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旧事 ...
-
谢乘风叫来店伙计，给这两个男子加了四个肉菜和一壶酒。
不一会儿，店伙计就来给这棕皮男子和干瘦男子上菜了：“二位客人，这些酒菜，是旁边两位客人请的。”
说完，用眼神示意旁边的谢乘风和宋游。
那两个男子毕竟在人间生活了三十余载，识人辨事的能力还是有的，第一眼就看出了谢乘风和宋游通体气质异于常人。
见两人走了过来，便双手做了个抱拳的手势，表示感谢，随后抬头问道：“不知二位贵人为何而来？”
谢乘风不说话，向宋游递了个眼色。
宋游会意，谢乘风此次应该是打算让自己全权负责打探消息了，师兄本人大概只起个控场作用。
于是他便问：“我们是一行记录中洲民间轶事的云游者。刚才无意间听起你们说了一位宋姓富商的事，我的一个师弟也姓宋，算得上是本家，于是颇为好奇，想细听一番，也好为我的书稿增色。”
那棕皮男子听了这话，正欲开口，旁边的干瘦男子却不轻不重地放了一下酒杯，打断了棕皮男子准备说到话。
这干瘦男子说：“我自小就爱听故事。劳烦二位贵人也给我们讲几个中洲的趣事吧。”
哦豁，完了，不好骗。
宋游看向谢乘风，结果发现谢乘风也在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是了，宋游想起来，谢乘风是非常典型、出身名门的男主，从一睁眼就在平海宗，除了去办个别宗门任务，根本没什么机会去凡世间，也更不可能了解什么现行的中洲民间故事。
自己就更不用说了。异世之魂，甚至连原小说都没看完。
对面那干瘦男子的怀疑神色越来越明显，棕皮男子也略有迟疑。
正在宋游煎熬之间，他突然听见了慕青的声音。
“这是传声之术，你按我说的照说就好。”
这传声之术听起来就像慕青在他耳边说话，宋游不自在微微摇头，实在忍不住，抬起右手摸了一下耳朵，又很快放下。
慕青和杜宣在二楼雅间，自然是看不到楼下的画面，只能听见声音。
宋游这些小动作，慕青并未知道。倒是谢乘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此时，慕青已经开口说话了。
“从前中洲的修士有很多，不像现在这样，凡人占了大多数。”
宋游跟着念了出来。
旁边的谢乘风微愣，转而一想到刚才宋游的表现，不难猜到慕青或杜宣用了传声术解围，于是神色稍缓。
宋游继续跟着慕青念：“那时候的修士，和现在一样，分为仙修和魔修。这二者的关系却不像现在一样，针锋相对。”
“那时候，魔修只是修习起来更快见到成果，手段激进了些，却没有现在这么血腥。和仙修之间，相处得还算可以。”
听了这两句，谢乘风稍缓的神色又不太好了。作为修仙界中门派之首的平海宗的弟子，是决不能、绝不应该说出这种话的。平海宗甚至大部分弟子都不甚了解这段古史，就连谢乘风自己，也只知道“很久以前仙修魔修关系没这么差”，还到不了慕青所说的“相处得还算可以”这种地步。
他耐着性子继续听了下去。
“那么，是什么时候开始，二者关系开始恶化呢？”
“这是普通的一年，中洲乃至整个世界的灵气，突然变得稀薄起来。按理说万物有恒，弥漫在世界上的灵气少了，那必然是储存在了什么地方。可是当世的几位大能把世间翻遍了，依然没找到那大量消失的灵气。与此同时，世间的灵气继续在减少。”
“修行本身逆天而行，聚世间灵气，成不朽之身。灵气少了，修行的人又有那么多，不免产生纷争。”
“魔修修行吸收的灵气又快又多，加上因走火入魔，伤了几个仙修。后面，魔修和仙修的纷争就开始了。”
谢乘风听到这里，眉毛已经皱了起来。魔修和仙修的不对付，难道不是因为魔修的修行方式有伤天和吗？他待会儿一定要好好和杜宣聊聊！这孩子出去了一趟，越来越胆子大了！
慕青旁边的杜宣打了两个喷嚏。
宋游继续念着慕青的传音：“花时停，魔修的大能。一人一剑，当时几乎一统三界，最后还是在诸多仙修的压制下，消失了。他和那把赤夔剑，至今下落不明。”
“有人说他已经神魂俱灭，有人说他还在沉睡。”
宋游依照着念了，许久听不见慕青的声音，才意识到这是说完了。
刚才他的注意力基本全在慕青的声音上，此时，终于得空来看一眼其余几人的神色。
那干瘦男子和棕皮男子略有恍惚，似是入迷；身边的谢乘风依旧神色淡淡，是看不出什么。
宋游于是道：“二位，我讲了个中洲的故事，也该二位讲讲那宋傲寒的事情了吧。”
那棕皮男子咽了口吐沫，说：“可否找个方便的地方？”他环顾了四座，眼神示意这里人多眼杂。
谢乘风颔首，示意这二人跟上，往二楼雅间前去了。
那棕皮男子和干瘦男子落座，面前是师门四人。
棕皮男子深吸一口气，开了口。
“我是自小就在宋老爷家长大的。我刚出生的时候，宋老爷大概八九岁的样子。”
“我的父亲是管马车的，我也是，我的儿子现在也是。”
“上一位宋老爷就这一个孩子。虽然当时宋家的生意没有做得像现在这么大，但还是殷实的。作为独子，宋老爷一直是要什么有什么。”
慕青微微点头。
宋游在旁边暗暗想道，果然原剧情的世界观是不全的。很多人物和情节，里面都没有提到过。
棕皮男子接着说道：“就这样过了多少年，宋老爷长大了，及冠，也到了该婚娶的年龄。”
“上一位宋老爷平时教子松散。宋老爷少年时没少往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跑，还嚷嚷着要把那些女子接回来。父亲拗不过他，留了几个以前家事清白的女子在府里做侍姬。”
“可这样一来，那些和他家事相配的女子，自然是不会选择他。于是，宋老爷的婚事就这样一直耽搁了下来。”
“直到一年春天，他出去踏青，偶遇了一名异域女子。”
宋游心想，这大概就是这个身体的母亲了。
一旁，这棕皮男子的语气渐渐激动了起来：“那名女子的容貌气质，见过的人就不会忘记。即使是隔了快二十年，我还依然记得。”
“我从没有见过那么明艳的女子，自在又张扬。和中洲的女孩子们很不一样。”
听到这里，慕青冷笑一声，“你们中洲给女人的规矩太多了。”
说完，又示意他继续讲，“算了，几百年前就弄成这样了，一时半刻也改不了，你继续说吧。”
棕皮男子说：“宋老爷和先夫人初遇不是在踏青嘛。那时宋老爷在游园，看到一旁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走进了一看，是一只花蝶发簪，做工精细，所用的材料也是上上好的，甚至对于当时的宋家，还略有奢侈了。”
“宋老爷捡到了这发簪，就在原地等着。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先夫人就来了。”
“当时先夫人身边并未有侍女随侍，打扮得也不像是中洲人。于是宋老爷大胆了几分，上前询问那捡到的簪子是不是她的，一面来搭话。”
宋游听到这里想，好俗套的“爱情”开局。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慕青的猜想方向错了，魔界的掌权者，怎么会在一个凡人身上浪费时间呢。
怀着对所有小说中“一切的巧合都是故意”的信任，他继续听了下去。
“自从踏青见面之后，两人又见过几次，熟悉了起来。我跟着宋老爷，也偷偷听见过几句话。”
“先夫人家不是中洲的，但是很有钱，也颇有地位。她是和家里闹了矛盾之后，才跑出去散心的。”
“自从先夫人把这件事告诉了老爷，老爷可能感觉交了个知心朋友，两人见面越来越频繁。”
“结果有一天，先夫人突然哭着来找老爷，说自己家里出事了，再也回不去了，可以说是没有容身之地了。”
“先夫人母家大概是什么世家大族，估计是权利争斗的结果。宋老爷一开始听了，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这几句话里面神奇的操作太多了，宋游觉得插个话：“既然说先夫人出身世家大族，那可否知道具体是哪个？也许我们知道。”
棕皮男子回：“先夫人姓韩，也没提过自己的故乡。我偶而听见过几次宋老爷叫她素素。”
师门四人对了下眼神，又示意男子继续讲。
“当时宋老爷和先夫人告别后，回到府里，思考了一会儿，忽然去找宋大老爷。”
“他说，要娶先夫人为妻。”
“宋大老爷本来就头疼宋老爷的婚事，但也想先看看儿子的心上人再做决定。于是，宋老爷答应下次与先夫人会面时，让父亲瞧上一眼。过了几日，宋老爷和先夫人在郊外初见处见面，宋大老爷看了看，觉得很中意，便允了这门婚事。”
谢乘风听到此处，皱眉：“虽然异域女子活泼开朗，行事作风多与中洲女子不同。但这宋傲寒本身就是中洲人，竟是一点也不顾忌这女子的意愿与名节。”
棕皮男子听了，沉默了一下，道：“其实我们当时也并未觉得有多大不妥。只是后来这么多年……哪里有浪子回头呢，不过是新鲜罢了。”
“但最后先夫人也是答应了宋老爷的求娶。宋家择了个良辰吉日，不出十日，就把先夫人娶到了宋家。还遣散了从前全部的侍姬。”
“宋老爷浪子回头，和先夫人二人感情和睦，次年春冬之际，便产下了一子。”
慕青听到此处，想到宋游这个身体的生辰确实是在那个时节。又不禁想起后来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的宋游，生辰在新春之时，两者时间很近。
她收回思绪，继续听这个陈年往事、各怀心思、不知内情如何的“传统爱情故事”。
“不过，自从先夫人怀上这第一胎，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害上了癔症。经常迷迷糊糊的，或大喊大叫，或私自外出迷路，有一次走得太远，宋老爷找了两日才找回来。”
“自此之后，宋老爷就不许先夫人出宋府的大门了。”
“没过两个月，先夫人的身体渐渐不好了，终日只得卧床。宋老爷一直不离不弃在床边照顾。”
“再后来，宋大老爷在一次外出经商途中去世。听说是被魔修所害，于是宋老爷当时根本没有报官，反而是找了仙门来处理。”
“那仙门，好像叫什么海什么……”
慕青轻声说：“平海宗？”
那棕皮男子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叫这个。”
又继续道：“宋老爷经此一事，为了防止魔修继续寻事，将先夫人的长子也送往平海宗了。”
谢乘风已经推测得差不多了，便问：“宋傲寒父亲的事情可能是意外，他怎么会认定魔修要继续对他宋府下手？”
棕皮男子挠了挠头，回答：“这我也不知道啊，只是听宋老爷这样说的。”
转而压低了声音，“把大少爷送到平海宗之后，老爷竟是一次也没有去看过。后来先夫人又有了身孕，却在不到两个月的时候，失踪了。”
“先夫人这一失踪，宋老爷估计是思念成疾，就这样病倒了。最后是请了修士看了看，日日服药，才渐渐好转起来。”
“宋老爷身体好了之后，性情大变。不再厮守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开始陆陆续续纳妾。”
“唔，直到今日，依然风流。”
宋游听了，道：“哪里是性情大变，分明是装不下去了吧。”
杜宣刚才在一旁用传声和谢乘风讲话，把三人在旸山发生的事了解得七七八八了。此时，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上前踏出半步，对着这棕皮男子问道：“然后呢？”
棕皮男子迷茫道：“没了啊。”
没了？
几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谢乘风舒了一口气，把这两名男子请出了房间。
他关上屋门，转身，就看见了三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杜宣先开口：“我有一个想法，再去宋府逛一圈调查然后被宋老爷发灵石哈哈哈哈哈。”
慕青说：“这算是宋府的一面之词，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宋游：“……可是直接进宋府，得到的又不一定是实话。”
谢乘风揉了揉眉头。
慕青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杜宣说“你说你当时还处理了宋府的灵？是放在锁灵瓶里了，还是打碎了？”
杜宣：“当然是放在锁灵瓶里了。那些灵只是烦人了些，又没有害人。而且，你知道养出一个灵有多难吗？！”
慕青笑了笑，说“办法这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旧事
