会飞出它的队伍。
蒋兆的呼吸声很轻,他静静凝视着老人,然后轻笑了出来。声音里,是满满的嘲弄。
老人听见了声音,转过头来,点起的烛光打在他脸上。
“蒋兆,是你吗?”他似乎很久不说话了,声音沙哑的厉害。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这个长着半白的头发,步履蹒跚的人才会被意识到他并不是一个老人,而是一个和蒋兆差不多年纪的青年。
“三皇子殿下,是我。好久不见。”
三皇子有些哆嗦,浑浊无神的双眼就这么流出泪来。“我本无意牵扯你,我……”
“殿下。”蒋兆不像听他说,盯着他眉间好大一块烫伤疤。“既然您做了,就不必再说了。您有今日,也是咎由自取,与我无干。”
三皇子搓手,“我晓得,就是听说你最近身边有了人,想着,想着…”
“想着我是不是不疯了,能把你供起来了?”
“不是,不是。”
“别幻想了,你既然消息那么灵通,不妨再听一个消息,我父亲死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三皇子几乎哭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再也不吓打探了。”
“他是自杀的。我身边有了人,他比我更早察觉到。他后悔了,或者愧疚了,总之,他吊死在老宅里头。
你说,他都走了,我会原谅你吗?”
蒋兆的神色一直淡淡的,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请,请。”
蒋兆走进了屋子。三皇子像只没脑袋的苍蝇,摸索了半晌才跟着进了屋。
蒋兆环视了一圈屋子。老实说,这里头比蒋兆想的好,他以为这二十年来他都不会改呢。
屋子里还算是整洁,对一个独居的瞎子来说是的。
蒋兆给自己收拾出了个位置,做了下来。“你的眼睛,大夫怎么说?”
“熏到了,不一定能治好。”
“是吗,还有可能治好啊,真幸运啊,你好像,一直很幸运。”
“阿兆,林姨,林姨的事情我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会那样。我给你磕头。”
蒋兆的鞋尖问问勾住三皇子即将磕下去的脑袋。
“赵治,没这个必要,您毕竟是三皇子。”
蒋兆看着鞋尖上的那颗颤抖的脑袋道。
蒋兆和安厦说过关于母亲的事情,但就像是今天安厦点评的那样,蒋兆喜欢不说完。
蒋兆没说的是,他之所以确定蒋母不是过去的那个人,很大一点原因在于,蒋母死过一次。
当年,蒋父在逃命时一心护着三皇子,年纪同样不大的蒋兆和母亲相互帮助,在人群里被推搡,跟着父亲一起逃命。
那时候的蒋兆不知道什么叫做二人不观井。
三皇子年纪小,但不是傻子。他知道,蒋父为了照顾蒋母和蒋兆的速度才走的慢。于是,三皇子想出了个简单直接的办法,他拉着蒋兆去井边玩,然后把蒋兆推了下去。
蒋兆本就比同龄的孩子体型大,又长三皇子几岁。三皇子推蒋兆下去,用了全身的力气,自己也跟着摔下去了。
蒋父选择了先救三皇子。
那个井口非常大,蒋母挂心自己的孩子,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她跳了下去。她不会水,只能让蒋兆搂住自己,双手死死扣住满是青苔的井壁。
就这么在井壁上留下长长的血痕,然后,看着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把三皇子拉了上去。
蒋兆已经没有自己是怎么上去的记忆来。而那次落水,母亲的身体就一直没好过。
见了安厦之后,蒋兆知道了不少知识,他猜,或许是青苔的原因,母亲感染了。
所以,在母亲祈求上苍垂怜她的孩子之后,蒋兆看见,自己病弱的母亲,突然吐出了鲜血,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蒋兆病中的大脑一片混沌,然后,他就看见母亲又爬了起来。
病痛控制着蒋兆的大脑,他不干去想那是为什么。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蒋兆才终于承认,自己失去了母亲。
蒋兆恨谁?父亲吗?可是病中的母亲告诉他不要去恨他。更何况,这个懦夫,选择了一死了之。
蒋兆唯一能清晰的恨的,只有三皇子。
“我会让人治好你的眼睛,你放心。毕竟,你总要亲眼看看,你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不是吗?”
闭上眼睛,他甚至还能心存幻想,始终看不到蒋兆为他准备的惊喜。
蒋兆的目光向着高悬在三皇子床上的壁龛移去。
真的很期待,他恢复视力的一天啊。
“不过,治好了你,可别自己再瞎一次,白白辜负我的好心。”
三皇子不明白蒋兆这是什么意思,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好一副可怜样子。
蒋兆笑了一声,不再说话,径直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